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三刻也回不來，現(xiàn)在于廷益就是兵部的老大了。太后點頭道，“好！那依你之見，如今該如何防衛(wèi)兩關(guān)？”

    于廷益的語氣依然很鎮(zhèn)定，不過說的話卻讓人一點都鎮(zhèn)定不起來?！跋然蚀巳?，盡起三大營可用之兵，老臣前日檢點時，如今城中除了護衛(wèi)宮中的禁軍以外，可驅(qū)使上陣的兵員，不會超過兩萬?！?/br>
    瓦剌入寇的人數(shù)太后和徐循都是熟悉的——號稱二十萬，真實人數(shù)七折扣八折扣，五萬也絕對有了。而且這五萬可都是精兵，沒有什么戰(zhàn)力不行的，真正戰(zhàn)力不行的在塞外那么苦的地方也活不下去。

    太后的臉色變了一下，就連徐循心里也是沉甸甸的，她不顧身份之別，追問道，“若連護衛(wèi)宮中禁軍都發(fā)動呢，有多少人？”

    “禁軍三千，”于廷益回答道，“只是若連禁軍也出了城，只怕城中民心已喪，不待賊來，便將自亂！”

    不說太后、徐循、郕王，就連幾位大臣都是面色如土。雖然知道問題很嚴重，但知道問題和面對問題、解決問題，卻還是非常不同的。

    一旁那最開始說話的老臣，此時也是善于把握時機，恰到好處地又道，“娘娘，國亂思長君！微臣請立郕王為帝！”

    畢竟是情勢危急，也顧不上玩什么高妙的政治手腕了，直接就把自己的意圖給端上了臺面，而且還是當著郕王的面……

    徐循雙眸微斂，看了他一眼，一邊郕王已是大驚，叫道，“這可不能亂說！”

    眾臣也是反應(yīng)激烈，多有怒發(fā)沖冠、低聲喝斥的，太后見情況不對，忙沖身邊遞了個眼色，金英便喝道，“這是什么地方！吵什么？”

    眼看一群人暫時收斂了鋒芒，都要過來請罪，太后也是乏力地擺了擺手，“現(xiàn)在先不說這個！于廷益，現(xiàn)在兵部是不是就只有你了？還有什么武臣留在京中？”

    于廷益很自然地說，“三品以上武將，全隨軍而去了?！?/br>
    大家頓時都失去了爭吵的力氣，太后尋思片刻，便道，“今晚就先這樣，你們在文華殿里歇著，明早朝會，大家一道商議防衛(wèi)京城之事。至于立儲……此事可以押后再說！”

    事發(fā)突然，大家也都需要緩緩，尤其這件事太后不愿表態(tài)，也沒什么爭頭，大家也就都應(yīng)了下來，徐循隨太后一道退出屋子，看了看天色，其實也就再有一個時辰就要天亮了。

    兩人分坐轎子，在文華殿門前便分開了。徐循上了轎子以后，見太后轎子當先而去，便撩起轎簾，低聲吩咐左右，“讓郕王到我宮中休息！”

    即使這么做，在這非常時刻極易招惹嫌疑，讓人懷疑她的用心，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是顧忌這些的時候了，時間寶貴，就連一個晚上，也無法錯過。

    ☆、第286章

    說是請來休息，其實也就是商議對策的代名詞了,宮中人多嘴雜,清安宮距離清寧宮又近，在此等時刻,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別有心思，往清寧宮去通風報信，惹來太后的猜忌。不過徐循現(xiàn)在并顧不上這些,橫豎太后要猜忌,也早猜忌了,不會等到這一番商議再來。

    她和郕王幾乎都是前后腳到的，徐循才換了一身衣服,郕王就在簾子外頭等著了。徐循吩咐了韓女史一聲,“準備熱水，一會開宮門以后立刻去南邊拿素服，你們也換上素服吧。”

    這無疑是意味著發(fā)生了極壞的事，周圍人的臉色刷地就白了，不過都是宮中老人，知道事態(tài)緊急，也不多問什么，趙嬤嬤親自打了簾子，把郕王接了進來。

    “給預備些點心……”徐循猶自吩咐著，“這都一晚上沒吃了，明日還要上朝……”

    “娘。”郕王現(xiàn)在哪有說這些的心情，他看來是罕見地亂了方寸，很是緊迫地招呼了一聲，就咬住下唇，不說話了。

    周圍人都很是知機地退了出去，屋內(nèi)頓時只剩下母子二人，徐循招呼了一聲，“坐?！?/br>
    又寬慰他道，“就是再大的事不也都熬過來了？你畢竟還是年輕了點，十幾年前，說到帝位更替的時候，風波可要比這更甚。”

    當 時的事情，如今都是為尊者諱，尋常不會拿出來談?wù)?，郕王所知也不過就是皮毛，不過徐循態(tài)度沉穩(wěn)，也讓他稍微安定下來一些，沒那么腳不著地的著急忙慌了—— 就在剛才，請立郕王的話出口了以后，徐循也是看得清楚明白，郕王一下就不知所措了，面上那點冷靜，完全是平日的養(yǎng)氣功夫在那撐著呢。

    畢 竟年紀輕，又是藩王，從未經(jīng)過事情。要不是從小有個身世波折，讓他養(yǎng)成了藏得住心事的性子，現(xiàn)在還不知要怎么情緒外露。徐循心里明白——郕王和先帝比，兩 人的性格就是都走了極端，先帝剛愎，郕王就易于心軟，只說兩人都不是親生，和養(yǎng)母的關(guān)系就處得是南轅北轍。先帝知道自己身世以后，不論心里怎么想，可卻從 未再和太后親近過一分，郕王這里，鬧了點別扭，到底也就把關(guān)系給緩和下來了，自己待郕王，可遠遠比不上太后待先帝那般掏心挖肺，如今卻是這么個局面，雖然 還有許多其余的因素，但也有性格的區(qū)別在。

    “那現(xiàn)在到底該怎么辦?！编J王雖然沉穩(wěn)些了，卻還是沒個主意，“明日朝會，若有人再提此事——”

    “你不能答應(yīng)。”徐循斬釘截鐵地說，“你需要力主皇長子即位，但也不能太搶風頭……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郕王又迷惑了，“啊？那到底是該怎么辦啊？”

    “按 常理，此時應(yīng)該是皇長子即位，你監(jiān)國?！毙煅仓溃J王沒有接觸政事的經(jīng)驗，許多官場上的潛規(guī)則他并不清楚。“不過眼下兵臨城下，太后是一介女流不通軍 事，頂事的老將和軍隊全都折損在懷來了。情況很是不妙，朝廷需要一個上來就能做事的皇帝，而且……接下來的幾年——起碼是五年內(nèi)，最好也不要有太大的動 蕩。如果還是皇長子即位，你來監(jiān)國的話，其實實權(quán)兵權(quán)一樣都還是要交到你手上的，太后卒中過，在這種時候怎能讓人放心……叔王理政，真能和周公一般還政成 王的又有多少？更別說先帝有極大的可能是沒有死——”

    郕王面上頓時掠過一絲陰影，“那我豈不是更不能即位了，不然，若哥哥回來……”

    “他 回來又怎么樣？回來了他還能再做皇帝嗎？”徐循陰惻惻地道，“若他逃入懷來，那也罷了，懷來到現(xiàn)在都沒急報，可見若不是混亂中被砍死，便是被俘……不論如 何，對國朝來說，他已經(jīng)死了。讓你力主皇長子即位，不過是給你做點名聲，你還以為真是要你把皇長子推上去，自己監(jiān)國理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