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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起頭來,見她雙手合十擱在頜下,一雙杏眼彎彎地含著笑,倏忽眨了一眨,又只覺這姑娘哪怕如何造作,也叫人生不出厭來。他遂而別過臉:“今兒個怎的想起來這事了?!?/br> “自是我要傍著你出門,靠山投誠,便也該當?shù)纻€歉的?!边B笙笑笑,竟也坦蕩,“何況年都過了,哪有一張冷臉從年尾再冷到年頭的道理。” 她一面說著,一面又討好似地搓了搓手。 長恭的余光將她收在眼里,沉默片刻,才垂下眼說了句:“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哎——”連笙歡天喜地地應下,而后才又端正了身子,伸手揭開車上的布簾,探頭看去。 今日初一,連笙倒也換了身新衣裳,只是興許為著躲進座廂里頭方便,一身的新衣裳卻是一身男裝。她挽了長發(fā),松垮垮地束在腦后,正興沖沖掀了簾子與那外頭的熱鬧市集相呼應,每每抬手招一招,發(fā)冠便哆哆嗦嗦地晃一晃。長恭有些看不過去,不自覺地出聲喊她:“連笙,過來?!?/br> 連笙面有不解地回過頭:“做什么?” 身子卻不動。 長恭見她并不起身,料知她是不會這樣聽話的,便也不再多喊,徑直就低了低頭,坐去她的旁邊。 連笙還未來得及反應,就感到頭頂上的發(fā)髻一松,滿頭烏黑順著她的肩頭滑落,輕輕掃過她執(zhí)了簾角的手,覆在她的膝上?!伴L……” “別動?!?/br> 長恭攏了攏她散落的青絲,并在手上,開始為她束發(fā)。 連笙頓時只覺臉燒極了。他的指尖劃過鬢角,將她零落的碎發(fā)挽起,合上,而后仔仔細細,一下下地梳著,連笙便從頭到腳,從后頸麻到了天靈蓋。 她一動也不敢動地正襟危坐,感到發(fā)絲在他的指間劃過,馬車行在石板路上時而顛簸,長恭綰了她的長發(fā)抵在頭頂,半邊手掌就貼在她的額上,掌心沒有多余的溫度,卻教人像是受了烙鐵一般。她誠如待嫁新娘那樣緊張而不安地坐著,緊張而不安,卻也歡喜而期待。 直到長恭結(jié)了繩,松開手,輕輕一句:“好了?!彼磐t了臉回過神來:“多謝?!?/br> 長恭又回先時的座上坐著去了,連笙卻是再也不復方才的熱鬧勁兒,她假意借了逛市集的名由將臉擱在窗前直灌冷風,一路吹著直到馬車行抵兆將軍府,才覺面上的燒紅消退了些。長恭一聲“走吧”,她便極老實地將頭一點,隨他踏下車去。 不及巳時三刻,兆將軍府前往來的賓客便已然絡繹不絕了,見是衛(wèi)將軍府的馬車到,趕緊有人上前來牽馬放腳凳。連笙跟在長恭身側(cè),見他吩咐下人將賀禮抬下,回首便聽見一聲:“衛(wèi)少將軍——” “忠卿兄。” 長恭回過身去,身后一位著了墨色衣袍搭著赤朱襖褂的公子,正抱了拳作回禮狀,身形不算魁梧高大,但舉手投足老成持重,頗有些長兄風范。見是獨獨長恭一人,并未跟著衛(wèi)大將軍,才又淡然一笑打趣道:“許久不見,聽聞你已官至四品,下次再會,只怕該向你行禮才是了?!?/br> “忠卿兄說笑了?!遍L恭略一低頭拱了拱手道,“長恭不過一介武夫,哪里可比忠卿兄,兆將軍府長子,世襲的爵位傍身,若要趕上,只怕百八十年也已過了?!?/br> “百八十年?你也太過妄自菲薄了些?!闭字仪涠酥中Φ?,“家父方才不過五十,還長著衛(wèi)大將軍幾歲,你自當更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的?!?/br> “借忠卿兄吉言?!?/br> 長恭將頭一點,客套般應過一聲,而后就見兆忠卿倏忽又湊近了來,悄聲問他:“不過許久不見,我還有一事相問?!?/br> “忠卿兄請講?!?/br> “不知無雙小姐……近來可好?”兆忠卿說時笑了笑,些許靦腆面上又帶了些許的關切,問說,“聽聞數(shù)日以前曾在將軍府上受了驚嚇,而今可已大好了?” 連笙登時只覺一愣,這位兆將軍府長公子兆忠卿…… 她抬起眼來上下認真打量了兆忠卿一番,見他眉目穩(wěn)重,舉止風雅,談笑自若,倒也并非是何登徒浪子之相,于是私心里又不由地悅悅?cè)桓吲d起來,即便長恭聞言側(cè)頭瞥了她一眼,也不覺有什么不妥之處。本也是她放的蛇,瞥就瞥吧。連笙受過他這一瞥后,才又聽得長恭說起:“已然大好了?!?/br> “那便好,那便好。”兆忠卿說著又正回身子抬手引了引,“家父已在堂上了,長恭賢弟里頭請吧?!?/br> 于是長恭一拱手,行了個禮,便領著連笙往府里去了。 才一作別兆忠卿,連兆將軍府的門也尚未踏進,連笙就按捺不住好奇地探問:“這位忠卿兄,和你府上那個堂妹,是何關系?” 長恭聞言瞟了她一眼,淡淡一句:“沒有關系?!?/br> “那他刻意繞著彎子打聽衛(wèi)無雙,莫不是喜歡人家?” 連笙直言不諱,也不管自己現(xiàn)下身在何處,兆將軍府門前人來人往,長恭便也只得低聲結(jié)了她的話:“許是吧。兆家衛(wèi)家同為將門,我與忠卿兄過去時有交道,無雙往來府上,一來二去便也認得,縱有好感也是常事,你又管他做什么。” 若說是旁的哪家小姐,那自然是沒什么,只是衛(wèi)無雙嘛……連笙毫不遮掩地面上浮笑,這位兆家公子,家世樣貌皆是不差,與衛(wèi)無雙怎么看去也是門當戶對天作之合,美得很,美得很。她遂而又同食了蜜般喜滋滋地回道:“不做什么,只覺甚好?!?/br> 長恭別了她一眼,便也不再作聲。 連笙一門心思掛在兆忠卿與衛(wèi)無雙上,埋著頭就隨長恭入了兆將軍府。然而甫一進門抬起頭來,她便感到眼下一晃。 第16章 卷四 新歲(貳) 入得兆將軍府,連笙才恍然覺出這里的氣派。 同是將軍府,衛(wèi)將軍府上常年凈是平實的素色,唯有滿府樟樹郁郁蔥蔥做些點綴,方才不失一點生氣,然而兆將軍府,滿目皆作朱紅,寬庭大院,正中抬首便是鍍了金邊的門楣,屋宇高大,比之衛(wèi)家,反倒此處還更像是敕造的府邸。 連笙一面暗自驚嘆,一面緊跟了長恭往堂上走,四下張望著一直入到堂上,她才收了四顧的目光看向前方。 前方堂上坐著的幾位顯要里,左首一位婦人,一身的雍容華貴,正在飲茶,右首兩位身著正服的大人,側(cè)著頭似在相談什么,左右正中坐了一位長者,觀其坐姿便知定是軍旅中人,只是連笙抬頭看時,卻見他一張臉上蒙了半副黃金面具,生生遮去了半邊面孔。見到長恭與連笙走上前來,他沙啞著嗓子將頭略略一抬:“賢侄來了。” “衛(wèi)長恭見過兆將軍?!遍L恭應聲站定,躬身行禮,連笙趕緊也一并跟著拜下,而后又見他直了直身子轉(zhuǎn)個方向:“下官見過右相大人,左相大人,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