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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言情小說 - 舊家燕子傍誰飛在線閱讀 - 分卷閱讀107

分卷閱讀107

    ”

    杜滸慢慢道:“我們說得很明確了?!澘尚?,則結(jié)帶以告?!┫嗳羰强吹搅?,做好了逃脫的準(zhǔn)備,衣帶上會打結(jié)。要是他沒注意到這一句話,那么送出來的衣服就會一切如舊,我們也會知道。而現(xiàn)在,他在衣袖上打了結(jié),那是告訴我們,話傳到了。我們的秘密聯(lián)絡(luò)并非無功?!?/br>
    奉書還是有些迷惑:“他看到了我們的話,可是卻沒有按照約定,在衣帶上打結(jié)。”

    杜滸用手捻著衣袖上的結(jié),慢慢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低聲道:“那就只有一個解釋。他看到了我們的話,可是他并不準(zhǔn)備逃?!?/br>
    余人齊道:“為什么?”

    杜滸指著那兩道血跡,“再明白不過了。他知道已經(jīng)兩次有人試圖營救他,并且流了不少血。他知道張弘范的布防,勸我們休要再以卵擊石,平白送命?!鳖D了頓,嘆了口氣,又低聲道:“丞相曾說過,胡虜勢大,江山難保,他率軍抗夷,寧死不降,也是知其不可而為之,為的是保一片漢兒風(fēng)骨,以期終有一日,天下能盡復(fù)禮義衣冠。如今他是勸我們保存元?dú)猓獮樗蝗巳ニ退?,唉,也確實(shí)是丞相的口氣?!?/br>
    奉書心里空蕩蕩的,頹然坐在地上。她想說杜滸解錯了父親的意思。但她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釋。

    胡奎喃喃道:“那,難道就此罷手不成?”

    兩個“刺客”互相看了一眼,道:“上次我們貿(mào)然去攻元帥府,確實(shí)做得不小心。這次依著杜兄的計劃,在江邊劫人,未必便沒有勝算,也未必便是送死?!?/br>
    胡奎道:“況且,若是能將丞相救出來,重新率領(lǐng)江南義軍,正可以光復(fù)天下。丞相宅心仁厚,愛惜我們性命,可我們也不是膽小鬼!”突然轉(zhuǎn)向奉書,道:“小東家,你說是不是?”

    奉書道:“我……我……”她心中一萬個想把父親救出來,和他團(tuán)聚。但是她也清楚,上兩次未能成功的營救,奪去了不少人的性命。

    可是,萬一這次成功了呢?她只消想一想,就禁不住渾身發(fā)軟,同時又覺得自己自私已極。她感到杜滸在看自己,似乎在征求自己的意見。她連忙別過臉去,眼睛盯著角落里飛來飛去的一只蒼蠅。那蒼蠅漸漸模糊了。

    良久,只聽得杜滸伸手在桌上重重一拍,道:“罷了。那我便陪各位再賭一次命!”

    *

    夏日一點(diǎn)點(diǎn)消失了。鐘山腳下,卷盡蕭瑟秋風(fēng),雨花臺前,積滿無邊落葉。中秋夜,煙籠寒水,月滿秦淮。奉書趴在床上,用手指頭和透過窗欞的月光玩著格子游戲,驀然驚覺,在空坑的那個驚心動魄的晚上,也是同樣的中秋,也是同樣的月。兩年前的中秋,她和父母兄姐生離死別;兩年后的今日,她和父親咫尺不能相見。

    好在杜滸他們已經(jīng)打探出了消息。元帥府這幾日調(diào)動兵馬,似有異動。過得幾日,百姓間便開始傳聞,文丞相馬上就會離開建康,和張大人一道前往大都,拜見皇帝。新來的集慶路奧魯總管已經(jīng)到了驛站,成為新一任地方長官。

    深夜里的密謀越來越長,參與的人數(shù)越來越多。奉書也想?yún)⒓?,幾次半夜里從床上爬起來??啥艥G極其嚴(yán)厲地對她說:“這一次,你只有一個任務(wù)。不管成與不成,你只負(fù)責(zé)逃命,不許管其他人?!?/br>
    “可是,我可以……”

    “沒什么可是!”他幾乎要發(fā)火了。

    她不敢再爭。

    他們來到城外的官辦渡口,埋伏起來。那艘從江西帶來的舊船被用纜繩栓在岸邊,船艙里只有奉書一人,其余的船夫早已被遣走。奉書的手邊放著一把窄菜刀。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等他們把父親護(hù)送上船之后,立刻砍斷纜繩。秋日的江水又急又快,頃刻間就會把船只帶向下游。

    如果父親沒有來,哪怕一個人也沒回來,她也必須在約定的時刻將纜繩斬斷,一個人逃出官兵的視野。在下游五十里處有一個小漁村,里面等著三四個接應(yīng)的人,只要她在船上撐起一面小旗作為暗號,他們就會把她接走,飛快而有序地轉(zhuǎn)移到安全的地方。

    奉書慢慢地調(diào)整著呼吸。她聽到隱隱傳來的鼓樂聲。一隊(duì)官兵正在清道,后面跟了不下七八十個腰佩長刀的士兵,張弘范乘著馬,被簇?fù)碓谥虚g,神情冷峻而倨傲。他旋即下馬,和隊(duì)伍里的十幾個大小官員一一作揖道別。

    一艘寬闊的官船泊在江邊碼頭里,甲板上站了二十來個全副武裝的官兵,犀利的目光掃視著水中和岸上。天色陰沉沉的,飄下了毛毛細(xì)雨。雨水無聲無息地灑在江面上,畫出一個個小小的圓圈,隨即消失。

    雖然眼前擋著擁擠的背影,可她還是立刻感覺到了父親的所在。在重疊的人影中,她只能看到他穿著一身青色便裝,身后跟著四五個元帥府親兵,慢慢走在河岸上。她看著那熟悉的身影,險些落下淚來。

    她看到張弘范朝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指著那官船,做了個“請”的手勢。

    文天祥似乎沒有接受他的好意。張弘范搖搖頭,笑著說了句什么,便轉(zhuǎn)身走上了踏板。

    奉書貪婪地盯著父親的身影,舍不得哪怕眨一眨眼。她心中劇跳,知道這份平靜馬上就要被打破了。

    這里是建康,不是家鄉(xiāng)江西,又是在守衛(wèi)森嚴(yán)的城市,不可能像上次那樣,再聚起百來個人手以多打少。然而,埋伏在周圍的幾十名“刺客”,全都是杜滸精挑細(xì)選,又經(jīng)過簡單訓(xùn)練,能夠以一對多的好手。他們到底埋伏在何處,長得什么樣子,奉書一概看不見。但正因?yàn)榭床灰?,她心里才覺得有底。

    文天祥的包裹讓一個親兵提在手上。他朝那親兵伸出手,似乎是想討那包裹。那親兵躬了躬身,卻沒把包裹給他。

    奉書心里一緊。父親要親手拿著自己的包裹。難道他也在準(zhǔn)備著什么嗎?他今天穿的是一身便服,腳下踏了一雙結(jié)實(shí)的皮靴。

    她的余光看到張弘范上船之后,并沒有進(jìn)艙,而是站在甲板上,似乎不經(jīng)意地將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隨即定在了她身上。

    她嚇了一跳,趕緊把腦袋縮回艙里。隨即意識到,自己和張弘范相隔這么遠(yuǎn),用張弘范的視角向這里看,這艘小船也不過是一艘毫不起眼的空船,而自己的身影,則和江上一個水鳥差不了多少。

    她大著膽子探出了頭,立刻知道了張弘范在看誰。在她前方十丈左右的岸邊,蘆花叢里蠢蠢欲動,露出了幾副弓箭的邊緣。雨水凝在緊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