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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走進半山院花廳,一股濃重的離愁便撲面而來??准乙患依闲《荚冢浊暹B早朝都告假了,可謂嚴陣以待。眾人的表情皆凝重無比,尤其孔茁,很是沒精打采。 “乖孫女,快讓爺爺抱抱,爺爺怕抱不了幾回了?!笨撰k的聲音近乎哽咽。 這位飽經風霜的睿智老人一夜之間老了不少。無色掙扎著跳下地,乳燕投林般撲進孔玨懷里。 “爺爺……” 聽見這黃鶯般的叫喚聲,十二扇的水墨山水屏風后頭,方老夫人的眼當即便紅了。虞氏也拾起帕子按了按眼角。她如今胎相漸穩(wěn),可以多在院子里走動了。 “晚輩羅毅,上門請罪來了。諸位對無色的這份大恩,在下定當銘記在心。還請老人家保重身子,勿要太傷心,日后晚輩定陪著無色多回來探望諸位?!?/br> 無色聽得珠淚滾滾。越往后,她只怕越難得回來。 孔玨撫摸著無色的頭,心中翻江倒海。 這個年輕人的姓名來歷他都清楚了,人也親眼看見了,是個可靠的后生,但他還是不甘心。 “還請羅公子別介意,當初無色怎么會弄丟的呢?這么好的娃娃,我都打算留著當孫女了?!?/br> 關于無色的來歷,來之前已準備好說辭,羅毅開始同孔玨細細交代。 “她是我?guī)熌锏男≈杜?,一直跟著師娘住在山上。我?guī)熌镞@人性情有些隨意,將她送來京城也沒提前告訴我一聲,直到上個月我才收到師父的來信,說無色下山了。那時我才知道,師娘竟然直接將她扔進康府,結果小丫頭不知前因后果從后門跑了出去,這才遇上了您家。您救下晚輩的小師妹,晚輩感激之至?!?/br> 羅毅再度拱拳致謝。 “康府?”沉吟多時的孔清抬起頭,康喜年家不是被被抄了嗎? “正是,晚輩如今是乾清宮的侍衛(wèi),皇上將康府交給在下暫為打理?!?/br> 羅毅說話有條有理,又道出了皇帝親衛(wèi)的身份,令得孔歆幾人暗自驚訝。 “羅公子真是少年有為,來日前途不可限量。既是如此,老朽也只能忍痛讓你將她帶走了?!?/br> 事情前前后后都對得上。 事已至此,孔玨知道人是留不住了。早前他就懷疑無色身份貴重,如今這個羅毅還是皇上跟前的侍衛(wèi),他還能怎么辦呢? 臉色看著愈發(fā)頹唐。 孔清又問:“敢問羅公子,那座桃花庵究竟是什么地方,我們家尋遍京城四周也沒找到?!?/br> 羅毅笑道:“真是辛苦世叔了。那桃花庵其實不在京里,而是在九龍山上。原本師門有命,九龍山的事不能對外透露,不過你們都是無色的恩人,晚輩也就實言相告了。” 九龍山,傳說中的神仙山,聽說山腳設了奇門八卦陣法,常人根本上不去。 孔清不動聲色嘆了口氣,肩膀也垂落下來。 該做的都做了,若仍然留不住那便是上天賜予的緣法,相聚是緣法,分離也是。 然后瞥了孔茁一眼。但愿這孩子能早日想開。 無色亦覺氣氛沉重,捂著肚子嘟囔道:“好餓餓?!?/br> 屏風后頭立刻傳來方老夫人的聲音:“快上菜,別餓著我的乖孫?!?/br> 這邊孔玨也道:“都不用避著了,一起上桌吃飯。以后羅公子不是外人?!?/br> 老太爺發(fā)了話,誰敢不聽??嘴`珊第一個跑出來,直接沖著無色奔去。 一屋子人說說笑笑,悲傷的氣氛總算被沖淡了。 羅毅又向老夫人等人一一行禮問安,給虞氏等人都留下很好的印象。 無色暗暗吐舌,他可真會裝。 等到滿桌子菜上齊,眾人一起樂呵呵吃著這頓既不算早膳也不算午膳的飯。其他人都接受了無色即將離開的現(xiàn)實,唯有孔茁,看上去一直是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 孔茁的眼睛牢牢盯著瓷碗中的米粒,手上維持著扒飯的動作,碗里的米粒卻沒見少。 無色瞧得自責不已。 她的碗中都是孔玨替她夾的菜。她又將菜夾進孔茁碗里。 孔茁默默看著綠菜葉子,像是不認識似的,好在扒飯的動作總算停了下來。 無色輕輕喊了一聲:“三哥……” 清脆稚嫩的聲音在孔茁耳邊回蕩,他總算清醒過來。目光陡然看向羅毅,“羅大哥,你是要將無色送回九龍山嗎?就不能讓她留在京城?” 羅毅放下筷子,卻被無色搶了話。 “三哥別急,我會在京城住一段時間,大概過幾個月才回去?!?/br> 孔茁雙眼放光,立刻抓住無色的rou疙瘩手,“你說真的?” 誰也沒注意到,一道不悅的目光落在孔茁手上。 無色用力點頭:“真的。三哥,明天我也回來,等你放學就能看見我了?!?/br> “好好好?!笨鬃逻B道三聲好,這才感覺到餓,狼吞虎咽連吃兩碗飯。 虞氏等人欣喜不已,只要無色常回孔家,他們一家人還是能歡歡喜喜。 回去的路上,羅毅半躺在車里板著臉,順帶試了試枕著胳膊仰面朝天的姿勢。 看上去悠閑,卻并不太舒服。他手長腿長,半條腿只能耷拉在外。 腿下邊是禮物換回來的大包小包,無色的大布娃娃、風車藤鈴各色玩意兒還有春夏季衣裳,虞氏說回頭到了下半年再給她做秋冬的。 孔家人是真愛這個小姑娘,但她前世分明是屬于他的。 無色坐在茶幾對面,手里玩弄著常玩的那套九連環(huán)。 半天沒說話。 羅毅的臉愈發(fā)拉長?!澳忝魈煺娴倪€要去孔家?” 無色頭都沒抬。“當然。” 羅毅忽地揚起聲音:“你覺得你做得對嗎?既然要離開,就不該這么優(yōu)柔寡斷?!?/br> 無色狠狠瞪他一眼,別過頭去。當然,那“狠狠”只是她的自以為。 “不要逃避現(xiàn)實?!?/br> 無色氣得腮幫子鼓鼓,不明白他怎么變得不依不饒了。他不是一向不愛說話的嗎?今天怎么這么多話。 算了,惹不起躲得起,她干脆躺了下去,朝著車廂內壁不看他。 “你知道你這樣做的后果嗎?兩三個月你可以不長大,兩年三年之后呢?永遠和他們斷絕來往。既是如此,今日又何必假惺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br> 無色氣得心都痛了,猛地從竹簟上彈跳起來:“我不像你那么冷血無情,不像你那么虛偽狡詐,靠著一張面具就將所有人耍得團團轉。你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因為你知道自己有一天要換個身份,到時候你就活得心安理得毫無阻礙了,你反正遇佛殺佛遇鬼殺鬼,誰也擋不住你爬上高處的路。我沒你這么厲害?!?/br> 別人入閣拜相多是為了封妻蔭子,蕭君悅呢,前世他無妻無子,殺人如麻,最后位極人臣,在朝堂翻手為云覆手為雨,活得比誰都肆意張狂。 她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