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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水的窗子外面?zhèn)鬟M(jìn)來的。眾人循聲望去,便見一個小姑娘梳著兩條油黑的辮子,頭頂圓圓一只金嵌寶的玉蟹,八串小珍珠自八只蟹爪上輕輕搖晃,斜徑短襖,兩頰紅紅笑黶如花,活潑而又佻皮。 不過轉(zhuǎn)眼的功夫,她又自廳門上轉(zhuǎn)了進(jìn)來,草草給姜皇后行了個拜禮,掃視著漢家這一眾小腳蟹們,朗聲道:“本公主姓安,名九月,恰是九月羊兒最肥美的時候出生的。” 在場所有人的目光并不看她,而是轉(zhuǎn)向坐在靠墻一側(cè),懷中抱著小囡囡正在細(xì)心給她喂果兒的周昭。 張震被追殺,失去記憶后流落花剌,并娶了花剌公主之事,如今一京之中人人皆曉。安九月是公主,不肯尊周昭為正妻,而周昭成親在先,女兒都三歲了,又怎肯讓出正妻之位? 張震一直不肯迎安九月入永國府,安九月這是聯(lián)合了姜皇后,趁著張震不備直接殺到周昭面前要來示威了。那么,方才姜大家講了半天的與,想必全是講給周昭聽的。 如玉大松一口氣,暗道還好不是我,否則皇后若要賞個妾,難道我還能拒了她。 她方才還對那朱顏姑娘持著懷疑,此時滿心愧疚,丟了銀子的人,看鄰居皆像賊。 眾目睽睽之中,周昭將囡囡放坐在椅子上,緩緩站了起來,先解了脖子上的天珠,再撥了頭上的雙鳳紋金釵,滴珠金步搖,以及燒藍(lán)鑲金花鈿。一樣一樣,緩慢而又有條理的,最后是手腕上兩只珊瑚手鐲,一樣樣全擺到桌上,這才越過一張張桌子,一臉木然走到安九月面前,屈膝而跪,深伏在她腳邊,以手撫其鹿皮靴道:“賤妾不知夫人在此,接引來遲,還望夫人勿怪!” 一廳之中陷入極度的靜默之中。安九月一直以來以為周昭性高氣傲不肯讓出主母之位,所以張震才遲遲不敢迎她入京,惱怒之下,才會聯(lián)合姜皇后,欲要當(dāng)著皇后的面,給她個下馬威,逼她讓出正房之位。 誰知周昭如此虔誠的拜服,撥了釵環(huán),素面朝天就來拜她,雙手托足,仿似拜菩薩一般。 她是被慣壞的公主,略動了動,身上不知幾處鈴鐺響個不停:“雖遲,看在你足夠虔誠的份兒上,本公主也不作計較。本公主那院子,可修葺好了?” 周昭道:“賤妾身份卑微,不敢插手府中中饋之事,還請公主見諒?!?/br> 可聞針落的靜默中,不知誰家的夫人忽而兩眼反插便暈了過去。她坐位離小囡囡很近,小孩子受了驚嚇,哇一聲哭,趁著這哭聲,諸夫人皆是竊竊私語:“瞧瞧那番邦公主,搶了別人的丈夫,還要叫人家當(dāng)著眾人的面給她下跪捧鞋。周昭的品德堪稱天下典范,守寡兩三年,丈夫卻迎新人入門,而要叫她自降為妾,如此冤屈,真不如死了的好!” 關(guān)內(nèi)侯周野家的夫人皺著眉頭道:“一個婦人,十幾歲嫁為人/妻,替丈夫發(fā)送亡母,守節(jié)育女,盡心守寡。而所謂的公主,丈著皇家威風(fēng)就要叫丈夫?qū)欐獪缙?,虧得還有人方才口口聲聲講著,講著,要我等敬順丈夫,難道我等敬順丈夫,最終換來的竟是這個下場?我便是戳了雙眼也看不下去了,是觸怒了皇后還是觸怒了公主,降了罪來,我但領(lǐng)不誤!” 要知道之所以婦人們在這種嚴(yán)苛的禮教中能循規(guī)蹈矩,最后的倚丈,便是官府,是朝廷關(guān)于妻妾制度的嚴(yán)苛。妻便是妻妾便是妾,就算張登那等不尊禮法的武夫,也只敢新娶,不敢將妾扶正。 姜后理想中的娥皇女英沒有出現(xiàn),一國皇后帶頭寵妾滅妻,反而激起命婦們無盡的反感與鄙夷,不過是迫于皇權(quán)之威不敢表露而已。 囡囡哭的越來越大聲,安九月不發(fā)話,周昭就不肯起來。無釵可固的發(fā)散落下來,落于耳側(cè),縮肩塌背的跪著。 她向來有這種本領(lǐng),將自己的悲慘無限放大,血淋淋展現(xiàn)給世人看。如玉坐在臨窗處,忽而回頭,便見對面上坡上牡丹花從中,皇帝趙宣在中,張震兄弟隨侍兩側(cè),也皆在望這一處。 張震一臉錯愕,張君陰云布面。如此大熱的晴天中,趙宣還披著一襲本黑肩繡五彩盤龍的披風(fēng),也許是要往此處來,但顯然也叫花廳中一幕震住,拍了拍張震的肩,扶著他走了。 終究是皇后看不下去,親自起身扶起周昭來,溫聲勸道:“婦順則夫敬,你如此開明大義,張指揮使定會格外敬重于你。本宮明日就下道旨往禮部,親自贈予你二品夫人之封號。必不叫你再受委屈,可好?” 周昭順從非常,發(fā)自兩側(cè)逶垂著,微微點頭道:“好!” 她恭順如綿羊一般,守寡三年,就這樣退而求其次作了妾室,那怕皇后賞封了誥命又如何?終究,丈夫成了別人了,妻子成了奴婢。又有幾個夫人齊齊厥了過去,要叫宮婢們扶出花廳。 雖效果不好,但隨著安九月的心愿達(dá)成,姜皇后也算討好了安九月。她轉(zhuǎn)身望著如玉,問道:“如玉公主瞧這娥皇女英,艷羨否?” 如玉駭?shù)膸缀跆饋?,這一回果真是鄰居家偷了銀子,還不等她回答,姜后又道:“如玉公主初初生產(chǎn),只怕疲于照顧孩子,張承旨隨侍帝側(cè),辛勞非常。本宮本不該干預(yù)臣工們的家事,可怎么本宮聽說張承旨幾件衣服皆絮了邊兒,可是如玉公主太過忙碌,難以照料到他的緣故?” 不必再猜,如玉也知道接下來姜后就會說,你照料不好他,本宮賞個妾給你來幫你代勞的話。 她起身笑道:“娘娘金口玉言,本公主本不敢辯。但是牽涉到家事,本公主便不得不替自己辯上一辯。 張君雖也出身在錦衣玉食之家,要說衣服,難道還能短了他的?但他自幼勤儉惜福,一件衫子穿不夠三年是不肯換的。至于照料一事,本公主府中一樣也有仆婦,他的衣食起居自有專人伺候,但請娘娘放心才是。” 她這一番話把姜后欲要贈妾的話生生給堵了回去,之后也是欠手一歪,歪到那朱顏姑娘身上,拍著胸脯道:“甜甜姑娘,這廳里悶的厲害,周夫人受不得如此悶氣,本公主也受不得,快扶我出去透會兒氣!” * 今天內(nèi)廷是為如玉而設(shè)的宴席,她自然不能早走。她還在哺乳期,不敢吃酒,唯捧了杯茉莉花茶,一人在牡丹從中悠悠的轉(zhuǎn)著。和悅追了上來,低聲道:“大嫂實在太過委屈,今日這件事兒一旦傳出宮廷,眾人不知要如何罵那姜后,身為一國之母,逼著讓一房主母去拜個小妾,也就她才能做得出來。” 如玉向來不亂發(fā)善心的,也覺得周昭無比可憐,嘆了口氣道:“這是大哥的家事,身為男人,他不自已處理好家事,最后鬧到皇后娘娘面前,皇后又請姜大家連著講了兩個時辰的,可不就是為了要叫大嫂同意?” 周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