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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本能,又豈是女四書這樣的規(guī)范,能夠約束的? “娘娘性子純凈,不善作偽。平日里倒也罷了,和爺爺您單人獨對,談的又是那樣的事,不發(fā)作幾乎是不可能。奴婢當時實在是擔心得沒有辦法了,是以不能不出此下策?!嗍亲灾雷铮聪脒^從昭昭國法中逃脫,只是臨死前,奴婢都要說句,娘娘當日頂撞皇爺,看似不留情面,實在是秉性如此,越是傷心,面上就越是若無其事,越不肯被您看出一點端倪,越是要反過來傷了您……其實姑姑心里,不知是多在意爺爺,奴婢素日侍奉姑姑左右,難道還不明白嗎?只有在您出現(xiàn)在永安宮中的時刻,娘娘的眼神才是活泛的,她就像是一朵向日葵,只有您這太陽出來的時候,才能露出歡容……” 柳知恩說不下去了,他通通給皇帝磕頭,“請爺爺萬勿為姑姑騙過,寬宥了她這小性子,勿對姑姑冷了心腸……您若能和姑姑解開誤會,奴就是死,亦能無憾瞑目!” 又說她性子純凈,不善作偽,忍不住對皇帝更疼愛孫氏的不滿。又說她是把傷心深藏,表現(xiàn)出來的不在乎只是為了掩蓋心中的失落,柳知恩的說法,實在自相矛盾,簡直都經不起細究。但禁不住皇帝就是聽得進去,他似乎連呼吸聲都已暫停,更是早放下了那無謂的偽裝,半傾著身子,左手緊緊地握住了炕桌上的小硯臺,不知不覺間,已經是握了一手的墨。直到柳知恩的話聲戛然而止的那一刻,他才仿佛是覺出了自己的失態(tài),往后猛地一倒,又靠上了迎枕。 “哦?”他說,又清了清嗓子,聲音這才恢復了正常。“哦——這話,其實你也不必多說……我心里省得,你徐姑姑自己和我說了?!?/br> 柳知恩絕沒想到這點,他露出了貨真價實的驚容。 皇帝看在眼里,似乎又多了少許鎮(zhèn)定,他笑了,“說沒說很多……我自己看出來的?!?/br> 他若有所思,“不過,不經你這樣細膩的人一番表白,有些事,也不會……” 有些事?什么事? 也不會,不會什么? 柳知恩很想追問,但天下間有誰能追問一個皇帝?不論如何,事情能走向他籌謀中的這個方向,甚至于效果比他預料中的還算更好,已是令他十分滿意。他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氣,低伏了下來。 “皇爺明察秋毫,奴婢實在是再想不到。竟是妄自擔心,妄為了這非法之事。而您大慈大悲,竟降了殊恩,令奴婢明白徐姑姑的心意不至被人冤枉了去。奴婢今已是心滿意足,可閉目待死……竊聽對話、妄傳消息,奴婢知法犯法,理當罪加一等,還請皇爺發(fā)落死罪!” 這個認錯態(tài)度,可以說是極為誠懇,但誠懇卻依然改變不了事態(tài)的嚴重性。劉能昔日就是多了一句嘴而已,便落了個凌遲的下場,他犯的事其實也不是多嘴,而是暗地里受了別人的好處,或者說暗地里傾向了干清宮以外的別人。柳知恩今天不但是多嘴,而且還是偷聽在先,這樣不老實的宦官,立刻打死那都是輕的了。 皇帝臉上雖然還是笑著,語氣雖然還很溫存,但說出來的話卻讓人寒毛直豎,“是,按規(guī)矩,你是沒有活路可走了。就算小循求情,也不能縱了你去,不然,今日縱了你,明日都鬧起來,都是有情分的,我還縱不縱了?” 柳知恩連連磕頭,“奴婢明白,奴婢心里只有自怨、自悔,沒有絲毫怨恨!” “不過,你畢竟忠心耿耿,當時又怕小循說錯?!被实墼掍h一轉,“偶然沖動行事,也可以理解……其實,事后只要你不說,也沒人能知道此事?!?/br> 他抬起腳,把柳知恩的下巴給頂了起來,柳知恩便順著靴筒上的線條,被迫一路往上,對上了皇帝的眼睛。 “我就是有點奇怪。”皇帝咂了咂嘴,側著頭瞇起眼,很興味 地望著柳知恩?!澳氵@么細致、這么聰明的人,難道就沒想到說出此事的后果?早在你主動向太后傳訊的時候,就該想到有這一日了吧?!?/br> “是?!绷骱敛贿t疑,滿口承認?!芭疽宦犇f‘知人知面不知心’,便知道您對徐娘娘有了些誤會。雖也存了僥幸的心思——” “不要蒙我啦。”皇帝笑了。“僥幸?你腦子里就沒有僥幸,不過是在尋找一個合適的機會說出來而已……你說的是實話沒有錯,可柳知恩,我要問你了。徐循她何德何能,讓你對她如此忠心耿耿,這么拋了頭顱不要地來幫她?你告訴我,你——為什么要這么幫她?!?/br> 他的雙眼,就像是著了火的刀,雖說面上在笑,但眼神卻是一下又一下地挖著柳知恩的眼窩,像是要從這里挖進他的后腦勺里,把他的腦子挖出來看看,看看他為什么會對莊妃如此仁至義盡——宮里自私自利的人多了去了,如此舍己為人的,卻恐怕只有柳知恩一個。他當然需要一個很好的理由,來解釋自己的動機。 皇帝是對他動了疑心了,柳知恩想,他的思緒依然絕對冷靜,甚至帶了幾分冷漠——這也是人之常情。 ☆、吹風 文淵閣內難得這么安靜。 作為閣臣入值辦事的地方,文淵閣常常是很熱鬧的。如今內閣的幾位大臣,雖說也有些面和心不和,彼此間難免在很多事上都有博弈和沖突,甚至于很多時候也是吹眉毛瞪眼睛,彼此間爭得你死我活的,恨不得把彼此吃掉,但更多的時候,還是要好好地坐下來商量事情。——說實話,國家這么大,官員這么多,庶務如此繁重,不是每件事都要爭,也不是每件事都能爭的。 至于什么事能爭,什么事該怎么爭,爭到什么程度,每個閣臣心里都是有一本賬。官場上的門道實在是太多了,多到四庫全書簡直都寫不完。這些從翰林院一路升上來的閣臣們,哪個不是在宦海里浸yin了幾十年,才能把官場這個大游戲的所有規(guī)則都給摸透?所以說,文淵閣里擼袖子的時候其實并不多見,真的吵起來的情況,其實反而不是博弈最激烈的時候——激烈的博弈一般臺面下都給搞完了,臺面上還是要按規(guī)矩來走。吵起來,那是事發(fā)突然,各人確確實實,意見難以統(tǒng)一,無法給皇帝一個統(tǒng)一的態(tài)度時,才會吵得厲害。 當然,真的是都無法統(tǒng)一意見的大事,皇帝也不會就交給內閣來辦,有時會下令廷議,有時也會召閣臣入文華殿商議。反正文淵閣和文華殿相聚并不遠,為的就是方便這群帝國的統(tǒng)治者可以隨時開個小碰頭會。 所以,文淵閣的主旋律,一直就是很低沉、很溫柔,很有條理的絮語,就像是有一場永遠也開不完的會,偶然的沉默,只是方便你處理一下私人需求。無數(shù)庶務就是這樣在內閣值官手里被貼上了票擬,再送到宮中,由司禮監(jiān)代抄朱批,也就是所謂的批紅。當然了,皇帝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