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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清笳壓下心中惡心,將東西裝入箱中,和段惟一起回了城。 二人直奔順天府府衙,將找到的首級送了過去,惹得衙內(nèi)一干人等又是一陣聳動。 段惟隨即派人去后里巷找到了那個叫小鳳的乞丐,帶他去衙門認尸。 那小鳳聽說自己大哥找到了,簡直喜出望外。 然而衙差一路領(lǐng)他往義莊走,他這才反應(yīng)過來,人找是找到了,不過已經(jīng)不在人世了。 楊清笳有些于心不忍,雖說能確定死者身份的,只有這少年一人,可讓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親眼目睹自己大哥四分五裂的殘軀,還是太過殘酷了。 小鳳撩開白布后登時嚎啕大哭,突如其來的陰陽相隔裹狹著莫大悲傷壓倒了害怕,聞?wù)邿o不動容。 這世上,殘酷的往往不是命運,而是人性。 ☆、第110章 “卞咬金” 京城餓死個把乞丐, 并非什么新鮮事。 可如果這乞丐是不明不白遭人大卸八塊,像段臭了的咸魚般被丟到各個酒樓的灰桶之中,那就要另當別論了。 盡管段惟已三令五申所有人均需守口如瓶,然而天下哪里有不透風的墻, 不過短短幾個時辰,這駭人聽聞的消息便不脛而走。 或許并非每人均負同理心,不過恐懼這種情感卻是共通的。 眾人均在想, 兇手今日能殺個乞丐, 明日保不齊就會舉著屠刀找上自己。 順天府已多年未曾如此人心惶惶了。 坊間人人自危, 各種離奇荒謬的傳聞不斷發(fā)酵,所謂三人成虎, 傳得次數(shù)多了, 假的也會變成真的。 破案的壓力陡增,府衙顯然已有些頂不住了。 如此一枚火坑里刨出來的山芋,府衙豈肯獨自燙手?自然要丟給錦衣衛(wèi),美其名曰能者多勞。 然而指揮使江彬此時正忙著結(jié)黨營私, 媚上欺下, 哪里有心思親自過問這些“雜事”, 查案要務(wù)自然落在了眾位下屬身上。 楊清笳心里惦記著此事, 沐浴更衣休息了一晚后, 便馬不停蹄地來到了后里巷。 打發(fā)走上來討要的其他乞兒, 她尋目而視, 終于在墻角處找到了他。 小鳳神色低落地坐在那兒, 瞧著有些呆愣, 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還好嗎?”她走過去,開口輕聲問。 對方聞言抬頭,見有人過來,便匆匆抹了把眼淚站起身:“楊狀師。” 楊清笳看他眼睛通紅,也不知哭了多久,不由微嘆了口氣,抬手摸了摸他毛躁的亂發(fā)。 這下小鳳卻是哭得更厲害了,楊清笳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只能輕聲安慰他。 “我大哥……是不是要下地獄?”他抽噎著問。 楊清笳不明所以:“為什么這么說?” 小鳳啞聲道:“我聽人說,身子不是囫圇個,死了之后不能去好地方,只能下十八層地獄?!?/br> 她道:“不要聽別人胡說,一個人死后是去極樂還是下地獄,跟是不是囫圇個沒有關(guān)系。” “那和啥有關(guān)系?” 楊清笳問:“他是個好人嗎?” 小鳳趕緊點了點頭:“我大哥是好人,他自己吃的都不夠,還把討來的東西分給其他人。” “那便是了,”楊清笳道:“好人都不會下地獄的?!?/br> 小鳳聽她這么說,似乎放心了些:“那我大哥下輩子是不是能投到一個好人家里?可不要再像這輩子,活著時候遭了大罪,死之后連個囫圇個身子都留不住!”他說著又嗚嗚地哭了起來。 楊清笳拍了拍他瘦弱的肩膀,并未告訴他——人多半兒是沒有下輩子的,活便只能活這一世,痛苦也好,幸福也罷,都是各自的緣法。倒是像自己這樣的怪物,孑然穿梭五百年前再世為人,個中滋味還要重頭再歷一次,如此想來,豈非悲大于幸。 “楊狀師……你咋啦?”小鳳見她眉目低垂,神色幽幽,面色有些奇怪,便出聲問。 楊清笳聞言回過神道:“沒什么,關(guān)于你哥哥的事……” 還未等她說完,小鳳便道:“有個狀師肯幫我查害我哥的壞人!”說到此處,他面上忍不住露出些欣喜:“他不但沒收錢,還給了我一錠銀子!” 他說著就從破破爛爛的衣服前襟內(nèi)摸出一錠雪白銀子,小心翼翼托在手心。 楊清笳從未聽說替人查兇訴辯不僅不收費用反而倒找錢的,她好奇問:“是哪位狀師?” 小鳳想了想:“他名字我沒記住,不過好像姓……姓卞?!?/br> “卞”姓本就少有,又是個狀師。 難不成是卞輕臣? 思及于此,楊清笳追問道:“那人是不是瞧著三十上下,樣貌俊秀,手拿折扇,衣著華貴?” 小鳳點點頭:“你咋知道的?” 楊清笳有些詫異,卞輕臣的職業(yè)cao守她是清楚的,唯利是圖,沽名釣譽,這可一點都沒有冤枉他。 這次怎么就良心發(fā)現(xiàn)轉(zhuǎn)了性兒了?不僅主動過來幫一個身無分文的乞丐,竟還倒找錢貼補對方,這實在不像是他能做出來的事兒。 不過事不關(guān)己,楊清笳也沒立場去干涉別人之事,只得道:“希望謀害你大哥的兇手能早日歸案?!?/br> 小鳳聞言猶豫半晌,還是將手中的銀子遞到她眼前,咬牙道:“上回求楊狀師幫我找大哥,現(xiàn)在人也找到了,我上次沒有錢,這次剛得了這一錠銀子,這是上次欠您的錢,給您?!?/br> 這一錠銀子,對于一個連頓飽飯都不經(jīng)常吃的乞丐,是何等的珍貴。小鳳能給他,可見是個不貪利有原則的人。這小乞丐比起那些飽讀詩書,卻只知中飽私囊的貪官污吏強上太多。 楊清笳心中一陣暖意,笑道:“銀子你收回去吧,我只不過是幫忙而已,如果我打算收錢,那一開始便會告訴你,我之前不收,現(xiàn)在自然也不會收,你把錢收好吧?!?/br> 小鳳見對方真的不打算收,這才將銀子又揣了回去。 楊清笳陪著他又聊了一會兒,大半兒是對方在傾訴,她偶爾插上兩句,多是開解之語。 于是那日上午,路過后里巷的來往行人都看見了個怪事兒,一個衣著干凈整潔的女子,和一個臟兮兮的小乞丐并排坐在墻根下面聊著天。 小鳳似乎非常喜歡和她說話,眼見日頭罩在頭頂,楊清笳才拍拍后衣上的灰土,打道回府。 -------------------- 她剛一進院,霽華便迎出來雀躍地道:“小姐你可回來了!段大人剛剛托人帶了口信兒過來?!?/br> 楊清笳奇怪:“什么口信兒?” “段大人明日上午請你去郊外騎馬?!膘V華擠眉弄眼地道。 估計是段惟上次見她不會騎馬,便想教一教自己。 霽華見她沒反應(yīng),問道:“小姐,你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