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欣喜地想要沖上前去，卻被一個黑衣人用力向后拉了一下。那黑衣人對他嚴肅地搖了搖頭。查理再將目光移了回去，他看到，這個時候顫抖著的除了愛麗絲，連那些窗戶也跟著一起劇烈震動起來。隨著一連串劈劈啪啪的sao動聲，一股巨大的強風(fēng)從窗外襲來。它們撞開了玻璃，大肆地闖入房內(nèi)，打著旋的狂風(fēng)把室內(nèi)所有的東西都掀翻在地，包括了愛麗絲的床，也在一聲重重地金屬撞擊聲中被打翻在地。查理驚愕地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yīng)，因為他看到，床倒之際，那個被壓翻在下面的愛麗絲似乎坐起來了。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幾乎以為愛麗絲馬上就要站起來走向自己。在愈刮愈大的狂風(fēng)中，那老人的聲音也隨著越來越大。突然，大作的暴風(fēng)停了，而在一片死一樣的寂靜中，老人的嗓門被向上提到了一個異乎常人的程度，那是一聲凄厲地，聽起來讓人寒毛直豎的長嘯。

    在這長嘯的盡頭，愛麗絲的眼睛，睜開了。

    2

    卡夫卡和八角楓到達時正值午夜，他們被要求回到羅山城后立刻就趕到查理的府邸著手處理愛麗絲的案子?？ǚ蚩▽④囎油Ｔ诹瞬槔砀〉脑鹤又校椟S的車燈射出的光束里細碎晶瑩的雪花在漫卷飛舞著，刺骨的寒風(fēng)在耳邊呼呼地刮過。一個等候在門口的滿頭銀發(fā)的管家領(lǐng)著卡夫卡和八角楓跨過一扇高大的弧形拱門，領(lǐng)著他們走上一條長長的盤旋式階梯，朝著樓頂一間神秘的暗房走去。一路上他將女主人的病情向卡夫卡和八角楓緩緩道來。

    從管家的陳述中，卡夫卡和八角楓得知了他的女主人曾經(jīng)發(fā)生過一場非常嚴重的車禍，昏迷了整整一年。在半年前，或許是神明的眷顧，她終于醒了。但是隨之而來的，是她又患上了一種奇怪地難以言明的怪病。

    不一會兒，他們上完了階梯，停在了一扇黑洞洞的門前。管家恭敬地叩了叩門，在得到里面?zhèn)鱽淼妮p聲回應(yīng)之后，方才緩緩將門推開。管家的手中端著一盞燈，在他推開門的同時，那盞燈上所散發(fā)的微弱光亮也跟著照了進去，讓卡夫卡和八角楓得以看清了里面那坐在黑暗中的，輪椅上的愛麗絲。她那消瘦的臉頰幾乎完全凹陷了進去，高聳的顴骨上仿佛只罩了一張枯黃的皮。她那發(fā)黑的眼袋，浮腫的眼瞼，無一不在說明著她困倦的程度，隨時都會陷入一場長久的昏睡之中。但愛麗絲是拒絕昏睡的，她拼命地睜大著的雙眼。她所展露出來的神經(jīng)質(zhì)的情緒，怪異到了讓人擔(dān)心她的眼球會隨時從那充血的眼眶中崩落出來。愛麗絲的掙扎是如此的幸苦，以至于輪椅扶手上的皮質(zhì)已經(jīng)被她嶙峋的十指摳地露出了下面的金屬本色來。

    一聲聲渾濁不清的咕嚕聲從愛麗絲的喉嚨里傳出來，不時的，她還會發(fā)出一些斷斷續(xù)續(xù)的像“不”，“渴”，“人”之類毫無連貫的單字來。但大部分的時候，愛麗絲都在用一些沒有人聽得懂的語言在嘟囔。她聽得到聲音，但是卻從不回應(yīng)任何人的，包括她丈夫查理的話。她仿佛是活在另一個世界里，一個只有她自己才能看得到的世界。

    查理讓八角楓和卡夫卡坐在愛麗絲的對面，讓他們耐心等待，說她很快就會睡著了。果然，愛麗絲在一陣好似垂死掙扎般的扭曲中，極不情愿地進入了昏睡，癱在了輪椅上。

    查理與管家小心地將她安置回床上之后，低聲對卡夫卡和八角楓說道：“你們等到天亮，之后，情況你們就全了解了。”說完，查理坐在了愛麗絲床頭的一張椅子上，靜靜地凝視著病床上的妻子。查理的口氣無力而又充滿了失望，八角楓心中暗想，這個男人想必已經(jīng)心灰意冷了。她來到愛麗絲的床邊，發(fā)現(xiàn)愛麗絲除了那極其微弱的鼻息之外，那越發(fā)僵硬的身軀幾乎與死人無異。而除了這些，八角楓還發(fā)現(xiàn)了另一個自己一時也說不清的奇特之處。

    終于，當(dāng)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進這個幽暗小屋時，愛麗絲果然像查理說的那樣又有了反應(yīng)。她僵硬的軀體終于有了血色，她那輕弱的呼吸開始變得強烈起來。愛麗絲的雙眼睜開了，一口渾水猛地從她的喉嚨里嘔出來。在那嘩啦啦的聲音中，還混雜著噼里啪啦的亂響。八角楓和卡夫卡定睛一看，在愛麗絲吐出的黑色渾水中，竟然還夾雜著一塊塊指甲大小的小石子。

    在回程的路上，八角楓告訴卡夫卡自己偷偷給愛麗絲做了一個側(cè)寫，因為她懷疑或許她已經(jīng)死了。

    “那結(jié)果呢？”

    “她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很奇怪，既不算生也不算死?！?/br>
    “這話怎么講的？”卡夫卡聽了后愈發(fā)糊涂了。

    八角楓解釋道：“如果她活著，我是什么也看不到的。如果她死了，我就會看到。但是我給她做的時候，看到的是一團模糊的陰影?！?/br>
    3

    第二天，卡夫卡和八角楓去了愛麗絲在昏迷時曾經(jīng)住過的醫(yī)院。他們希望可以在那里找到一些線索，類似一些異于常理的現(xiàn)象或者怪誕詭秘的歷史。但是事與愿違，這是一家普普通通、再正常不過的醫(yī)院。在它的建造中沒有發(fā)生過任何怪事。它僅僅成立了三年，因此還來不及傳出什么奇詭的怪聞。甚至在它的院后還有近三分之一的院樓在建造之中?？ǚ蚩▌倓偘衍囎娱_出去，迎面便被一輛運送磚頭的大卡車堵住了去路。

    無奈中，卡夫卡只得將車倒了回去，決定從側(cè)門離開。在出門時，一群圍墻前的工人與兩個拍照并做著記錄的警察引起了他和八角楓的注意。他們下了車，走進正在吵嚷的人群。但見原本的一條長長的院墻已經(jīng)消失無蹤，一地的碎磚土渣標(biāo)志著它曾經(jīng)的方位與長度。一旁本被隔開的馬路如今與醫(yī)院融為一體，人們已無須舍近求遠，可任意地邁過殘剩的磚塊－原本院墻的地方－穿入醫(yī)院。據(jù)那些工人說，這墻是在一夜之間消失的。

    4

    在卡夫卡和八角楓回到辦公室時，一個女人已經(jīng)早早地等在了門口。西區(qū)臨時政府大樓的地下室里有一個拐角，而他們的辦公室就在那角落里的盡頭?？ǚ蚩ㄗ咴诎私菞鞯那懊?，因此當(dāng)拐過彎時，他是第一個看見那個女人的。那個女人的容貌幾乎讓卡夫卡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見她彎如柳葉的細眉下有一雙嫵媚的丹鳳眼，與八角楓的不同，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狠戾。而那微微上翹的嘴角則含著一種讓人不適的輕蔑，她讓卡夫卡覺得自己一瞬間就被看透了。他感到心底里所有見光的見不得光的私密在剎那間都被一覽無遺地展現(xiàn)在了眼前這個面貌上與八角楓別無二致的女人面前。

    “好久不見！”那女人親切地對愣在卡夫卡身后的八角楓說道。

    八角楓沒有回答，只是有些呆呆地望著她。

    那女人又轉(zhuǎn)過頭來對卡夫卡自我介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