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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五蘊皆空

    “照見五蘊皆空,渡一切苦厄?!薄?/br>
    白衣的千夜尊者,從佛前聽完講經(jīng)回來,坐在菩提樹下,蓮池邊上,望著池中靜靜漂浮的朵朵金蓮,以及蓮葉下徐徐游動、偶爾吐出一串氣泡的錦鯉,滿目慈悲。他一頭黑色的長發(fā),順著肩頭,一直披散到身后,散在映著他斜影的溪石之上。

    人、事、物,一切山水,世間的萬千造化,都只不過在息息一念之間。看得透,便澄澈,便空明;看不透,則迷惘,則苦厄。

    千夜捻動著一串佛珠,一百零八顆,每一顆都代表了他此刻寂靜的心念,即將登佛的一層境界。他看著魚兒在水中掀起的漣漪,嘴角泛起了一絲微笑,這世人苦苦堪不破的五蘊,在他眼里,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有什么好值得留戀的呢?

    他想起了前幾天來到蓮池邊,向他哀哀哭訴、苦求開解的那個女人,身上背著一個手編的籮筐,筐里落著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孩。淚水模糊了她的面頰,她泣不成聲地問:為什么,為什么那個男人,狠心地拋下了我們?

    有什么為什么呢?嬰孩哭著來到世間,本就預示了人間行走一遭,注定回避不了的苦難;老人笑著離開塵世,那是寂靜的心安,是看透了輪回苦的徹悟。然而,七七四十九的無明,重又將他們打入輪回的洗練盤,滾滾紅塵,歷劫再來,一日不入涅盤,永日不得脫身。

    千夜在指尖扣起一顆佛珠,呼了一聲佛號,算是替他們祈愿了。愿眾生早日脫離輪回苦海,證得佛陀正道,大徹大悟,從此平安喜樂罷。

    2. 以口賜乳

    “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身香味觸法?!薄?/br>
    忽然,尊者的耳朵以不易察覺的情狀,略微動了一動,他已經(jīng)可以聽見,遠處走道上由遠及近的嬰孩啼哭聲。“哇——哇——哇——”那個女人,又來了。

    千夜盤坐不動,等著那個女人再度背著破簍走上前來。那哭得面容憔悴、已如鬼魅,神情恍惚、神神叨叨的女人,小聲囁嚅著干枯的唇瓣,用枯瘦凹陷的兩個眼睛,深深地望著千夜,乞求尊者的一點憐憫。

    “夫人三番四次找我,究竟有何貴干?千夜不才,尚未覺悟成佛,無法渡您出苦海?!鼻б蛊届o的聲音里,幾乎聽不出半點情感的漣漪。

    那女人將簍筐放到距離千夜幾步之遙的地上,將同樣干癟柴瘦的嬰孩,從筐中抱了起來,緩緩訴道:“不求渡脫,但求尊者的一點憐恤。自我夫君另結新歡,棄我母子而去,我便日日以淚洗面,體中水分盡失,滴米不進,進則嘔吐不止,因此……”說著,她居然緩緩脫去粗布衣衫,毫不猶疑地扯開遮胸布,露出那一對干癟、下垂、毫無豐腴脂膏的乳·房,“我無半滴奶水。我可憐的孩子,剛剛來到這世間未有幾日,便要飽嘗饑餓之苦。前些日子我問鄰人乞討羊奶哺喂,鄰人起初頗有慈悲之心,可禁不住我日日去求,對方也不厭其煩。眼見著,我這可憐的孩兒,還未能睜開雙眼好好看看這塵世,便要夭折。我知尊者法力高強,不知是否可以為我賜乳?”

    千夜本來平靜聽聞她的訴說,不過將之當成世間眾多苦厄的一種。生老病死,緣起緣滅,皆有定數(shù)。如若這孩子本就只有幾日陽壽,想必是前一世作孽太多,業(yè)障深重,故此生來報還。能在其懵懂之中逝去,好過長大成人之后,百苦鉆心,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然而,當他聽見女子要他賜乳的要求時,忽然張開了眼睛,毫不避諱地盯著對方伸到他面前

    、僅幾寸之遙的乳首,冷冷說道:“千夜無能,望夫人自愛自重。待幼子脫離苦海之后,千夜自當為其念經(jīng)超度?!?/br>
    “尊者何必自謙?我知尊者乃燃燈古佛轉世,出生時口含一枝無塵金蓮,妙法蓮華,自在盈盈一齒間。只要尊者……”那女子將枯瘦的手指,覆上千夜纖薄精致的唇角摸索,“只要尊者愿意用蓮華之口為妾身吸乳,只稍一口,便能讓死?;癁楦嗜??!?/br>
    3. 如夢似幻

    “一切有為法,如露亦如電,如夢幻泡影,應作如是觀?!薄?/br>
    那深褐色的乳首,近在咫尺,鼻息相聞,行將碰觸。千夜跌金剛手印,兀自巋然不動。

    女子期待的神情,漸漸由懇切轉為哀怨,再次轉為對千夜不近人情的怒恨。她說:“尊者枉稱‘慈悲’,卻連區(qū)區(qū)一口之恩也不肯渡,實在叫人心有戚戚焉?!?/br>
    嬰兒的啼哭之聲更加響亮了,池中的錦鯉都被它聲嘶力竭的喊聲,嚇得躲到了水底。

    饒是尊者心性堅定,卻也動了一瞬的惻隱之心。這時,他想起了菩薩的教誨: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不管是人間絕色,還是枯瘦皮囊,都只不過是一碗由心肝脾肺腎,混合起來的人rou雜碎湯。不存在一個女人,她求我渡化;不存在一個嬰孩,他求我慈悲;不存在一位尊者,他心性不堅;不存在我,不存在她,不存在他,世間一切有為法,確如佛所言,如露亦如電,如夢幻泡影,應作如是觀。

    千夜揮動手中菩提珠,在空中劃出一道熒光弧線。瞬時,菩提樹下、綠葉翻飛,猶如道道飛虹,洗凈俗世鉛華,幻化出五色空音,渺遠,靜謐,將嬰兒啼哭聲蓋過。

    尊者張開佛眼,以圓融鏡智,觀眼前這一女子皮囊。瞬間,嬰孩顯了真形,化為一塊持在手中的香巴拉頭蓋骨,睜著兩個空洞的眼睛和一張黑乎乎的大口,哪有半點活物的氣息?再看那女子干癟的皮相,猶如一副失了中氣的囊袋,漸漸與底下的血rou斷開了聯(lián)系。先是一根手指,從肚臍眼處伸了出來,隨后,長長的指甲捅破了囊袋,沿著正中的直線開了一道口子,里頭那一個滿身是血,看不出任何形貌的活物,便從囊袋中間,浴血走出來。

    千夜仔細望去,依稀可以看見是一個還沒能完全化形的魔物,應該是出身地獄道的萬年血海,不知道吞食了多少餓鬼饑殍的殘魄,才修得如此的化形功夫。差一點連千夜的一雙慧眼,都被他所蒙騙了。

    在一片血糊中,千夜依稀可以看見的,是那一雙頎長的雙腿,和那腿間傲人的男形。魔物在千夜強大的氣場下,主動退后了三尺,匍匐在地上,用還沒能完全張開的血眼,偷瞄尊者絕世清麗的容顏。

    “孽障!”當千夜這樣高聲喚他的時候,他立刻嚇得,退到了虛空之中,隱去了身形。大概是回地獄道去了罷。

    4. 焚頂燒指

    “不如以身供養(yǎng)……香油涂身,于日月凈明德佛前……以神通力愿而自然身,光明遍照八十億恒河沙世界。”——

    這天,菩提樹下來了兩個人,與千夜一同釋經(jīng)。一個是龍華尊者,一個是寶界散人,前者器宇軒昂,具足大丈夫智慧相;后者溫婉伶俐,具足妙女子慈悲相。

    他們相論的,是對中,藥王菩薩以身供佛事跡的一些爭議。經(jīng)中說,藥王菩薩的前世也是一位菩薩,名叫“一切眾生喜見菩薩”,生活在一個沒有女子的美好佛國,跟隨日月凈明德菩薩修行。他對日月凈的崇敬,無法以世間任何言語表達,他的一顆供養(yǎng)之心,謙謙赤誠,日月可鑒。他花了一千兩百年的時間,吞服了各種香油與香料,后又以香油涂遍全身,發(fā)動三昧神通,以宏愿之力,燃遍周身。其火光漫天,遍照八十億恒河沙數(shù)的世界。漫天諸佛被其赤誠所感動,紛紛贊嘆:此為善男子,是真精進,是世間第一稀有的無上布施。

    龍華尊者說起這一段,三贊三嘆,然后將諸佛的贊白,說與千夜和寶界聽。千夜聽后,不言不語。而寶界散人,則皺起了蛾眉。

    她說:“我聽聞人間道最近出了一樁事情。人間的皇帝要迎接佛骨入帝都供奉,百姓舉國歡騰,他們有的甚至學起中的藥王菩薩,焚燒自己的小手指、甚至是頭顱,來以身供佛。有人上表,奏諫帝王,可帝王不聞,將其打入深獄。汝等想見,這可是位于無色天之上的真佛如來,他所愿見?”

    龍華語塞,拂袖而去。寶界將佛前采擷來的供花,交與千夜案前,望了望千夜平靜無瀾的神色,便也嘆著氣走了。

    千夜一人,在案前坐了許久,直到那一炷香燃完,他也沒有想明白,自己到底在愣神什么。忘憂香的香味,引來無數(shù)鶯燕走獸。他們圍繞在菩提樹前,觀看千夜靜思,以尊者絕世清麗的容姿,佐以鼻尖使人忘卻凡塵惱事的清香,深深陶醉其間。但從未見其有過迷惘神色的千夜眼中,第一次出現(xiàn)了令他們不解的猶疑。

    而這一切,都被一個躲在蓮池水下,睜著一雙好奇的眼睛偷看的無名欲魔,映在了眼中。

    5. 心無掛礙

    “心無掛礙,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

    千夜以佛前供香燃剩下的香灰,幻化為餌食,投喂著蓮池中的錦鯉,衣袂飄飛。錦鯉們吐著氣泡,歡樂得擺著尾巴,吞下美味,共沐佛光。

    無生錦鯉,是無源蓮池中不生不滅的有趣存在。中說,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凈,不增不減。而無源蓮池中的圣水,是沒有源頭而憑空生出的活水,在無波無瀾的晴天,依然能泛起圈圈漣漪,池底是活泉生生不息的流動。無始無終,無源無盡。而無生錦鯉,是由佛光幻化出的神奇生物,它們浴無量光,享無量壽,不墮輪回,是佛法恒存的親見者,與佛同壽,是千夜需要好生伺候的圣魚。

    千夜正在望著它們悠然的形態(tài)發(fā)呆,忽然,他瞧見蓮池中自己映出的倒影——一瞬間,從絕世的年輕男子的容顏,變?yōu)榭蓍?、凋零、殘敗,猶如一枝花,綻盡了它最后的芳彩??嗉瘻绲溃喜∷?,這是輪回的定律,是未成佛的生靈所逃不過的苦痛。只是,向來愛惜自己容顏的千夜,第一次見到衰老后的自己,他不由得心生恐懼,捧起了自己的臉。一摸,一如平常,清秀的眉眼,高挺的鼻梁,纖薄的嘴唇,彈透的玉膚,哪里有見任何衰老的跡象?

    怎么會呢?難道自己,還是參不透嗎?本以為世間種種,已如夢幻泡影般都可以隨時放下,到頭來,居然還是保留著深重的“我執(zhí)”。千夜,這就是你的修為嗎?

    正在千夜有一瞬失神之際,只見池中原本游動的錦鯉,忽然化作了一動不動的僵硬石雕,一塊一塊,“咕咚、咕咚”地沉下了水底。

    “無生錦鯉!”

    千夜急急喚著,又見那一池碧水化作了滾滾血海,平靜無波的水面上,忽而掀起了滔天的巨浪。那黏稠而腥臭的血水,濺濕了千夜的白色衣襟,濺了千夜一嘴一臉,他似乎嘗到了鮮血的味道,那溢著nongnong鐵銹味、卻又讓人瘋狂的熱度,在他的口中沸騰。

    “地獄道萬年血海!怎么會?!”這里是佛陀曾經(jīng)證悟得道的菩提樹下,是人間的極樂凈土,怎么會被地獄道的魔氣所輕易侵害、淪陷?

    正在千夜慌亂不解之際,另外一個恐怖的異象出現(xiàn)了。那蓮池上原本漂浮的青蓮,居然化作了由血rou浮尸雕出的一瓣瓣血rou之花,花瓣尖上居然是一個個手指甲蓋。那蓮花中央原本被花瓣包裹其中的細小蓮蓬,忽然急速脹大,化作了一張鬼臉。而其上鑲嵌蓮子之處,全都化成了一只只血眼,在血泊之中,流淌著血淚,滾動著布滿血絲的眼珠,上下左右四處打量,最后將那無數(shù)只眼睛,同時盯住了站在血池邊呆怔的千夜。

    是魔氣!是強大的血海怨念所幻化的虛境!

    這樣想著,千夜強自鎮(zhèn)定下來,盤腿在血池邊打坐,口中反復念誦那幾句偈:

    “菩提薩陀,依般若波羅蜜多故,心無掛礙;

    無掛礙故,無有恐怖,遠離顛倒夢想,究竟涅磐?!?/br>
    終于,浪濤在千夜的耳畔平靜下來,臉上、手上、衣襟上刺目的血漬消失了。

    當他再度睜開眼時,沒有什么血海,沒有什么石魚,沒有什么尸花,沒有什么血眼。有的,只是虛弱地趴伏在池邊的,一只渾身是血的魔物。

    6. 汝名血障

    “生死所趨,善惡業(yè)緣,受報好丑,于此悉見?!薄?/br>
    想是那魔物為了化現(xiàn)出剛才千夜所見的異象,暫時耗盡了他的魔氣。此刻奄奄一息的他,頭朝下趴伏在灘邊的溪石之上,不知道尊者會以怎樣的酷刑處罰于他,害怕得瑟瑟發(fā)抖。

    千夜蹲下來,眼神復雜地看了那渾身浴血的魔物一眼,才幾日不見,他即將修成人身的輪廓,顯得愈加鮮明了。何苦呢?在寶身即成之際,卻偏要來惹自己,就不怕自己把他打回地獄血海,封住他再入人間的通道,讓他永世不得超生么?

    “孽障,你叫什么名字?”千夜問。

    魔物伏在地上,不言不語。

    “為什么來招惹我?嗯?”千夜又問。

    魔物瑟縮了一下身體,似乎在等著千夜即將到來的怒不可遏的懲戒。

    “抬起頭來。讓我看看你的眼睛,可好?”千夜再問。

    這一次,魔物終于有了一點反應,他詫異地緩緩抬起那所謂的“臉”。當然那臉上,還沒有幻化出分明的五官,卻依稀可辨那一雙血紅眼皮之下,已經(jīng)有了一對清亮有神的眼珠。沒有鼻梁,只有兩個出氣的小孔,其下卻有著一道劃線一樣窄小緊閉的唇縫。

    居然……是一對好看的眼睛呢。全不似血海中穢物的渾濁,就那樣定定地看著千夜,不卑,不亢,靜靜地等待著他的發(fā)落。千夜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他覺得,他和這雙眼睛,有緣分。

    “呵呵,前幾日不是變作婦女,想求我的蓮口為你而啟么?”千夜笑了,他勾動手指,池中一片蓮花瓣便隨風而來,飄到他修長的兩指之間。他夾起來放到嘴邊,輕輕地,吐出一口泛著蓮花芬芳的氣息。那魔物睜大著眼睛,盯著那片花瓣上,閃爍的五色幽光。

    “滿意了么?”千夜將蓮瓣輕輕地貼到了魔物的唇上。

    魔物不知是太過震驚,還是太過感動,伸著那血糊糊、還沒有分化開的蹼爪,將那片帶著療愈功能的花瓣緊緊地按在自己的唇線上,身體顫抖得愈發(fā)厲害了。而那一雙炯炯的眼睛,全然盯在了尊者泛著慈悲淺笑的容顏上。

    “告訴我,是不是用我口中佛氣,能夠助你早日完整化形?所以才那么做的,嗯?”

    魔物點點頭。

    “你有名字嗎?”

    魔物搖搖頭。

    尊者捋了一下垂到腳邊的長發(fā),那上面沾了一點魔物身上的鮮血,可千夜并沒有太為在意。

    “你從血海中來,心中帶著地獄血水也化解不了的執(zhí)念,業(yè)障深重。不如,從今天起,你就叫做‘血障’吧。”

    魔物深深地看著他,嚅動著還不能吐字發(fā)聲的唇縫,似乎在努力地學習“血障”兩個字的發(fā)音,那認真的樣子,看得千夜有些動容。

    誠然努力許久,魔物卻還是發(fā)不出任何聲音。他只得自卑地垂下眼睛,徐徐點頭,表示他在心內認同了這個名字。

    7. 眾生平等

    “無一眾生而不具有如來智慧,但以妄想顛倒執(zhí)著而不證得。”——

    千夜與龍華對弈。龍華尊者頭戴一尊沖天紫冠,長發(fā)高高盤在冠內,只留下些許鬢須,一派玉樹臨風。他蹙眉深思,似乎被千夜的一手好棋給難住了。

    千夜的心思似乎全不在棋盤之上,他望著眼前徐徐升起的那一縷青煙,是佛前供香。為什么,今天的香里會隱隱透著一股子邪祟的味道。

    但是一心系在輸贏上的龍華尊者,卻全然沒有聞見:“千夜,輪到你了?!?/br>
    千夜回過神,只稍掃了一眼棋盤,那上頭到底有幾枚棋眼,以及未來十步之中,它們可能的變化走勢,卻已全部了然心中。他撥動一下修長白皙的手指,將一枚一步可定半局江山的棋子,推到了它應在的位子上。

    龍華不甘心地攥緊了手中的一枚黑子,躊躇半天,卻依然找不到合適的應對之策。

    “千夜,你又贏了。跟你下棋,真沒意思?!饼埲A尊者甩手道。

    這時候,站在龍華身后,一直觀棋不語的寶界散人,終于開口了:“龍華莫急,我給你出一步主意?!闭f著,寶界散人手捻一根柳枝,撥弄了一下龍華原本甩到棋盤邊上的棄子。

    “寶界好棋?!鼻б官潎@道,一邊淡定地拍了幾下手,似乎他并不因為這步棋的妙處,而感到半分困擾。

    龍華表情有些僵硬,他似乎因為自己竟要求助于一個女子的智慧,而頗感拂不開面子。

    千夜的眼睛停駐在那一步妙棋上思索了一會兒,正準備抬手去竹筐中拾取白子。忽然,一道魔氣化出,千夜身旁的虛空中,出現(xiàn)了一個蹲在地上的血影。他竟然張開血呼呼的口,從棋筐中銜起一枚白子,然后吐在千夜的手中。千葉的掌心里,立刻覆上了一層鮮血,那醒目的紅色之中,是一枚雪白的棋子,倒也有著一些妖異卻瑰麗的美感。

    千夜沒有多少驚訝,他勾起嘴角,似笑非笑地說了一句:“血障也來看棋么?”

    血障的嘴已經(jīng)比前幾日見他時,化出了更為完整的形狀。不再是一條緊閉的縫隙,而是可以張開、甚至口含棋子的、更大意義上的嘴巴了——可卻還是不能吐字。血障面對千夜的提問,乖順地點了點頭。

    對面的龍華尊者見此情形,立刻一掌拍翻了棋桌:“千夜!你怎能容此等低賤妖孽,污染佛祖當年開悟證道的凈土!”說著,他召喚起一道紫霧,就要向著血障襲去。

    千夜捻動手中菩提珠,身后高聳的菩提樹冠里,立刻發(fā)出“沙沙”響動,飛來數(shù)片碧葉,擋在血障的面前,組成了一道護墻。那有心袒護的意思,是很明顯了。

    寶界散人見二人真要動手,立刻祭出袖間寶傘,傘面應聲而開,將龍華召喚的紫霧全罩在傘下。

    龍華立刻回頭質問寶界:“你也瘋了?居然敢?guī)椭б挂黄鸷[,亂我六道尊卑!”

    寶界言:“非亂六道,只是佛言,眾生平等。我看此小魔物全無害人之心,只是來觀棋,與千夜似乎又有些淵源。尊者慈悲,何必趕盡殺絕?”

    龍華一看,二對一,自己沒有勝算。于是他便散去紫霧,站起來,居高臨下地瞇起眼睛,對千夜說:“好啊千夜,仗著如來對你的特殊寬寵,你真是越來越大膽了。我看你,還能繼續(xù)胡作非為到什么時候!哼!”

    寶界散人嘆了口氣,隨著龍華尊者一同去了。

    血障睜著一雙無辜的眼睛,望著千夜。千夜什么也沒說,只是笑著對他搖了搖頭。勿須擔心。

    8. 血海浮rou

    “所有一切眾生之類。若卵生。若胎生。若濕生。若化生。若有色。若無色。若有想。若無想。若非有想非無想。我皆令入無馀涅盤而滅度之?!薄?/br>
    千夜依舊坐在棋凳上,血障跪在棋桌邊上,抬頭仰望尊者。

    “來,手給我看看?!?/br>
    血障的手還沒有能完全化形。

    他是剛從地獄血海里爬出來的魔物,在血水中游動了幾千年。一開始,是一團沒有智識的無明rou塊,然后慢慢地,rou塊有了知覺,能感受到血海里翻騰著怨氣的灼熱。他慢慢張開了好奇的眼睛,那一片模糊的血紅視線,實在看不清什么,只能偶爾看見在身旁沉浮的頭骨。

    再后來,他開始想要抵抗血流,抵抗那些滾滾的巨浪把他推向更深邃的血淵,被吸入那無間地獄的無底漩渦之中。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分化出了手腳,但那手腳粗短得,實在只是四根勉強可以撥水劃動的rou漿而已。他拼命地劃。

    他就那樣游呀游,游呀游,游過了凡人輪回幾世的漫長歲月,其間以吞吃餓鬼的生魂殘破為食。終于有一天,他的蹼爪上依稀長出了十根手指,下體上長出了一根碩大的男形——當然那個時候,他心中還未有男女的分別心。

    他看到血海的盡頭,不知道怎么出現(xiàn)了一道法光。他鉆出那道法光,就來到了人間。他在凡間披上那些死尸的皮囊行走、觀察。他不會說話,但他會幻化,無師自通。他似乎天生就能對人類強烈的感情,感同身受。

    但他時不時地,必須回到地獄血海中去浸泡一陣,否則,他未能成形的軀體,似乎就會干枯脫水而亡。又后來,不知道為什么,當他鉆出那道法光的時候,總是會來到這一片清凈的菩提園,看到那一位有著絕世清麗容顏的白衣尊者。他又興奮,又好奇。他想靠近,又覺得自卑。他想回避,可又想使盡渾身解數(shù),去招惹那個不好招惹的人。

    “你的手指,還不能精細拾物,對吧?”千夜毫不嫌棄地抓著他的血手查看。

    奇怪了,千夜見到那名婦女時,明明急于避嫌;可面對這個血海魔物,卻似乎對距離禮節(jié)這些東西,毫不在意了??赡芤驗樗麄兌际悄袃荷砹T。

    血障行走人間,在人來人往的妓館里頭,因著好奇,而偷窺過那些紅塵男女饑渴交·合的模樣。也就是從那一刻起,他才知道,自己是男性。他本以為,尊者和那些男人一樣,是貪戀女子乳·房的,所以才會撿了那一具女尸的皮囊穿上??伤F(xiàn)在發(fā)現(xiàn),尊者似乎對女人并不感興趣。血障不禁對千夜究竟喜歡什么,產生了更大的好奇。

    “所以你才會用口,去銜那枚棋子?”尊者繼續(xù)問。

    血障點頭。

    “這么想伺奉我左右?”千夜笑了。

    血障點點頭,可隨后又像知道自己不配似的搖搖頭,他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了。

    千夜夾起一片菩提葉,在葉柄上吹了一口氣,對血障說:“忍著點。”

    9. 人身難得

    “盲龜浮木,雖復差違,或復相得。愚癡凡夫漂流五趣,暫復人身,甚難于彼?!薄?/br>
    血障緊閉雙眼,任千夜抓著他的手,用菩提葉柄劃開連接著他五根手指的蹼rou。本就血rou模糊的手上,也看不出哪些是因為新切開的傷口,而流出的鮮血。

    “痛嗎?”千夜問他。

    血障的手在微微地顫抖,似乎想要合攏成拳。當然很痛。

    “其實我本可以施法為你消除苦痛,可是那樣的話,你就無法體會佛祖所說‘人身難得’的幸運了。你馬上就能修成人形了,而且是難能可貴的大丈夫形體。我想讓你記住,從這一刻開始,你要把自己當成一個人,而不是一個卑賤的地獄魔。你可以做到嗎?”

    血障瞇著懵懂的雙眼,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千夜抓起他的另一只手,繼續(xù)為他切割皮rou。

    “不管你明不明白,記住,你是一個有手有腳的人了,你還有人的名字,你叫血障。而你的第一個朋友,就是‘菩提樹下的千夜’。能記住嗎?”

    這一次,血障毫不猶豫地點頭了。

    中,曾經(jīng)對于“人身難得”有過這樣的比喻:在一片廣袤無邊的大海上頭,漂浮著一只盲龜。它的壽命,可比之無量劫那么長久,但卻須隔百年,才可探頭浮出海面一次。海中另有一根浮木,木上有一孔洞,大小恰容龜·頭探出。此木隨風東西,逐浪而逝。那么,這只盲龜恰能從浮木的孔隙間探出頭來的幾率,是多少呢?

    佛告世人,因緣際會、脫身為人,得到人的寶體,是多么可貴,值得珍惜。于天道之中享受無量壽的天人們,早就忘記,終有一日,他們的福報也會享完,他們也是要再墮輪回,下界受業(yè)的;而忙于交戰(zhàn)的阿修羅眾、畜生道中無明未化的畜生眾、一心尋食不得而終日沉淪饑苦的餓鬼眾、在地獄血海中煎熬沉浮的地獄眾,他們都是沒有這樣的福分和智慧,像人一樣去修習佛法的。而若能修得與佛祖相同的男性寶身,則更加是上輩子積德行善的福報,就更加值得珍惜了。

    千夜不管血障知不知道這些,他也不打算一一解釋了。他只要血障知道,珍惜即將修成的人身,好好修行,沒準有朝一日,他也能擁有與自己一樣登佛的機會。他希望血障也能有這種機會。

    “我再給你修修指甲。別動?!鼻б箿厝岬卣f。

    上一次,血障從女子皮囊中剖皮而出時,千夜就覺得那個長得有些過分的指甲,確實是有點礙眼了。這小魔物,雖然還未化形,倒有兩個地方長得特別的長呢?!斎?,千夜是不會說,除了指甲外,還有他腿間那個明顯的性征。他甚至,連在心里這樣想想,都覺得是一種應該摒棄的邪念。

    10. 口不妄語

    “云何名為優(yōu)婆塞戒具足?應遠離殺生、不與取、邪yin、妄語、飲酒等,而不樂作,是名優(yōu)婆塞戒具足?!薄?/br>
    又過幾日,寶界散人來訪,憂心忡忡。這一次只有她一人。上次為了血障,千夜與龍華嫌隙已生,尊者已經(jīng)好幾日沒踏上過千夜的門檻。千夜也不在意,親疏遠近,緣起緣滅,人際疏離,一切隨緣即可。

    寶界登門來的第一句便是:“千夜可知,佛骨已失?”

    千夜有些詫異,他整日坐禪菩提樹下,并不關心人間俗事。但想來那佛骨是人間帝王千辛萬苦尋來的佛門至寶,從天竺一路護送回皇城,沿途雖舟車勞頓,卻派重兵看守,千萬比丘隨行左右,小心奉侍,就是唯恐有失,生怕失了對佛祖遺體的敬畏之心。聽說佛骨已經(jīng)安然入京,就供奉在那黃覺寺里頭,有高僧加持看護,怎會有半點閃失?

    “千夜請看。”寶界站在蓮池邊上,揮動手中折柳,池中立刻泛起圈圈漣漪,隨后化出一片虛影,在那虛影之中,兩個人的形象漸漸變得清晰。

    黃覺寺·觀心禪院,住持·僧無念的禪房內。

    老僧盤腿跌蓮花坐姿,安坐于香案邊、蒲團上、一炷供香的青煙繚霧之中,安住于心內的一片祥和靜謐之境。他修的這是閉口禪,據(jù)說,他已經(jīng)不視不言,堅持了十年未曾對任何人說過一句話了。

    禪房的門被推開,一個身著囚服、面容焦黃枯瘦的男子走了進來,雖然形容枯槁,但是精神卻并不萎靡。相反,他先是對著坐禪中的無念禪師高深一笑,見禪師并不睜眼瞧他,就更加放肆地圍繞在禪師身旁,前后左右繞行三圈,眼里帶著打量的神色。

    禪師的眼皮略有微動,但卻沒有睜眼。即便他心中好奇,為什么會有不速之客深夜來訪,為什么他沒有被外間弟子攔住,但他依然苦守清戒,將閉口禪的定力功夫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

    那男子繞行三圈之后,忽地站定在老僧面前,當頭就是一聲高喝:“你這和尚!終日口巴巴地說些什么!眼睜睜地看些什么!”

    老僧終于忍不住反駁:“貧僧一直嚴守閉口禪戒,不曾睜眼,亦不曾言語!”可他話還未完,便意識到自己口戒已破。一股濁氣自他丹田之中升起,不一會兒,一道白光便從他口中傾瀉而出,一個亮著祥和佛光的結界騰起到空中——正是佛骨。

    原來,這佛骨不曾被供在佛的泥塑金身之前,也不曾被鎖在重重機栝之中,而是用這得道高僧的修為,穩(wěn)妥護持,只在皇帝陛下帶來臣子親眷以求瞻仰之時,才會吐出顯形。然而,只是那隨意一問、那急急一答之間,十年修為,盡皆毀于一旦。

    那男子正是前幾日,因為向皇帝上表奏諫迎佛骨一事,而被打下深獄的文臣。他生平一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