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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束跟在謝景臣的身后遲遲過來,一眼見了幾乎想發(fā)笑,卻見主子在眨眼間捉了阿九的手臂,他不解地抬頭看,覷見那雙冷眼底下的薄慍,不禁寒毛乍立。 抬起的右手被硬生生攔了下來,阿九歪了歪腦袋,眼前是迷蒙的一片天地,隱約覷得一張如月似玉的臉,當(dāng)真應(yīng)了一句美人如花隔云端。 然而美人的臉卻是臘月的天,那人捉了她使力地往回一拉,一面回身吩咐:“皇子醉了,伺候殿下去休息。” 姚總管連忙應(yīng)是,招呼著幾個丫鬟過來扶了皇子往廂房走,卻聽那頭的皇子還在喋喋不休,嚷著:“死丫頭,敢開罪本皇子,你活膩味了!惹火了爺,信不信給你賣到官窯子里去……” 之后還說了些什么便聽不真切了。阿九聽著那陣兒漸漸遠(yuǎn)去的扎呼聲,心頭的火氣無處宣泄,畢竟是個不足十五的孩子,平日里被迫將自己拔高,心性卻在酒后暴露無遺,她氣急,腳下步子一動便要追上去,口里道:“來來,來賣,趕緊的!不賣就不是爺們兒……” 謝景臣面上掠過一絲詫異,手臂微動將她拽回來,鼻息間霎時酒香縈繞。他略蹙眉,垂了眸子一掃,那張小臉雙頰酡紅,碧清的眸子里恍惚迷離,儼然不知云里霧里。 嬌小玲瓏的身子,由于腳步不穩(wěn)顯得偏偏倒倒,他拎著她勉強站穩(wěn),沉聲喊她的名字,語氣明顯不善:“喝酒了?” “……”小姑娘抬起手背揉眼睛,很委屈地嗯了一聲,咕噥著:“讓人灌的,不是我自愿的嘛!” 一副類似撒嬌的口吻,嗓音細(xì)柔而嬌脆,他聽了面上卻變得陰晴難定,剎那間將手收回來,孰料她渾身沒有力氣,軟得像一灘泥,這么一來竟整個兒窩進(jìn)了他懷里。 溫暖柔軟的重量,陡然壓下來,教人措不及防。盡管身體并不排斥,他仍舊有瞬間的僵硬,兩手扶了那對孱弱的肩,居然變得進(jìn)退維谷。 她暈乎乎的像踩在棉花上,一呼一吸間都是清冽特別的香,好聞得令人心尖兒發(fā)顫。迷迷糊糊間手臂抬了起來,蛇一般勾住他的脖子,阿九朝后仰了仰腦袋,睜著迷離的大眼睛端詳眼前的花容月貌,鬼使神差似的,她看見自己拿青蔥的指尖挑起了那如玉的下頷,吊兒郎當(dāng)?shù)溃骸昂靡粋€貌美如花的兒郎!” “……” 一旁還侍立著幾個小廝,原就震驚不已了,聽她這么一說更是瞪大了眼,險險就要跪下去給阿九磕響頭。 相爺是什么人?眾生是座九重塔,那謝景臣便是立在相輪頂端的人。天子跟前兒的紅人兒,大權(quán)在握,生殺予奪,可見她好本事,輕而易舉便教大人無言以對。 他臉色一沉,眼風(fēng)朝邊兒上掃過去,幾人會意,哪里還敢多留,連忙打著擺子腿搖身顫地退了下去。 未幾,能見的一里地兒便只剩下了兩個人,他面含怒色,醉得一塌糊涂的姑娘卻毫無所覺。纖纖指尖上是修剪精細(xì)的指甲,尖銳的棱,放輕了力道從人的皮rou上掠過去,酥|癢入骨。 輪廓優(yōu)雅的頰,撫過去的是她的食指,與平日里所見的貴主不同,那指甲不染蔻丹,淡淡的一層粉色,根部是月牙似的一抹白,分明是清新的美,然而對上那雙迷離的眸子,卻又是媚眼如絲。 可見醉得不輕,已經(jīng)不曉得天高地厚了。 他略沉吟,問她:“知道我是誰么?” 阿九抿抿唇,當(dāng)真開始仔仔細(xì)細(xì)地辨認(rèn)他,眼前的迷霧似乎散開了少許,這人的面目也愈發(fā)地真切清晰。她覺得眼熟,側(cè)著頭冥思苦想,終于很認(rèn)真地點點頭,正經(jīng)八百道:“你是謝景臣?!?/br> 這個回答令人略感意外,然而他的面上仍舊沒有一絲表情,只是沉聲道:“阿九,你醉了。” “……”她仿佛沒聽見他的話,仍舊是一副笑瞇瞇的神態(tài),兩腮緋紅,忽然神秘兮兮地朝他湊過去,壓低了聲音道:“大人,那夜在菩提樹下唱戲的人,你認(rèn)識吧?” 他哦了一聲,微挑眉,“為什么這樣說?” 阿九搡了他一把,踉蹌著朝后退開幾步,皺緊了眉頭伸手指著他,有些咄咄逼人的架勢:“你老老實實告訴我,那晚上穿戲服涂花臉的是誰?救我的到底是誰?嗯?” 除開表面的浮光,那雙眼睛里隱有暗浪翻涌。謝景臣摩挲掌中的佛珠,質(zhì)地圓潤而光滑,他半瞇起眼,說出的話卻答非所問:“知道了是誰又如何。阿九,那天夜里的事,你記得多少,又忘了多少?” 這話出口,引她一陣絞盡腦汁地回想。然而腦子里有什么地方是空空蕩蕩的一片,任憑如何也想不起那似乎缺失的什么,阿九皺緊了眉頭,忽然感到頭痛欲裂,似乎要將她硬生生撕裂成兩半。 她低吟,挨著廊柱緩緩地蹲下去,額角的冷汗順著面頰淌過。 不記得了,什么也想不起來…… 他卻緩緩俯身,微涼的指尖觸上她的后頸,驚得阿九霎時回過身來。她詫異地望著他,眼神有些驚恐:“你要做什么?” 春日的和風(fēng)吹起一湖漣漪,窸窣間,少女的衣擺撩動樹上的光影。身嬌體弱的帝姬,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終于爬上這株大樹,顫顫巍巍地朝下覷,離地有好幾尺,多看幾眼就令人頭昏眼花。 欣榮深吸幾口氣撫撫心口,伸手壓下幾叢青葉,探首朝游廊上張望著。隱隱綽綽的兩個人影,由于隔得太遠(yuǎn),甚至連身形輪廓都看不清,更遑論想聽見兩人在說些什么了。 她有些苦惱,撫著粗糲的樹干長嘆一口氣,又聽樹下的小丫鬟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殿下,您快下來吧,奴婢心頭瘆得慌,這要是摔下來可怎么得了!” 真是要人命的祖宗!這也忒胡鬧了,哪兒像個金枝玉葉的帝姬,爬樹上去聽人家的墻角,就算不摔不碰,讓人看見也不成體統(tǒng)??!奈兒焦急不已,繞著樹子不停地大圈兒,苦口婆心道:“殿下,回頭教人撞見!有損您的英明哪,不如……” “得了得了,”欣榮垂眸睨了她一眼,“多大的年紀(jì)學(xué)會羅里吧嗦了!都快趕上坤寧宮的李嬤嬤了!再多嘴一句看我怎么收拾你!” “奴婢不是啰嗦,”奈兒急得都快哭了,“奴婢是怕您有個好歹……” 活膩的小蹄子,還敢咒她了!欣榮氣急,再去看游廊時兩個人都不在了,她皺緊了眉頭更加惱怒,正要回頭同奈兒理論,孰料腳下踩了空,直直便從樹杈上跌了下去。 “公主!”奈兒失聲驚叫,嚇了個魂飛魄散。 欣榮暗罵一聲奈兒這烏鴉嘴,回回都是說什么應(yīng)什么,從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不知得成什么樣兒呢!正思忖著,卻忽覺身子一輕,竟被人從半空里硬生生地給接住了。 怔忡間,那紅衣人已經(jīng)抱著自己翩翩落了地,垂眸一掃,一副無可奈何的口吻:“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