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眶滴落，陷進(jìn)錦被難覓其蹤。

    她沒有聽錯(cuò)，南宮陰喃喃念叨的至始至終只有一個(gè)字——攝，回憶如潮，將人淹沒。

    往日種種，終成一線。攝魂樓，自己早該想到，她的至親，她的朋友，整個(gè)安寧村，一昔之間，都是被那幾個(gè)魔鬼摧毀的。

    當(dāng)初她趴在爹娘的尸體上只顧嚎哭，卻忽略了旁邊躺倒的另一具尸體，如今細(xì)想，那尸體眉心不正也有花瓣印記嗎？

    呵，連尸體都舍不得替同伴收，該是多無心無情呀！

    腳步虛浮，姜雪月一路上連絆桌椅，終于打開房門，面容鎮(zhèn)定尋回了自己廂房。

    皓月當(dāng)空，萬籟俱寂時(shí)，黑影鬼魅般飄進(jìn)暗香樓。

    原本歡歌妙語、絲竹管弦的煙柳之地，半夜突然起了場大火，梁上大紅的燈籠襯著底下大火，格外詭異駭人。

    大火從四面八方接連燃起，勢不可擋，兼之有風(fēng)，轉(zhuǎn)瞬燒盡了一切。

    暗香樓沒了，攝魂樓隨之灰飛煙滅。

    很快，一封密報(bào)來到葉魘手中，葉魘瞇眼，瑩白絕美的手拆開信封，白紙鋪陳，只見赫然寫著“攝魂樓毀，樓主不見”。

    “有趣。”眸光深邃，纖指輕揮，白紙碎成粉末，他隨之下水，任憑溫泉洗掉血腥污穢。

    寂寞的宮殿，暗流涌動(dòng)，隱含肅殺。

    月光遍地，一處隱蔽的洞中，鐘乳石上滴滴答答的水珠終于喚醒底下眉心有九瓣蓮花的女子。

    水凌霜緩緩睜眼，狼狽的臉上盡是水漬。

    “醒了？”有人在暗中輕笑。

    水凌霜抬頭微瞥，不感意外地輕嗤道:“果真是你！”

    “是我，”姜雪月坦然，眉眼說不出的親和，“不是我又會(huì)是誰呢？”

    水凌霜遍尋一周，冷冷質(zhì)問:“她們?nèi)ツ膬毫?？?/br>
    “她們，她們是誰？”姜雪月故作癡傻，下一秒?yún)s似恍然大悟，“你是說你那幾個(gè)姐妹嗎，不好意思，我沒看見，不過聽說被霧水山抓去看押了?！?/br>
    水凌霜惱怒:“姜雪月，你果然是jian細(xì)！”

    “我是jian細(xì)？”姜雪月分外驚訝，“不，我不是。”

    話鋒一轉(zhuǎn)，她目光凌厲，飛花出鞘:“我只是想要你的命！”

    劍架脖子，寒意逼人，水凌霜卻是不慌不驚，目光銳利，直視眼前女子:“你究竟是誰！”

    冷冷質(zhì)問。

    姜雪月只覺好笑，長劍一劃，衣衫破損，眼前人嬌嫩的手臂橫亙一條醒目的傷口。

    水凌霜養(yǎng)尊處優(yōu)，何曾受過這般傷痛，不由得倒抽一口涼氣。

    看她痛苦姜雪月只覺一陣快意，她的手掐著眼前女子下巴，面紗下的眼睛燃著熊熊烈火。

    “還記得姜明、秋心么？”

    水凌霜一愣，不屑的眼神逐漸變得殘忍冰冷，語氣肯定道:“原來你是他倆的孽種??！”

    攝魂樓原本是她交給秋心掌管，這個(gè)女人，害她丟盡顏面，被迫自降一級(jí)淪為樓主！

    她不由輕哼:“我早該想到這兩人孤男寡女廝混多年，必定會(huì)生出一個(gè)孽種。只怪當(dāng)初沒有細(xì)找，才致你來……”

    啪！?。?/br>
    一個(gè)響亮的耳光甩在臉頰，水凌霜被打得偏過臉，嘴角卻揚(yáng)起得意的笑:“怎么，一聲孽種你倒不樂意了？你還不知道吧，你娘原本就是我雪靈宮的人，攝魂樓最開始便由她管……”

    “不，你胡說！！”姜雪月臉色蒼白。

    “胡說？”水凌霜微瞥下頜旁放松力道的手，心里暢快，“雪靈宮規(guī)，女子不得與外私通，你娘身為攝魂樓樓主，罔顧規(guī)矩，與外人私相授受。你爹看似正人君子，實(shí)則道貌岸然。一個(gè)被所謂的正道拋棄，一個(gè)被雪靈宮追擊，這樣的兩個(gè)喪家之犬，生下來的不是孽種是什么?。　?/br>
    啪啪?。蓚€(gè)耳光狠狠抽來。

    水凌霜吐出學(xué)沫，高傲的挑釁:“你就算打，也抵擋不了事實(shí)??！”

    揚(yáng)起的手頓在半空。

    姜雪月面容陰冷，顫抖著收回右手，下一秒竟情不自禁笑出聲來。

    “疼嗎？”她碰了碰女子腫脹的肌膚，如三月柳風(fēng)般溫暖細(xì)軟，“你可真笨，為什么要告訴我事情真相呢？如今，你可是什么利用價(jià)值都沒有了呀?！?/br>
    寒光一閃，刀刺入骨，水凌霜還未來得及體會(huì)其意，便無力倒地，汩汩鮮血從胸口噴涌而出。

    只有用刀，才干凈利落；劍，只會(huì)留下麻煩和線索。

    姜雪月冷眼瞧著，面無表情。

    原來，報(bào)仇并不會(huì)帶給人快感，反而在心里落下了一顆重石。

    她轉(zhuǎn)身，不想再看下去，抬腳離開。

    然而，一只手突然扯住了裙角。

    “你以為你成功了嗎？不，永不可能！姜雪月，你難道不想知道我是誰嗎？告訴你個(gè)秘密，我叫……”

    她沒有說出聲，然而姜雪月卻看得清楚，那三個(gè)字分明是“水、凌、霜”。

    不，不可能！

    姜雪月連連搖頭，落荒而逃。

    水凌霜趴在地上，血紅深邃的眼睛，唇邊是詭異嗜血的微笑。

    呵，原來嫉妒有時(shí)候也會(huì)波及親人……

    凌寒，jiejie求而不得的苦痛，也該叫你嘗嘗了。

    失魂落魄，漫無目的，東游西蕩，不知不覺中她已到了幻境入口。

    耳畔溪水潺潺，鼻尖梨花飄香，滿目瑩白。

    還是老樣子??！姜雪月佇立溪頭，神色晦暗不明?；镁尘驮谇胺?，一切皆是觸手可及。

    然而，她邁不出半步。

    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吧！那里，本不是你的歸宿，更何況如今發(fā)生了這樣的事。

    她想了過去。

    過去，多么美好??！他和她一起對(duì)桌吃飯，聽他吹笛，替他澆花照看梨樹，他罵人的時(shí)候總是一本正經(jīng)眉也不皺……

    “雪月，是你嗎？”似鐘鳴，似玉磬。

    美好的幻夢(mèng)鏡子般碎落，姜雪月垂眸，連轉(zhuǎn)身也難以做到。

    “是?！彼€是轉(zhuǎn)過去了，簡簡單單的回答。

    梨花的香味愈發(fā)濃烈，隨風(fēng)飄散透入心脾，像剛出土的青梅酒，醉人不已。月光下的人兒白衣翩然，依舊是遺世獨(dú)立，恍若神仙，仿佛風(fēng)一吹，便會(huì)羽化飛升。

    他，瘦了，憔悴了……

    因何而瘦呢？因何而憔悴呢？

    柔腸百轉(zhuǎn)，心緒起伏，終不過一聲輕嘆。

    “你，還好嗎？”

    她聽見自己疏離而客套地問。

    水凌寒長眉微蹙，緊緊盯著對(duì)面女子。

    姜雪月在他清透深邃的眸光下感到無所遁形，眼神躲閃回避。

    “我要走了……”她有些不知所措，抬腳便要離開。

    水凌寒一語不發(fā)，卻在姜雪月越過自己的剎那抓住了她。

    “為什么？”為什么要加入雪靈宮，為什么要背叛霧水山，為什么要辜負(fù)他的一片苦心。

    姜雪月垂眸，許久方低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