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閑空的時候,還是會聽聽節(jié)略、票擬的意見,有時自己不滿意的話,便會令司禮監(jiān)王瑾等人執(zhí)奏章返回文淵閣,和閣臣們商量出一個新的票擬,再送回去由司禮監(jiān)批紅——每當這時候,值房里就會又多了司禮監(jiān)秉筆太監(jiān)那略有幾分尖細的嗓子。 但今天的內(nèi)閣卻是安靜得落針可聞,難得人到得齊全,但個人都只是悶頭翻閱著手中的奏章——有些例牌折子,本來掃一眼節(jié)略也就罷了,此時卻都是翻開了細細地看著里頭的內(nèi)容,好似那是孔夫子著的,實在微言大義得可以。 就連被派來催促閣臣們的王瑾,都是沒有做聲,他尷尬地擦著額頭上的汗水,左看看、右看看,干脆手一疊,往那一站,也不吭氣了。 也就是半個時辰之前,皇帝剛召見內(nèi)閣,商議廢后流程,內(nèi)閣首輔楊大人是罕見地動了情緒,他再三以宋仁宗為例,懇勸皇帝不必無過廢后,盡管皇帝已經(jīng)拿出了皇后的自請廢位之表,依然阻擋不住首輔楊大人,乃至內(nèi)閣多數(shù)重臣維護正統(tǒng)的決心。 君父君父,臣子要把皇帝當?shù)鹁?,這就是儒教王道的要求,全天下的讀書人讀的都是鼓吹孔孟的這一套,皇帝是你爹,皇后那就是你媽,天下有爹要休棄媽,做兒子的在旁敲鑼打鼓的嗎?當然,爹睡不睡媽那不歸兒子管,可身為皇帝,那就是天下人的表率,有些事你不守規(guī)矩,大家忍一忍也就都過去了,可有些事是不能不較真的。廢后顯然就這樣的一樁大事——內(nèi)閣重臣們的標準,有時候就是這么有伸縮性,所謂大義、小節(jié),分得是非常清楚。 內(nèi)閣里有三個楊大人,一位金大人,首輔楊大人是西楊,堅決反對,金大人不說話,另一位楊大人東楊大人,那態(tài)度就曖昧了,剛才在皇帝跟前,還說了一句,“母以子貴、子以母貴……” 這句話,歷來是廢無子皇后,讓有子妃嬪上位的最佳借口。你比如說漢武帝的上位就是很典型的子以母貴母以子貴。東楊大人如此說,明顯是已經(jīng)靠向太子?xùn)|宮了,不過,這話立刻就被南楊大人喝住了,“天下無子皇后多矣,難道個個被廢?” ——這一位南楊大人,因為在處理政務(wù)上看不出有多少成績,在過往的歲月中,也沒有建立多少功勛,于內(nèi)閣之中一向是很沉默的。沒有多少人把他的話當作一回事,可在這件事上,他一發(fā)話,連歷來為文皇帝心腹機要,臨終前就隨侍在側(cè)的顧命大臣東楊大人都不能不立刻閉嘴。也是因為他的一句話,內(nèi)閣到現(xiàn)在都很安靜。 原委么,也很簡單——南楊大人資歷沒亮點,能力沒亮點,亮點在哪里呢? 亮點就在南楊大人的忠心和氣節(jié)上,他一直都是仁宗昭皇帝的死忠,文皇帝年間,東宮迎駕事件幾乎是把昭皇帝的太子前程都給斷送了。南楊大人就是當時忠心耿耿,一直站在太子身邊,甚至是為此一直被關(guān)押在詔獄里坐了十年的牢,一直到昭皇帝即位才被放出來。 但,在昭皇帝年間,雖然南楊大人屢受提拔,得到了非凡的重用,可他起點太低,本來也就是個太子洗馬,按部就班要做到閣臣,簡直不知何年何月。南楊大人坐火箭一樣的入閣,發(fā)生在當今即位以后,皇帝直接就把他原來做事的弘文閣給撤了,讓南楊大人入閣聽用。 話說回來,東宮迎駕那一年,當今還小呢,未必就記得住他南楊了。真正把南楊大人的名字記在心里的,只怕是另有其人。當然,這話不能亂說,你說了南楊也不會承認。而且這也不算是他的污點,當今太后歷經(jīng)四朝,賢良淑德女中表率,國之大事皆可周知,能得到她的賞識,那是南楊大人的福氣,這內(nèi)閣之外,羨慕著南楊大人的還不知有多少人呢。士大夫們的氣節(jié)一直就都是這樣,是比較有彈性的…… 如果是原則性問題、政策性問題,那沒人會把南楊的說話放在心上,該爭就爭唄,太后就太后,怕你不成?問題是現(xiàn)在說的是皇帝家事,是后宮里的事,哪個閣臣愿意為了這么點和切身利益沒牽扯的小事兒得罪太后?都知道,皇帝在軍國大事上經(jīng)常征求太后的意見,太后對政治還是有參與度的。惹來了老人家的記恨,關(guān)鍵時刻一句話,誰知道仕途是否因此就受到影響? 老人家的意思,通過南楊一句話就是體現(xiàn)得淋漓盡致了:說廢后可以,少拿太子身世做文章。 御前爭辯,在內(nèi)部會議上是常有的事,皇帝也不會因此而降罪,一直都是微笑著在旁靜聽??赡蠗畲笕诉@句話一出,皇帝的臉很明顯就扭曲了一下,之后不一會兒便喊了散會。會后王瑾就到文淵閣來了,還是讓眾臣商議著該怎么cao辦這廢后的事兒。 這明顯是在催促閣臣們快點表態(tài)了,但這個態(tài)怎么表可實在是不好說,廢后該怎么弄難道皇帝心里沒數(shù)?他現(xiàn)在欠缺的就是個話口子,但這個話口由誰來開?剛才東楊好像表現(xiàn)得很支持孫貴妃和太子,但南楊一開口,他也不吱聲了。 再看王瑾的態(tài)度,也是透了玄機,閣臣們不開口,他也不催,就在那站著,敷衍塞責的意圖十分明顯。幾位大臣都是總理級別人物了,臉色總會看的吧?這一看就明白:和自己私下收到的風聲一樣,太后對于廢后再立,心存不滿,雖然不能阻止,但卻似乎并不贊同讓孫貴妃上位。 這事兒你們自己母子都意見不統(tǒng)一,外人更不該插嘴了。母子沒有隔夜仇,這時候誰會傻得走出來為皇帝來得罪太后啊? 西楊大人咳嗽了一聲,把大家的注意力都拉過去了,他很和藹地問王瑾,“不知皇后上表,言其多病……是否真已病勢難起?” 私下問,這叫打探內(nèi)帷,罪過不小。公開問那就是關(guān)心皇后鳳體,沒有人對西楊的做法有意義,大家都擎著希望的眼睛,很期待地看著王瑾。 王瑾也咳嗽了一下,儼然地道,“娘娘自從去歲流產(chǎn)以后,確實臥床難起,近日雖有好轉(zhuǎn),但……” 但什么,沒說,您自己腦補吧。 東楊大人做了第三個咳嗽的人,“此事事關(guān)重大,不能不謹慎視之,陛下也不可急于一時,須知天下之大,每日里急務(wù)也有許多,庶務(wù)更是繁重。此事似可稍延,吾等還有交趾撤軍的折子要與諸君同看……” 很好,他為大家和王瑾都爭取了一個下臺階,眾人找到借口,便歡天喜地,各玩各的去了?!鋵嵥舱f得不錯,一天多少折子、多少事情要處理?幾人到中午吃飯的時間,才是結(jié)束了一上午的腦力風暴。 閣臣用飯,吃的是現(xiàn)做的廊下餐,天冷時候取個熱乎勁兒而已,要說多好吃那也沒有,畢竟爐子也不是很多。和唐朝時不一樣,宰輔們沒有硬性要求要一起吃飯,位高權(quán)重的老資格比如說首輔西楊大人,文淵閣里是有一間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