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柳司行將瓊叫進(jìn)書房，給她下達(dá)了參加武舉的正式通知。

    原想等十六歲從官再找個合適的機(jī)會見秦修筠一面，如今計劃提前了三年，倒是件意外之喜。

    說她是戀愛腦也好，藐視朝廷也罷，從官的目的確實從來就沒正經(jīng)過。瓊這白賺來的一生，不求活得恢弘壯闊，只求隨性而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至于目標(biāo)清單的頭兩條，就是以和平的方式脫離柳府管制，還有約見一下曾經(jīng)喜歡得要命的小哥哥。

    武舉頭一項考的是策略筆試，過了才有資格比試身手。因此接下來的兩個月，瓊一直悶在屋里啃兵書。

    而在這段時間里，荊州發(fā)生了一件堪稱重大的事件——遠(yuǎn)在蓬萊的仙人門派前來選拔弟子了。具消息靈通的葉庭講，這事每百年才出一次，史料記載含蓄，難得知道詳情的幾位老人，還是小時候從他們父母輩那里聽來的。

    凌朝的百姓大多知道仙家的存在，卻接觸不多，只知他們本領(lǐng)通天，還多半是長生不老的。不但如此，人群中傳開的幾段遇仙事件，還都和拯救天災(zāi)、造福蒼生有關(guān)。所以，這仿佛佛陀在世的仙門一來“招生”，荊州幾乎傾城相迎，排隊等待選拔的百姓繞街兩圈還有盈余，人人手里拿著愛的號碼牌。

    權(quán)貴世家看待此事相對冷淡，但也會安排幾個子弟參與其中，權(quán)當(dāng)投資開發(fā)仙家人脈。柳府派遣出的投資選手，便是年華正好又待字閨中的柳絮柳葉。相比較柳絮走過場般的敷衍態(tài)度，柳葉則興奮得一晚上沒睡。等到第二天早上梳妝好出來，直接驚掉了一眾人的眼珠，只見她大冬天裹著層層疊疊的月白薄紗，縹緲是縹緲，但驟風(fēng)一吹就團(tuán)成了球，像極了瓊小時候吃的兩塊錢一串棉花糖。

    弟子選拔被置辦在菜市口這個非常接地氣的地方，不為別的，就圖它空地面積大。柳葉柳絮被家丁們護(hù)送著排隊去了，其余柳家人則在附近酒樓訂了視野好的雅間，隔窗就能觀看菜市口的盛景。

    有位道姑打扮的女仙人站在場地中央不知念了什么口訣，只聽嗖地一聲，周圍隨處可見的菜葉瓜皮霎時間消失得無影無蹤，簡直比戴森吸塵器還好用，瞧得瓊差點跟著眾人驚呼出聲。

    場地清理好后，六位表情肅穆的仙人一字排開站定，其中一個從儲物袋里翻出案臺、水晶球，擺好后便示意選拔者一一上來，摸球驗資質(zhì)。

    “呵呵，這不就是占卜嗎？旁邊再放一摞塔羅牌就更對味兒了?！杯?cè)滩蛔〕靶Φ馈?/br>
    柳夫人聞言，忍不住蹙眉教育她：“音兒，你也莫要吃味。前程大好的斷不會去走那修仙之路。且不說仙門甚遠(yuǎn)、家中親眷鞭長莫及，就說那長生不老，可又真是什么好事了？你是不知，人一旦活到六十，便會想要入土啦，等到八九十，那簡直就活膩了，迫不及待要去地下喝碗湯?！?/br>
    瓊用力點頭：“母親此言大善！女兒亦是覺得修仙莫得前途！”

    如果將仙術(shù)比作中醫(yī)，魔法比作西醫(yī)，那么瓊肯定是鐵打的西醫(yī)派，來月經(jīng)都提倡冰水隨便喝的那種。

    柳夫人欣慰一笑：“我兒懂事。”

    閑話聊著，那邊測試選拔已經(jīng)結(jié)束五六個人了。隊伍前二十多個都是官家子弟，后面四十多個則是富戶，再后面才是普通百姓。這倒不是仙人搞特殊，主要是隊伍排好時，有能耐的都會拿銀子和前排去換，跟黃牛一個性質(zhì)，因此當(dāng)瓊仔細(xì)一瞧，才發(fā)現(xiàn)下一個便到家妹柳絮了，再后面兩個，赫然就是馬麗蘇！

    入選弟子的站區(qū)還空無一人，柳絮沒抱什么希望，隨便把右掌往水晶球上一放，面無表情等待女仙人喊“下一個”。偏生就在這時，一直毫無反應(yīng)的水晶球像是被人按上了電池，突然光芒大盛，女仙人驚得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喊道：“這，這凡人地界竟還能出個單品水靈根！”

    話音剛落，場周一片嘩然。

    “什么意思什么意思，單品很厲害？”

    “主要是水靈吧，仙人可能是覺得那姑娘長得夠水靈，還帶根?！?/br>
    “帶根怎么會是姑娘？難道他是女生男相的大小伙？”

    “柳家千金不認(rèn)識？你們能不能別胡扯？”

    ......

    不管場外如何困惑，幾位仙人對柳絮均表現(xiàn)出了另眼相待，笑瞇瞇地請她去入選區(qū)站好。周圍看客被他們的喜悅之情渲染，用力鼓起掌來，一片歡呼喝彩。

    或許是人生頭一回經(jīng)歷高光時刻，柳絮沒有很在狀態(tài)，她一步一躊躇地走進(jìn)圈中，滿臉“這是什么情況”。下一個便是柳葉，風(fēng)兒正好在此時喧囂起來，蓬松的裙擺一直往她臉上糊。來到桌前，她費勁地從一層層薄紗中剝出手掌，興奮地按到了水晶球上。

    有胞姐高調(diào)入圍在前，本抱著試試看態(tài)度的她不由也多生了幾分期待。卻見下一刻，下下一刻，以及下下下一刻，水晶球仿佛變成了同居多年的男朋友，耳朵失聰雙目失明，叫他幫忙做個家務(wù)？不，怎么求都不會給反應(yīng)的。

    場面一時有些尷尬，柳葉抓著裙紗，下巴顫抖，風(fēng)一吹差點沒站穩(wěn)。她埋頭沉默片刻，卻又很快恢復(fù)了鎮(zhèn)定，而后直朝一臉擔(dān)憂的柳絮走去。

    酒樓這邊聽不清她們說了什么，瓊只看到兩人頗為動容地?fù)肀Я艘幌拢罅鯛恐フ遗扇私簧?，說半天后，女仙人竟破例讓柳葉也站進(jìn)了入圍的區(qū)域里。

    柳夫人吃了一驚：“三姑娘這......她一凡人去那仙門作甚？家里也不少她吃穿呀，可就沒留戀了？哎喲，這可如何是好，等消息的孫meimei怕是要哭斷腸了?！?/br>
    坐在上首的柳司行眉頭緊擰，顯然對柳葉擅作主張的行為也非常不滿。但他終究還是沒讓家丁去把那丫頭拉回來，沉默半晌，只將杯中茶水毫無眷戀地潑到了窗外，沉聲道：“且隨她造化吧。不知恩的東西，留著也無用?！?/br>
    瓊唏噓幾秒，便繼續(xù)關(guān)注選拔了，因為眼瞧著馬麗蘇已經(jīng)走到了臺前。她素愛穿一身白，今日也是，但卻比柳葉的蓬紗白衣靠譜很多，至少馬麗蘇的布料厚，大冬天看上去足夠暖和。她擼起翻絨長袖，脫下兔毛手套，將手放在水晶球上，很快，微弱的光芒便從球體表面散發(fā)出來。

    “末等資質(zhì)，五行雜靈根。姑娘這邊請?！迸扇说ǖ貙⑺肴χ小?/br>
    其實擁有靈根的人本就萬中無一，縱使是雜靈根，也足夠稀有了。但或許是有柳絮珠玉在前，場外圍觀的人大多臉上都是“哦～這個也入選了”的表情，歡呼零星，連討論也不多。

    瓊倒覺得她這姐們前途無量。起點低怎么了？起點低進(jìn)步空間大呀！一點一點從小蝦米進(jìn)階成大佬，當(dāng)中獲得的那些閱歷可都是無價寶藏。說不得百年之后的馬麗蘇就是這個時空的唐家三少了。

    蓬萊山馬家三少婦，光聽名字就知道牛逼。

    ......

    選拔進(jìn)行了三天。

    成為弟子的一共五人，其中柳絮資質(zhì)最好，柳葉資質(zhì)最差。本來馬麗蘇是墊底的，可誰讓這里還有個附贈品呢，她也就只能笑納倒數(shù)第二了。

    臨別之時，瓊給馬麗蘇送了一個海螺，說那是手機(jī)，可以沒事常聯(lián)系。馬麗蘇不信，質(zhì)問其原理，瓊無奈，只好給她大概講解了一下：“靈感是紙杯傳話筒。我這也有個海螺，倆海螺屁股連著同根能量線。線為了不受距離限制而鎖在了異度空間里，你用之前記得找會雷系仙術(shù)的師兄師姐給它充能激活，充兩分鐘能續(xù)航五天吧，算是耐用。”

    馬麗蘇不懷疑了，轉(zhuǎn)而瞇著眼盯她，直把人盯毛了才幽幽地說：“就知道你不簡單。但是嘛，有些事你不方便講我也就不多問了。姐們今日先走一步，但我相信你也會有這么一天的！”

    瓊擺擺手：“你這告別辭說得不吉利，趕緊走吧。仙俠甜寵男主還在等著你呢?！?/br>
    “哎喲那確實！”馬麗蘇提著裙擺登上送他們離開的葫蘆狀飛行法器，回眸爽朗一笑。

    “我們后會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