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再不痛快這就是事實。

    堂堂侯爺咋說也比從四品知府強得多。

    游氏將嘴唇抿得很緊，點頭說知道了。

    “不說往日恩怨，咱們此番是為稻種而來，難不成空手而歸？”

    曹耀祖也不想，但經(jīng)過這兩回，他感覺再去陳鄉(xiāng)也是送上門去給人折辱，喬越那頭走不通，只能看父親這邊。

    曹老爺想到農(nóng)戶們拿田契領稻種時喜笑顏開的模樣，覺得要從他們手里摳出一點也不容易，哪怕你肯多出錢，人家不一定敢冒風險轉手賣你。農(nóng)戶們是有擔憂的，自家有良田，也領了種，卻不種，反而把種子轉手賣錢，這種事給衙門知道以后你還能買到種？

    都說了高產(chǎn)水稻不能自留種，年年都要新制，你拿了種不種以后人家不賣給你了怎么說？

    再說，這都什么時候了？還有時間去慢慢說服他們？

    “先別去想稻種，耀祖你把衙門公布的種稻之法謄抄過去，讓富山百姓學起來，哪怕用原先的自留種，種地方式優(yōu)化了總能多些收成?！?/br>
    曹耀祖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能退而求其次，他在心里安慰自己，想著以前種馬鈴薯種麥種棒子也是，其實沒換種，只是種的時候更講究些，畝產(chǎn)就提高了很多，想來種稻也一樣的。

    他認為畝產(chǎn)從三百多到兩千，一躍六倍不僅僅是換了稻種，手法同樣關鍵，這個驚人的收成應是兩者綜合的結果。

    再有一段時間就該春種，曹耀祖耽誤不起了，眼看求種無望，她沒多耽誤，帶著游氏就要返回富山。

    曹耀祖覺得只要同農(nóng)戶們講明白，把新式種法推行下去，富山全縣也是能增產(chǎn)的。

    可他算漏了一點，他沒考慮到預期和現(xiàn)狀相差太遠，這個心理落差多少人能調節(jié)過來？曹耀祖回康平之前同手下提過，說自己這就去為百姓請命，讓他們盡量想法子安撫，還扛了大旗說陳鄉(xiāng)侯總不至于罔顧民意。

    曹耀祖一直都這樣，他是那種有說服力能給你信心的人，這種形象多數(shù)時候都是有利的，不管上峰或者手下都信任他，但也會有壞事的時候，就像這次。

    曹耀祖回到富山縣的那天，全縣都在歡呼雀躍，到處能聽見有人吆喝說“縣令大人回來了！”“快來啊，縣令大人帶稻種回來了！”“縣令大人不愧是游知府的女婿，別人都弄不到種，只他有這個門路！”“何止，我聽說啊，曹縣令就是康平縣人，他同陳鄉(xiāng)侯是郎舅”……

    都沒來得及掀開簾子同百姓揮手，坐在車廂里的曹耀祖就聽到這些話，他心中一沉，感覺不妙，待馬車在府門前停下，曹耀祖護著妻子游氏進去，命管家傳話給縣丞縣尉，使他倆過來，問怎么回事，方才知道是他出門時給下屬的信心過多，前些天農(nóng)戶們又來衙門口鬧，他們頂不住就講了幾句，說縣令大人已經(jīng)去臨州為大家求稻種去了，請他們莫要心急，稍安勿躁。

    衙門這邊說得不多，農(nóng)戶們自己補充完善得多啊。

    簡單講，你說我試試，聽在別人耳中意思會改，他聽著是能成。

    曹耀祖的底細尋常農(nóng)戶知道得不多，衙門這些人多少都聽過，聽過回去還同家里人講過，知情者又拍胸脯說假如縣令大人都求不到種，那誰也求不到。為什么呢？因為他不僅是岑州知府的女婿，并且還有個表妹嫁給了陳鄉(xiāng)侯。

    這些一抖出來，不得了，富山農(nóng)戶已經(jīng)提前興奮起來，他們做著水稻畝收一千多斤的美夢，想好到時候要天天吃撈干飯，吃到飽吃到撐，邊想這些邊等縣令大人帶著稻種回來。

    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曹耀祖回來了。

    他是拉了兩車東西，卻不是稻種，而是房氏為兒子準備的行李。

    這兩車行李給讓農(nóng)戶們產(chǎn)生了更大的誤會，曹耀祖還在和下屬商量事兒，農(nóng)戶們已經(jīng)匆匆趕回家去，帶上田契上衙門排隊了。

    富山農(nóng)戶都聽說了臨州是怎么分稻種的，他們特自覺已經(jīng)排出長龍。本來以為很快就該有人來分種，結果一排就是半日，好不容易大門開了有衙差出來，卻沒抬東西，而是拿出一張紙，貼了出來。

    這年頭文盲多，讀書人少，排在前面的農(nóng)戶探出頭看，看了半天也沒整明白，正好有個著長衫的讀書人路過，被農(nóng)戶們攔下，讓他幫忙讀一讀。

    他好心幫了這個忙，從頭讀下來，讀完正想走，又被拽住。

    “就沒了？你念完沒有？還有呢？”

    “對啊，怎么就只說了該咋種地，沒講稻種何時發(fā)？”

    “你再看看是不是漏了幾行？”

    那人耐心真的好，又掃了一眼，搖頭說沒有，就這些。

    農(nóng)戶們倒是放他走了，接著卻把衙門口堵了，都讓大人出來，說明白那兩車稻種啥時候發(fā)？又怎么發(fā)？是直接拿錢買還是收成之后以稅抵錢？富山縣衙吵鬧得跟市集一樣，衙差頂不住了，問縣令大人這怎么辦？

    曹耀祖是有些急智，鬧這一出他萬萬沒想到，一時間也沒轍。

    拖著不是辦法，他親自走了一趟，告訴農(nóng)戶們實在是去得晚了，那邊已經(jīng)沒有多余稻種，對不起鄉(xiāng)親們，請大家今年還是用自留種，又說自留種同樣能增收，只要用上新辦法。

    苦等這么久，輕飄飄一句說沒就沒？

    “大人莫要說笑，要是沒求到稻種，你拉回來那兩車是什么？”

    “就是！這種玩笑還是少開！”

    “兩車雖然少了點，沒關系先到先得，相信后面沒分到的也不會怨怪大人！”

    “是啊，我們富山農(nóng)戶還是明事理的?！?/br>
    聽到這話，曹耀祖丁點不覺得安慰，只覺得下不來臺。他都把為難寫在臉上了，說真沒有，讓大家不要輕信坊間傳言，高產(chǎn)水稻怎么推廣具體要看朝廷安排，朝廷總有計劃，會想著大家的。

    這幾句話顯然沒法平民怨。

    要說曹耀祖去來一趟其實也沒耽誤什么，以富山本地的氣候來說，每年種稻的時間不算早，發(fā)泡出芽育秧都得等到二月下旬溫度起來以后，秧苗在苗床上待個把月，至三月末移栽進田里，之后開花在五六月，成熟收割已經(jīng)是七八月了……算算日子，現(xiàn)在回去都沒到可以發(fā)泡稻種的時候，得等幾天，曹耀祖沒耽誤事，只是衙門給了農(nóng)戶極高的期待，現(xiàn)在達不到，這個落差讓人難以接受。

    有些人臉色很難看，就在說：“那你跑這一趟做成了什么？還帶著夫人一起去，怕不是借著公務之名回家走親戚去了？”

    “去來個把月，拉了兩車東西，天知道車里是什么？”

    “縣令大人同陳鄉(xiāng)侯不是郎舅？您還能求不到稻種？”

    “我卻不信陳鄉(xiāng)那邊丁點沒多，咱們年年都得多備些，怎么會剛剛好就是那個數(shù)？”

    有衙役立功心切，幫曹耀祖嚷嚷一聲，說都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