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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語氣輕松,似乎是說這里沒有可疑的人。 一個長官模樣的人探頭看了一眼,隨即眉頭一皺,將目光定在奉書和三姐身上。她倆畢竟是相府小姐,就算臉涂得再黑,衣裳再臟再破,也總是有些不一樣的氣質。 況且,她倆已經哭得滿臉是淚,淚水將臉上的泥污沖掉,露出一條條白玉無瑕的肌膚。 奉書拼命將臉轉開,嚇得快暈過去了。她能感到那人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狠狠剜著,又聽到腳步聲響,有人朝她走了過來。 但門外響起一句漢話:“百戶大人,文天祥又不在這兒,不必平白耽擱?!?/br> 那長官模樣的哼了一聲,似乎頗以為然,轉頭出門,闖進了另外一家。 奉書心中狂喜,忍不住抬眼看了一看。門外全是豎立的皮靴,和倒下的尸體。 但她還是不敢動彈,和三姐擠在一起。她聽到元兵一家家地搜捕詢問,不時拔刀殺人。偶爾有人想要跑出村子,即刻便被射死。每過得一刻,便有人嘰里咕嚕地匯報著什么。有時候,那匯報的卻是漢人。他們全都說,消滅了一些零碎的宋軍,但是沒有找到文天祥。 奉書和三姐對望一眼,淚痕未干的眼中滿是喜色。她們聽到一個說著蒙古話的人哇哇大叫,氣急敗壞地訓斥了一句又一句,都不禁揚起了嘴角,偷偷笑起來。 那個聲音忽然一變,低沉地說了兩句。隨即便有漢人應道:“是!李元帥有令,這個村里的蠻子相助文天祥逃跑,大大的不孝順,全都該死,一個活口也別留!” 一陣暴雷也似的齊聲應和。緊接著,元兵井井有條地四散開來,開始一戶戶地破門。 奉書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韃子要殺我們!”三姐的臉色也立刻白了。 杜滸從陰影里現(xiàn)身,一把將她提了起來,“逃!向山里逃!” 一個嬰兒在啼哭。一個婦人大聲哭叫,隨后嚎叫了一聲。那嬰兒也不哭了。 又過了片刻,一聲聲慘叫已經在周圍響了起來。 奉書心里發(fā)慌,深一腳淺一腳,沒命地逃。好在此時村民們也都知道韃子要血洗此處,都拖兒帶女地逃了出來。他們擠在人群里。人群中不斷有人中箭倒下,絆倒了后面的人。 空坑明明是個很小的村子,可此時在奉書看來,這里卻是那樣的大,一條條道路不知通向何方。滿地尸首。火頭一處接一處地燒了起來,四周的空氣熱騰騰的,混合著鮮血和熟rou的味道。奉書想吐,可肚子里空空的,什么也嘔不出來。 這種無差別的大屠殺,反倒是青壯年男子最先被消滅殆盡,因為他們身材高大,又跑得快,是最惹眼的。況且,跑得再快,也快不過蒙古人的駿馬和羽箭。 而那些老弱病殘,元軍反而不太留意,因為盡可以留在最后,慢慢殺。 但他們終于還是被發(fā)現(xiàn)了。剛拐過一個墻根,便看到七八個元兵立在側方,手里握著弓箭。三姐驚叫一聲。 奉書覺得這回真的要完了。杜滸再有本事,也無法和蝗蟲般、源源不斷的追兵相抗衡。 杜滸帶著她們躲過了幾撥箭雨,路邊出現(xiàn)了一片樹木覆蓋的山石,兩側山壁矮矮的,斜斜的,只有三尺來高,后面是一個黑黢黢的山洞。奉書她們矮小的身軀恰好能穿過那些枯枝亂葉,可杜滸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擠進去。 杜滸喘著粗氣,指著那片山巖,低聲命令道:“進去,藏起來,不管外面怎么樣,都不許亂跑?!?/br> 奉書見他身上的數(shù)處傷口血流不止,哪里敢走,哭道:“你……你怎么了……我們不走……” 杜滸圓睜雙眼,吼道:“進去!沒你們兩個小累贅拖累,我還走得快些!進去!” 奉書不敢違拗,拉著三姐,抹著眼淚,一步一回頭地走了開去。像自己這樣的小孩子,在戰(zhàn)場上,怎么能不是累贅呢…… 樹叢中的聲響驚動了附近的元兵。他們呼喊著她聽不懂的話,接著身邊的樹葉一陣搖晃,一枝箭射進了她身邊的樹叢。她聽到杜滸在樹林那一側大聲呼喝,和元兵短兵相接起來。 她一邊哭,一邊用盡力氣擠到那山縫里去,和三姐手拉著手,抱緊膝蓋,身子團成一團,勉強把自己塞進了那個凹陷。 明晃晃的火光隔著樹叢映了進來。元兵知道這里藏著人,近在咫尺。有人試圖走進來,但樹叢太密了,山縫太窄了,而他們又太高大。 突然,一枝箭射到了石頭上,正落在奉書和三姐中間。兩個女孩死命忍著,誰也不敢尖叫。又是一枝箭射來,擦破了奉書的大腿。好疼,她的眼淚一下子迸了出來。 她看到村子里火光沖天。她盡量不去想那些射箭的韃子,也盡量不去聽那些羽箭破空的聲音。她想到了父親。他此刻會在何處?是不是和她一樣,躲在一個窄小的山洞里,絕望地看著月亮,周圍滿是死人? 母親和庶母呢?她們根本跑不快的……不過,那些有氣力的兵卒會把她們背起來…… 哥哥jiejie……她不敢想了。她一個個地回憶著,最后一次見到二哥、二姐、四姐,是什么時候。 * 不知過了多久,呼喊聲漸漸稀疏了起來。也沒有箭朝她們射過來了。此時已近凌晨,正是一夜里最冷的時候。露水凝結在她的衣服上,舔舐著她*辣的傷口。霧氣慢慢從腳底升起。 奉書鼓起勇氣,叫道:“姐?三姐?” 三姐卻不動。她的手又硬又涼,小小的肚子上,露出一截長長的箭尾,白色的羽毛被染得紅紅的。 奉書的心里仿佛被人狠狠地絞了一下子,暈眩了好一陣,眼里卻干干的流不出淚。心里的什么東西仿佛就此死了。 她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林子,看著一片死寂的村莊。微光下,薄霧里,一具具殘缺的尸體被串在木樁上,地上滿是一灘灘黑色的凝血,無數(shù)的蒼蠅在到處盤旋。幾個零散的元兵在四處搜檢巡視。 她孤獨一人,像行尸走rou一般,撥開亂草,跌跌撞撞地走著。也許元兵會發(fā)現(xiàn)她,可她已經不在乎了。 眼前的一切都昭示著昨晚那場慘烈的屠戮。奉書看到了死狀各異的尸體。其中一具,身上戳著幾桿槍,手中緊緊握著一柄刀,刀頭帶著血。那是身經百戰(zhàn)的“活兵書”張汴。 幾只腳在樹林的空地上飄著。他們自知勝利無望,又不愿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