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虧，不吃虧不說人家還覺得高家婆娘挺會做人。

    郁春一出門甭管碰見誰，都說她嫁得好，嫁去高家享福了。雖然高猛不成器，他爸他哥愿意養(yǎng)著他，這不也是福氣。

    又聽說陳素芳周周都給高紅紅燉鯽魚湯，要不燉豆腐，要不燉粉條再不然切點(diǎn)咸菜疙瘩，她也不怕費(fèi)柴火，那湯熬得雪白雪白的，高紅紅哪里吃得完？她就吃點(diǎn)肚皮rou，喝兩碗湯，別的就進(jìn)了其他人的嘴。

    雖然說鯽魚刺多，這生活還是怪讓人羨慕。

    郁春在外頭還繃得住，回她那屋關(guān)上門臉就垮下來，高家吃得是比她娘家好點(diǎn)，也不像她之前想的那樣隔天就有大魚大rou。要說吃得好，也就是剛辦了酒席那兩天，剩下的rou菜多，雖然多半都讓幾個爺們吃了，她還是分到不少。那之后，每周也就能吃一兩次魚，不是整條整條的大魚，就巴掌大刺多rou少賣不起價錢的鯽魚。

    早先吧，郁春覺得打起來的死魚總該是自家吃了，結(jié)果死的也不難賣，非但不難賣還有人搶，因?yàn)槟芩惚阋恕?/br>
    她現(xiàn)在油水沒沾到很多，平白多了不少活。以前洗衣服做飯洗碗這些都是媽在干，她最多幫忙看個火或者幫忙喂個雞?，F(xiàn)在家里的活基本是她和高奎婆娘平分，陳素芳哪怕從自留地回來還能找到別的事情做，比如編個籃子補(bǔ)個衣裳。

    就算陳素芳閑在那兒，也不會幫兒媳婦搭把手，照高奎婆娘的說法，高猛就啥也不干，郁春總得幫忙分擔(dān)一點(diǎn)，白養(yǎng)兩個人是沒啥，還要幫你洗衣服啥的就過分了，家里除了高猛兩口子，誰不忙??？

    郁春很想回去訴苦，偏她比誰都好臉面，前頭和家里吵翻，啥話都放了，讓她主動低頭不是自扇巴掌？

    再說，訴苦有個啥用？那個媽除了跟著掉眼淚啥用沒有，跟著大房的老爺子老太太興許能幫忙，可那兩個都是偏心眼，指望不上的。

    郁春將藏在衣柜最里頭的玻璃瓶子取出來，擰開瓶蓋，把紙幣硬幣全倒在床上，點(diǎn)了一遍。她出嫁時，郁媽本想給添一套床上用品，郁爸?jǐn)r著不讓，說沒聽說誰家閨女主意這么大，扯證都不給家里說一聲，翻箱倒柜拿了證明文件偷偷就把事情辦了。郁爸氣到要讓她滾，說要斷絕關(guān)系，是郁媽勸下來的，不過也就是這樣了，陪嫁沒有。

    也就是那會兒，陳素芳才知道郁春啥都沒和家里說，她心里也虛，可手續(xù)已經(jīng)辦了，再要后悔也來不及。這時候還沒有離婚這個概念，十里八鄉(xiāng)沒聽說過結(jié)了婚還能離的，都這樣了也只能硬著頭皮走下去，陳素芳盤算著好歹是親閨女，這回是她是辦得不妥，氣過了不還是一家人么，郁家還能真不認(rèn)她？

    又想到郁夏肯定是有大出息的，她在大城市站穩(wěn)了腳跟，遇上有發(fā)財?shù)臋C(jī)會不得想著她姐？

    這么自我安慰之后，陳素芳挺了過來。因?yàn)橛艏艺跉忸^上，要讓他們置辦陪嫁做夢還差不多，高家就偷偷備了一套床上用品，讓郁家過個手，再送到高家來。

    結(jié)婚吧也沒規(guī)定說要下多少聘又得陪多少，只要兩邊能對等就行，生產(chǎn)隊上是有人問過，高家這么富咋沒給置辦三大件，陳素芳回說他倆結(jié)婚之后還是住家里，像自行車家里有，再給添一臺就浪費(fèi)了……這么說也是，想著高家是真富不是吹出來的，酒席上的盤盤都是硬菜，基本沒虛的，鄉(xiāng)親們也沒多想，算是敷衍過去了。

    郁家松了一口氣，雖然前前后后有很多不滿意，好歹把郁春嫁出去了，她嫁的是大隊上的富余人家，只要不瞎鬧騰日子不會難過的。

    同時高家也松了口氣，好歹沒丟人，本來他們就沒指望能靠娶媳婦賺錢?？粗杏艏沂强粗杏粝牡暮髣艃?，不是郁家現(xiàn)如今這條件。

    所以說，這場婚禮過后，人人都在心里翻篇了，沒翻過去的恐怕就只有郁春，就連郁媽聽隊上那些婦女恭維多了也稍稍放下心來。

    郁春將她的小金庫翻了一遍，她在繅絲廠做工那會兒存了點(diǎn)錢，最近半年時不時從她媽哪里拿點(diǎn)分分角角的，加一起有個四五十塊。這個錢郁家那頭不知道，就是郁春全部的私房錢了。

    她又點(diǎn)了點(diǎn)數(shù)，心里愁啊，想著過生日的時候要是能拿到那一百多好，有個一百四投入進(jìn)去至少能支個小吃攤，進(jìn)城去賣燒烤賣麻辣燙都行。家里自留地種著菜，哪怕不夠還能從隊上便宜收點(diǎn)，原材料不缺。

    就四十多塊錢，這事兒咋辦得成？

    當(dāng)晚，高猛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想再和郁春磨合一下，郁春卻沒心思辦事，非要拖著他說麻辣燙生意。

    這下啥性趣都沒了，高猛恨不得閉上眼趕緊睡著，偏一句一句可勁兒往他耳朵里鉆，他被迫聽了個全程，聽完翻身坐起來，說不行。

    “你這生意做不了，費(fèi)油費(fèi)材料不說，平常沒見你燒過飯，你還想做吃食買賣？你以為縣城里人人都是傻子？你說一匹白菜葉子燙一燙就能賣五分，別人吃不吃我不敢說，就我這樣的敗家子都不上你的當(dāng)，五分錢能買顆白菜回去了?！?/br>
    郁春還想說縣城里有錢人多，湯底熬好了可以重復(fù)使用的，高猛真是看傻子一樣看她：“你把素菜擱油湯里煮，那油就讓菜葉子給裹沒了，你要真敢做這買賣，就有人天天去你那兒買五分錢的白菜，吃著有鹽有味兒有油水，比吃rou也不差，這生意做起來，你不賠錢誰賠錢？”

    這真是迎頭一瓢冷水，把郁春不多的睡意都給澆沒了。

    “那咱們做燒烤！做燒烤總不費(fèi)油！”

    高猛心知不聽她說完睡不了覺，就讓她講講，那燒烤又是怎么個做法，聽完又是一陣無語。

    那不就是烤菜嗎？烤紅薯烤土豆誰家沒吃過？

    你說撒點(diǎn)鹽撒點(diǎn)辣椒面啥的就要賣高價，那我不會站旁邊看你做，做完回去跟著學(xué)?。?/br>
    郁春真是氣都?xì)馑懒耍骸拔疫@么說你也不明白，那燒烤就是好吃，保證讓你吃了還想吃！”

    “行，有本事你做一個來嘗嘗，你要真能讓家里人吃了還想吃，那不用我說啥，咱媽就能跟著你干去?！?/br>
    “……這生意你還想全家一起做?。俊?/br>
    高猛一挑眉：“那不然呢？”

    “我的意思是咱倆搬進(jìn)縣城里去，租個屋在城里賣燒烤，大哥和爸還是打魚，讓大嫂騎自行車給咱送菜還有竹簽子。”

    高猛真恨不得一板磚拍自己腦門上，真是傻子才能聽她說這么多。不用說也知道她賺的錢不會充公，這么講還不合適，這買賣也就是賠本的命，生意沒做起來就想著租房子搬進(jìn)城，郁家兩姐妹真別提了，郁夏有多聰明她姐就有多蠢。

    “行了，你別說了，睡覺?！?/br>
    郁春哪肯啊，就要伸手去搖晃他，高猛背過身去打呼裝死，任她說什么都不搭理。村里混混都知道掙錢不是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