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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飄蕩著哀樂的殯儀廳……還有一樣憑空出現的她。 “沒看到什么,都和閉上眼睛之前一樣?!彼\實地回答道。 方燈再度拍了拍他的大腿,說:“那就對了。你閉上眼睛時,周圍的東西都沒有消失,該發(fā)生的事還是會發(fā)生,你還是那么慘,我也照樣不怎么走運。它們不會因為你傷心害怕而發(fā)生任何改變。我的辦法就是愛咋咋地,但是我會睜著眼睛去看,否則有一天我可能會因為錯過了最后一眼而后悔?!?nbsp; 男孩聽完怔了一會兒,仿佛沒聽過這樣的說法,過了好久才低聲說了句:“你說得對?!?nbsp; 方燈對這個結果相當滿意,她見慣了人精,說服他這樣的單純孩子簡直不費吹灰之力。開解了他,她似乎也好過了一些。 “既然我說得對,你還傻坐在這干什么,快回去吧,儀式要結束了?!彼呐钠ü上胱摺?nbsp; 男孩這時才想起一個關鍵的問題,“哎,你也是來參加葬禮的嗎?” 方燈并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是誰,便隨口胡謅道:“是啊,我是來參加我大姨媽的葬禮的?!?nbsp; “也是在今天嗎,你大姨媽是怎么去世的?”他追根問底,似乎不想她那么快就離開。 方燈敷衍道:“失血過多死的。” “怎么會失血?追悼會也在前面的殯儀廳?” “沒錯,我有事得走了。”方燈見好就收,一根筋的人真可怕。 “等等。”男孩著急地站起來想要叫住她,“我叫陸一,你呢?” 方燈當然不會據實以告,然而看到他局促而真誠的表情,她一時間又不能就這么走了。 她想起此刻每一分鐘都離她更遠一些的那個人,他說,她就是另一個他。方燈多渴望自己真的能夠變成他,住在他的身體里,就再不會別離。 她對陸一說:“我叫傅鏡如?!钡谑耪?nbsp;另一張臉 對面的商廈掛滿了彩燈,穿著冬衣的男男女女呵著白氣匆匆而過,臉上掛著都市人年末才有的焦慮和喜悅,布藝店也打出了年末促銷的大燈箱,又是一個新年即將到來。 方燈送走了最后一位顧客,對正在柜臺前盤點的雇員說:“今天你早點回去吧,每年到這個時候都讓你值班,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太苛刻?!?nbsp; “反正回去也沒什么事?!钡皖^看賬目的女子說。 “你的侄女呢,不用陪她?” “寄宿學校有元旦游園活動,小孩子都喜歡熱鬧。” “你也不該讓日子太冷清。”方燈喟嘆道,順手接過了對方手里的東西,“下班了!明天店里干脆放假一天,該干嗎就干嗎去。青春就算不值錢,也該浪費到有意思一些的地方?!?nbsp; 那個和方燈年紀相仿的女子笑了笑,無可無不可地去換下身上的制服。方燈想起六年前,自己的布藝店剛開起來沒多久,就來了這樣一個應聘者,年紀輕輕,話不驚人,一手縫紉技術卻相當漂亮嫻熟。當時店里正是用人的時候,方燈問她需要多少薪水才肯留下來,對方沒有對她說出任何的數字,而是靜默了一會兒,冒出句:“我坐過牢,是有案底的人,如果你愿意雇用我,那么只要滿足最基本的生活所需,多少錢都行?!?nbsp; 方燈當時有些驚訝,她很難把一個看上去文秀內向、弱不禁風的年輕女人和囚犯畫上等號。對方既然說出了這樣的話,想必之前在許多地方求職時碰過壁。這也正常,但凡正經開門做生意的人,誰不愿意雇用那些身世清白的? 但是短暫的猶豫之后,方燈留下了她?;蛟S是因為在簡單問起過往時,她從這個女人的眼里看到了一種熟悉的東西。她也有過和大多數人不一樣的青春,并不輸給對方少年時的慘烈和瘋狂,對于黑與白對與錯自有自己的判斷,而且她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 就這樣,這個叫做謝桔年的女人留在了方燈的布藝店里,一晃六年。有時候方燈覺得桔年比自己更像這個店的主人,比自己更盡心盡力。她當初開這樣一個店,不過是找一個寄托之所,如果沒有桔年的盡心竭力,未必會有如今的好生意。每逢節(jié)假,別的員工都放假了,也只有桔年和她一起守在店里。 關了店門,方燈回到住處已將近九點。她現在住的地方也有個小小的閣樓,雖然環(huán)境與多年前島上的住所不可同日而語,但她選擇在這里棲身很重要的一個原因是這里有一扇朝海的窗,站在窗前,她可以遙遙看見遠處的瓜蔭洲。尤其是夜晚,她幾乎可以憑想象分辨出,哪里是渡口,哪里是大教堂,哪里是孤兒院,哪里是傅家園……前三者的燈光或許是真實存在的,唯獨傅家園僅止于想象,那里的燈光已經許多年沒有再亮起了。 方燈放下鑰匙走上位于閣樓的主臥,在樓梯中段她已看到了上面透出來的一縷光。果然,窗前的美人蕉濕漉漉的,剛被人澆過水,她用手指去接葉片上滴落的水珠,回過頭,傅鏡殊站在洗手間的門口,手里拿著澆花用的噴壺。 “你呀,天生就沒有養(yǎng)花的細胞,我以為美人蕉已經算很好養(yǎng)活了?!彼驹诜綗舻纳磉叄殖~子上噴了些液體,然后用手摘去兩片微微卷曲的葉子,“你看這里,這種斷斷續(xù)續(xù)的黃色條紋就是花葉病的前兆,再不把它摘了,整盆花都要枯死?!?nbsp; 他低頭在她身畔輕聲細語,無比貼切自然,仿佛他們早上剛剛在家門口分別,結束了一天的工作,又一起照拂家里的盆栽。 方燈說:“你忘了這花是你種的,總要有點小毛小病,你才會一直惦記它?!?nbsp; 她不知道這盆花是否真的惦記著主人。后天就是元旦,也就是說,他們已經整整一年沒見了。 傅七剛離開時,每年回來陪她過新年是他能做出的唯一承諾。他們都忘不了十三年前瓜蔭洲上那個黑暗無邊的新舊更替之夜,他們亡命般逃出困住了他一天一夜的廢棄太平間,重回到熱鬧的集市,貪婪而急迫地想要將那點溫暖的光收歸在心里。就是在那個新年,有人死去了,有的人像重新活過來一樣,而唯一牢靠的是他們在彼此身邊。 每一年,至少在這段時間,他們是在一起的。這也是這么多年之后,他依然能為她做到的。 傅鏡殊剛去馬來西亞的時候過得并不那么好。雖說名義上是回到了三房的長輩身邊,但是鄭太太絕非慈祥的老祖母。她接受這個“孫子”,是理智的選擇,而實際上他們之前做了十七年的“陌生人”,大家親如一家地相處談何容易。 傅鏡殊也很清楚這一點,他所能做的,就是把每一件事都做到盡善盡美,他不斷地讓自己變得更優(yōu)秀,努力向鄭太太證明自己,想盡辦法讓老人家開心。然而,他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