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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耽美小說 - 顛倒夢想ABO在線閱讀 - 第15章 遺忘的話就一定是死貓

第15章 遺忘的話就一定是死貓

    梅荀剛上樓,門鈴聲就響了。方澗林捧著碟子,夾著書走進(jìn)來,“萱萱姐,請你吃椰子凍?!?/br>
    曹萱吃了兩塊,說真好吃,你媽做的嗎?

    “陳姨做的。好吃下次我讓她多做點(diǎn)?!狈綕玖址畔碌泳蜕蠘?。

    曹萱把碟子遞給方澗林:“不拿上去給他嘗?”

    “你吃吧,本來就沒幾塊,不給他吃了?!?/br>
    “對我這么好???”曹萱摸了摸鼻子,招手讓他進(jìn)廚房,“我昨天烤了個石榴派,味道真好,就只有我一個人吃……”她從冰箱里端出一個鐵盤,掀開保鮮膜,“可能不新鮮了,你試一下味道,喜歡的話我給你烤一個新的?!?/br>
    方澗林試吃了一塊,邊吃邊點(diǎn)頭,“嗯…好吃,我喜歡。”

    “我給你做一個新的?”

    方澗林趕緊說:“不用不用,這個就很好。你說是隔夜的,我什么都吃不出來?!彼麖耐牍袢〕龅隅P出兩塊,“我?guī)先ソo他吃?!?/br>
    “他不一定要的?!辈蝗缯f,他一定不要。

    方澗林笑道:“他敢不吃,我?guī)湍阕崴??!?/br>
    門一開,方澗林就把碟子遞給他:“小荀,石榴派?!?/br>
    梅荀嘗了一口,又放下了,去洗手間漱口。他以為是方澗林從家里帶過來的,“這么難吃你帶過來干嘛?”

    方澗林說是萱萱姐烤的,人家一番心意,你一塊都不吃完,太傷人家的心了。

    梅荀把碟子推遠(yuǎn)了一些,把方澗林拽過來:“你們剛剛在樓下聊了很久?!?/br>
    “沒啊?!?/br>
    “門鈴響了,過那么久你才上來。”

    方澗林把練習(xí)冊攤開,“我找你是有道題想不通,雖然你比我笨一點(diǎn),但是萬一你會呢?”

    “你們到底聊什么?”

    “太平洋是不是歸你管?”方澗林把練習(xí)冊塞到他手里,“快點(diǎn)看,我想了一下午了?!?/br>
    梅荀讀了一遍題,抬頭對他說:“她是一個……”他斟酌著,不想用太激烈的詞,“她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你不要上她的當(dāng)。”

    方澗林喝了一口水,沖淡一些嗓子里的齁甜,“想什么呢,萱萱姐在我心里就是大jiejie一樣的。她對別人怎樣我不知道,她對我,肯定只把我當(dāng)鄰家小弟,那么自然,那么親切,如果她對我有意思,就不會這樣……”

    梅荀問:“你不就最喜歡大jiejie?”

    “不是,我怎么感覺我現(xiàn)在像是渣男回到家,老婆開始吃醋,盤問我是不是和小姨子有一腿?”

    梅荀陰惻惻地說:“如果我會針線活,第一件事縫上你的嘴?!?/br>
    “不錯,挺賢惠!”方澗林跑開幾步,舉手投降,“我錯了,別打我,你快看看那道題!你激動什么?你別過度反應(yīng),耽誤我寶貴的學(xué)習(xí)時間行不行?”

    梅荀看了一眼,冷淡地說:“我不會?!?/br>
    “就知道你不行。我拍個照問人?!狈綕玖譁惿蟻砼牧苏掌?,就躺在梅荀床上和別人聊上了。

    梅荀集中精力寫英語。寫完晚上還要練琴。

    方澗林一會說:“我問個題目而已,這女的干嘛突然給我發(fā)自拍?好尷尬,也不是很好看。小荀,你會怎么回?”沒人答話,方澗林自問自答,“小荀當(dāng)然是選擇不理她。”過了一會方澗林又說:“今晚我家沒人,蹭你家的飯咯?!?/br>
    梅荀說:“你過來,題解出來了。”

    方澗林走過去看了一眼,拍手說:“我懂了,我懂了,我就卡在這個小小的點(diǎn)上,一時反應(yīng)不過來。這個解法真簡單,你怎么想到的?”

    “不是我想的。我發(fā)學(xué)校論壇了,一個學(xué)長回了我?!?/br>
    “我也發(fā)了貼,為什么學(xué)長不回我?”

    “人家看你不順眼?!?/br>
    方澗林嘆了一口長氣:“我媽也看我不順眼。她罵我沒志氣,一把年紀(jì)還在讀初二,要我跳級。”

    梅荀放下筆:“你跳嗎?”他說:“跳級也就是今年去中考?!?/br>
    那一瞬間,梅荀想,自己也可以考慮跳一級。

    “不跳?!狈綕玖终f:“她已經(jīng)給我找了一堆輔導(dǎo)老師,真跳級我這半年都沒法睡覺了。我覺得沒必要,又不是趕去投胎,水到渠成多好?!?/br>
    梅荀只嗯了一聲,又繼續(xù)寫題。

    方澗林撐著下巴發(fā)了一會呆,看著窗外的小花園。兩家的小花園是挨著的。他問梅荀:“四年前你告訴我你有一個秘密,我求了你幾個禮拜你都不肯說,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嗎?”

    “還記著?”

    方澗林說:“就是突然想起來了。”

    梅荀把筆放下,看著他的眼睛說:“我現(xiàn)在也有一個秘密?!?/br>
    方澗林:“哦?”

    “我可以告訴你兩個中的一個,你挑吧。”

    “另一個呢?”

    梅荀的喉結(jié)動了動,告訴他:“另一個四年后告訴你?!?/br>
    “我選前一個。”他輕輕地說:“讓一個秘密等八年的話,太殘忍了。”

    “四年后你會忘記嗎?”

    “不會忘。”方澗林問:“拉勾嗎?”

    梅荀笑了一下,嗯了一聲。

    “曹雪濤和曹萱一直上床。我四年前發(fā)現(xiàn)的。”

    方澗林張手抱住他。梅荀臉上的笑還沒收起來,眼淚就掉了下來,滴在方澗林的背上。方澗林眼眶也熱了,他用力抱住在他懷里哽咽的男孩,過了好長時間才問:“四年后的也是壞消息嗎?”

    “是薛定諤的貓,生死疊加。開箱才能揭曉?!泵奋鞣砰_他,看著他通紅的眼眶說,“但是遺忘的話,就一定是死貓?!?/br>
    后來梅荀才知道并不是薛定諤的貓。不需揭開箱蓋就已經(jīng)知道結(jié)果,因?yàn)橄渥永锏母粑哆h(yuǎn)遠(yuǎn)飄進(jìn)他的鼻子。但在親眼目睹貓的死狀之前,他還是不甘心。

    梅荀高三那年的圣誕夜,也是他十八歲生日前夕,他和許裕園去方澗林家里過節(jié)。

    那天晚上大家都喝了酒,他和方澗林磕磕碰碰地把餐具收進(jìn)廚房,塞進(jìn)洗碗機(jī)里。梅荀問他,汪沅為什么會在這里?

    “他自己要來,不是我專門請?!狈綕玖终f,“怎么了?前任不能見面?”

    梅荀黑著臉:“下次有他在的場合,不要叫我?!?/br>
    方澗林好脾氣地說:“行了行了,下次不會?!闭f著就要從廚房出去。

    梅荀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領(lǐng),眼眶都醉紅了,他咬牙切齒道:“方澗林,你知不知道你給我介紹什么爛人?他讓我在電話另一頭聽別人cao他,他把我追回來,然后又出軌,我他媽差點(diǎn)因?yàn)檫@個想不開……”

    方澗林愣住了,他從不知道有過這些事,“你以前早不說,說了我肯定找人揍他……現(xiàn)在,現(xiàn)在揍也可以?!?/br>
    梅荀醉得厲害,在他眼里,方澗林家的廚房扭出了九曲十八彎,他想去洗手池洗個手,卻不知怎么走過去。他背抵著用餐的吧臺,捂住額頭說:“他就一個傻逼,我早就不在意了。我更討厭你自以為對我好,找一些垃圾來打發(fā)我。你嫌我煩可以離遠(yuǎn)點(diǎn),也不是我纏著你不放?!?/br>
    “照你這么說,汪沅劈腿事小,我這個牽線的罪該萬死?”方澗林給他氣笑了,“我真是好心沒好報。你有不如意我背鍋,有脾氣沖我發(fā),小荀,這對我公平嗎?”

    小荀是年紀(jì)小時的稱呼,長大后就不常喊了,一時間,少年時無數(shù)往事都涌上心頭,梅荀心里又酸又脹。

    “你不傷我的心?你忘掉的貓,它死在了箱子里!”

    “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小時候梅荀出門,拜托方澗林照顧他的貓,方澗林忘了,后來貓被人毒死在花園里。這件事已經(jīng)過去十年,他不明白梅荀為什么突然翻舊賬。

    “十年前一次,四年前一次?!?/br>
    “四年前的什么?”方澗林莫名其妙,“我只記得你很小的時候養(yǎng)過一次貓?!?/br>
    “你忘了嗎……”梅荀頭痛欲裂,人也站不穩(wěn),整個人都在往下滑,勉強(qiáng)用胳膊撐在吧臺上,不小心把一盒巧克力碰翻。

    棕黑色的巧克力球滾了一地,在瓷白地板上留下骯臟的痕跡,有幾顆還滾進(jìn)櫥子底下去了??諝饫飶浡鴿饬业那煽肆ο?。

    方澗林突然說:“是你家園園從學(xué)校帶回來的?!?/br>
    梅荀如夢方醒,突然意識到酒瘋不應(yīng)該繼續(xù)發(fā)下去,他是時候回家了。他推開方澗林,東歪西倒地走了出去。

    十歲是梅荀人生中的第一道分水嶺,他原本生活在光亮的明面,自那時起,漂亮的紙糊城堡轟然崩塌,隱藏在暗處的惡龍現(xiàn)出真形。

    十五歲也是一道,母親逝世雖然痛入骨髓,也是一種解脫:母親加之于他的愛好并不是他的愛好,把他壓得喘不過氣來的秘密終于重見天日,也不必再偽裝出母親喜愛的溫順模樣。離開那座塞滿了骯臟rou欲和病痛的小洋樓后,他迅速分化成了alpha。

    十八歲也是一道,他改變升學(xué)計劃,來s市上大學(xué)。在這座陌生的城市里,朋友素未謀面,城市的街景從未寓目,他和許裕園租了一套空房,就好像打開了一張純白的紙——未來一切都由頭開始重新書寫。

    他們有一段漫長的蜜月期,夜晚讀著同一本書入睡,白天穿錯戀人的襪子出門,沒課的下午抱在沙發(fā)上看電影,在暴風(fēng)雨過后的清晨一起收拾陽臺的狼狽。

    上大學(xué)這幾年來,校園生活平淡到乏善可陳,而在那個臨時租房里,耳鬢廝磨的時刻卻很容易讓人想到永恒。

    早晨,梅荀醒來時許裕園已經(jīng)不在了。他接了兩個電話,一個是上次合作的導(dǎo)演問他愿不愿意出演他新戲的男四,梅荀沒猶豫就拒絕了,另一個是方澗林告訴他人找到了。

    文件發(fā)到了他郵箱里,梅荀沒急著看,先起床給自己做了一頓飯。昨晚做了一夜的夢,幼年時、少年時的記憶翻涌而來,他睡得很不安,醒來后心情就像下過一場潮濕的雨。

    吃完飯他才慢吞吞地打開文件,內(nèi)容不多,他花了半刻鐘就看完了。

    梅荀一直以為母親埋身地底后,曹萱和曹雪濤在國外過好日子。就算兩人不來往,曹萱應(yīng)該也能從曹雪濤那里要到一大筆錢,繼續(xù)在異國他鄉(xiāng)當(dāng)闊小姐。

    而文件里寫的東西是他做夢都沒想到的。

    六年前養(yǎng)母下葬那一天,曹萱只身一人來到A市火車站,挎包里裝著她的身份證、兩萬現(xiàn)金和幾包煙,她買了一張火車票,目的地是隨手挑的。

    她跳上火車,任由火車把她送到任何地方去。

    半夜,曹萱抱著包在車廂角落打瞌睡,有幾個男人來搶她的包,她叫了好多聲,叫搶錢,叫救命,又叫強(qiáng)jian,可是等列車員來的時候錢還是被搶走了。

    從火車站出來,她沿著大街走,走進(jìn)她看見的第一間飯店里,問老板需不需要一個服務(wù)員。老板把她留了下來,半個月后,老板娘給了她一個月的工資,把她趕了出去。

    她進(jìn)過服裝廠,當(dāng)過服務(wù)員,當(dāng)過洗碗工,賣過盜版光碟,最后在一個宵夜檔端盤子的時候被一個肥頭大耳的男人帶走。再后來她去ktv上班。有一天她半夜起身上廁所,發(fā)現(xiàn)下鋪吸毒過量死在床上,她的身體突然有一股難以抑制的沖動。天亮?xí)r,她背起包跑進(jìn)火車站,又買了一張火車票。

    照片中的女人還不到三十歲,看起來比實(shí)際年齡大七八歲,眼神疲倦,眼角和嘴角都顯出老態(tài),跟梅荀記憶里的jiejie沒有太多相似之處。

    梅荀照著那個電話撥過去,對面喂了一聲,他說他是梅荀,她說哦。他說我能問一個問題嗎,她說你問。他問曹雪濤從什么時候開始強(qiáng)jian你。她說她記不清了,有可能是十歲,或者十一歲。

    梅荀第一次在后花園撞見他們的時候,曹萱已經(jīng)十八歲了,帶回過家里偷情的男朋友兩只手都數(shù)不過來。梅荀以為曹萱的男人多一個不算多,多一個養(yǎng)父算不上什么。

    浪蕩輕浮、會和任何男人的上床的是曹萱,從十歲、十一歲開始被強(qiáng)jian,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的也是曹萱。

    但是梅荀以前從來不去想這些,骯臟的東西他多看一眼都嫌臟眼睛,多想一下都會反胃,他只會想:她頭腦簡單,為人輕浮,無可救藥,和老yin棍天生一對,我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