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該喊到老。”

    “櫟老三雖然收的是錢銀，但行事靠的是義氣?！敝x君桓咬著唇，“一路險阻，他也是豁出命帶著咱們，路上的照應(yīng)，我記在心里。他因這趟沒了音訊，也是我們欠了他的，也欠了…櫟姑娘?！?/br>
    ——“櫟容知不知道？”綺羅猛的想到關(guān)鍵，“她…不知道櫟老三…”

    薛燦搖了搖頭，“櫟老三說，這趟湘南回來，就把趕尸秘術(shù)教給女兒…這是刀尖上舔血的買賣，也許櫟老三壓根從沒想過告訴她也說不定。芳婆替假死之人描妝上路，芳婆一定是知道的，但婆子不想告訴櫟容，她想櫟老三在女兒心里是個體面人，說了，還不如不說?！?/br>
    “你也不打算告訴櫟姑娘…”謝君桓試探著，“也罷，事情過去這么久，櫟姑娘性子開朗已經(jīng)走了出來，又何必再讓她想起不好受的舊事？不說，我們誰都不會說半個字?！?/br>
    “絕不多說半個字！”綺羅狠狠道，“要我多嘴，小侯爺就割了我的舌頭?！?/br>
    “她剛來紫金府，吃口鹿rou我都給了臉子…”綺羅紅了臉，“她心里會不會記恨我吶？”

    薛燦笑了笑，“櫟容心大，一口鹿rou還記恨不了你。”

    綺羅放下心，忽的又上前看著薛燦的臉，“七年前的一瞥，小侯爺就惦記上了她？如今她破了容貌，您也真的無所謂？其中情意…是憐惜多些，還是…”

    “櫟容的臉…在我心里和七年前沒有什么分別?！毖N臉上溢出深海一樣綿綿不絕的情感，“好像我們的命運早就連在了一起，她等著我，我也等著她。我怕自己的身世有天會給旁人帶來大禍，在鷹都，我避著她，心想這是為了她好…”

    薛燦嘲弄著自己那時的愚蠢，“倆人傾心相許，甘苦與之，同生共死又何妨？櫟容都不怕，我怎么都畏縮了？是櫟容教會我怎么才是真的喜歡一個人?！?/br>
    ——“如果有天她知道…”綺羅看了眼傳來鐵器敲擊聲的坡里，“櫟姑娘情深意重一定是不怕死的，只是小侯爺又舍不舍得…”

    ——“人若有愛，活一日也是至幸，人若無情，活百年也是枉然。綺羅，要你怎么選？”

    綺羅眼睛眨也不眨，脫口道：“要是綺羅無心無情，怎么會跟著你們幾個到今天？痛快活上一天，也比偷生一輩子好過。”

    “哈哈哈哈…”薛燦爽朗低笑，雙手按上謝君桓和綺羅的肩頭，三人目光灼烈，齊齊朝九華坡里大步走去。

    九華坡深處，數(shù)百盞油燈把坡里照得紅亮，映著一張張大汗淋漓的臉，脆響的敲擊聲此起彼伏，人人熱血沸騰，為了即將要做的事拼盡一切也愿意。

    見薛燦走近，敲擊聲嘎然而止，所有人都齊齊單膝跪地，向薛燦俯下頭顱——“叩見小殿下！”

    ——“叩見小殿下！”

    薛燦揮開黑袖，搖曳的燈火照亮了他銳意的面容，他眼眸深郁，好像滿地黑的發(fā)亮的烏石，那份深郁里暗藏熠熠精光，又似烏石煉出的金色，滿滿都是銳不可當(dāng)。

    眾人站起身，給薛燦三人讓出路來。這些人里，有身形魁梧的中年男子，也有十七八歲的單薄少年，還有束起長發(fā)露出滿面烙印的年長婦人…他們虎口都積著厚厚的繭子，熊熊燃起的爐火好似他們滾熱的內(nèi)心，看見薛燦，如同看見了不久后的新生。

    敲擊聲乍然又起，人人都忙乎著自己的活計，一下一下不知疲倦。

    謝君桓把薛燦帶去內(nèi)室，那里層層疊疊擺放著數(shù)不清的刀劍兵器，在暗夜里泛起讓人心驚的鐵器色澤，還沒走近就能感受到撲面而來的濃烈煞氣。

    謝君桓揀起一把長劍，指肚拂過滿意的點了點頭，轉(zhuǎn)身呈到薛燦跟前，“小侯爺?！?/br>
    薛燦手握劍柄掂了一掂，又輕彈薄如蟬翼的劍刃，“烏石不愧是最好的鑄劍神器，玄鐵笨重，流星石難得，也只有湘南的烏石集兩者所長，鑄成的兵器輕巧剛硬，行軍打仗再合適不過。”

    綺羅也揀起一把，挑起一縷發(fā)絲湊近劍刃輕輕一吹，發(fā)絲霎時變作兩截，飄落在坡里各處。綺羅揚眉笑道：“確實好用極了?！?/br>
    謝君桓環(huán)顧各色兵器，低沉道：“朝廷對兵器管制嚴(yán)格，除了皇城兵部御刃坊有鑄造兵器的資格，其他私坊一概不許沾染兵器，要籌集我們所需的東西，奉上千金萬金也求不得。還是小侯爺睿智，既然買不到，那就自己鑄造。湘南偏遠(yuǎn)，又坐擁烏石，冶金和鑄劍本來就可以說是融會貫通，大小姐教的冶金術(shù)，小侯爺稍加改進就可以用作鑄造兵器上…又選了九華坡這塊沒人瞧得上的好地方?！?/br>
    “誰讓人人眼里都只看得到金子?！本_羅得意笑著，“每天幾十車的廢棄石頭也沒人留心，都在咱們的九華坡里變成寶貝?！?/br>
    “還得多虧你們召集回的姜國舊部?！毖N轉(zhuǎn)身看著外頭不絕的人影，“世人以為天下已無姜人，誰又能想到，姜人猶如星星之火，是斬殺不盡的?！?/br>
    謝君桓滿面熱血，單膝跪地道：“姜都保衛(wèi)戰(zhàn)里，也有不少人殺出重圍，大家都想復(fù)國雪恥，只等著有人站出來號令天下沒死的姜人。知道小殿下尚在人間，要聚集可以抗周的力量也不是什么難事，這里千余人都是忠勇之士，只等小殿下一聲號令，君桓也早已經(jīng)摩拳擦掌，愿為你赴湯蹈火，萬死不辭?！?/br>
    ——“眼下還不是時候?！毖N扶起謝君桓。

    “還不是時候？”謝君桓有些不明白，“這里人雖不算多，但個個都有萬夫不當(dāng)之勇…還有就是…”謝君桓又道，“我聽說，鷹都出了幾樁血案，安樂侯和宋太傅都慘死在神秘人手里，有傳聞…是姜人做的，為此戚太保震怒，還下令殺了不少姜奴陪葬。遠(yuǎn)在皇城都有這樣熱血膽大的姜人，只要我們揮師北上，一路響應(yīng)的絕對不少，直搗鷹都也并非不可能…”

    綺羅托著腮幫子，悄悄看著薛燦的臉色，“鷹都血案，小侯爺知道是什么人做的么？”

    薛燦目露銳利，背身道：“斬安樂侯首級拋去亂墳崗，放宋太傅的血倒懸屋梁…這是姜國人的手法?！?/br>
    ——“果然?！敝x君桓大喜道，“好一個厲害的人物?！?/br>
    “姜人沉寂多年，我原以為不會有人看出什么，誰知道…”薛燦想起太保府里，關(guān)懸鏡寥寥數(shù)語道出自己的猜測，每一個字都戳在關(guān)鍵處，每句話都足矣讓薛燦心驚，關(guān)少卿看著俊秀溫雅，卻話如刀劍，暗藏珠璣，“大理寺的關(guān)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