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每天都彈鋼琴。

    從七月初你就開始這么做，你會花時間在客廳彈奏鋼琴。這是合理的，德萊恩向其他人解釋，鋼琴家需要練習(xí)。

    鋼琴家確實(shí)需要練習(xí)，但這不是你現(xiàn)在開始彈琴的理由?；蛘哒f甚至沒有什么具體的理由，只是有一天傍晚你們吃完晚飯，德萊恩和你坐在桌子邊，盤子還沒來得及收拾，就那么散漫無度地堆疊在那兒。那是夏天傍晚，空氣稍微涼下來，你能聞見那種夏夜特有的清涼味道，帶著一股植物清香，讓你聯(lián)想起樹叢間夜鶯或者蟋蟀的鳴叫。

    德萊恩的手搭在椅背上，夾著一根香煙。在那些必要的社交場合之外少校并不怎么抽煙，可就是莫名其妙地喜歡在手指間夾著一根轉(zhuǎn)來轉(zhuǎn)去。那個小習(xí)慣流露在隨時隨地，比如現(xiàn)在。

    在你沒注意的時候，好奇心大概使你一直在盯著他的手指看，以至于年輕的軍官也把目光挪了過去。他看見你在關(guān)注什么，然后了然地挑了挑眉。

    “我從十八歲就這么干了，那時候我剛從青年團(tuán)進(jìn)入空軍服役?！薄〉氯R恩說，“因?yàn)槲沂懿涣藷熚?，又想要讓自己顯得成熟點(diǎn)兒。你知道吧，我那時候相信當(dāng)你拿著它的時候，別人總會認(rèn)為你會在過一會兒的時候把它抽掉?！?/br>
    他低聲笑起來，為許多年前那種少年人的稚氣，“天啊，結(jié)果沒用半個月所有人都在笑話我光拿著煙不抽，特別是——”

    你在聽著后文，然而他的話語終止了。有點(diǎn)突兀，但德萊恩就那么戛然而止，像是中間缺失了一段的磁帶。他的肩膀僵在那里，直到幾秒后才重新恢復(fù)生機(jī)，好像那個“特別是”后面接著什么不容觸碰的傷痛。特別是什么？特別是誰？

    你知道德萊恩曾經(jīng)在空軍服役，你知道他在一次空戰(zhàn)受傷后離開了那里，來到集中營。但少校很少提及那段經(jīng)歷，像是那里埋藏著什么傷疤。你曾認(rèn)為那是場糟糕的空難留下的痕跡，但現(xiàn)在你不這么覺得了，那幾乎是種直覺，告訴你那不是真相。

    有個人藏在那兒。藏在未盡的話語中。

    那是經(jīng)年的隱痛，時不時才牽動一下，就像磨損的牙齒，好的那部分包裹了即將暴露的神經(jīng)，讓它看起來若無其事。但只有當(dāng)事人才知道每次需要動那里時都必須小心翼翼，不知道什么時候尖銳的疼痛就會鉆入腦子。

    “……對不起，克萊爾。”　德萊恩輕輕吐出一口氣，有點(diǎn)突兀地說。

    他沒必要向你道歉，但你明白他為什么這么說。他本想向你坦誠，他覺得你有權(quán)利從他那里知道你想知道的。可他就是說不出口。

    為此他感到抱歉。

    “沒關(guān)系，文森特。”　你說，將那根香煙從他手指間抽出去，“讓我們做點(diǎn)兒別的事吧。”

    就在這時候那架鋼琴闖進(jìn)你眼里。

    它在深紅色罩布下露出黑色的漂亮一角，像是那種覆蓋著紅絲絨頂?shù)那煽肆Φ案?，讓你莫名其妙地產(chǎn)生一種沖動，你想走過去，摸摸它，將它彈奏出聲，聽聽音色是否圓潤飽滿。而且不知為什么，你就是知道德萊恩也會喜歡。

    “讓我們來彈彈琴吧。”　你說。

    少校沒發(fā)表異議，他主動走到了鋼琴邊，看起來還沒回過神兒。于是你打開琴蓋，試了試音。比你過去經(jīng)常彈的那一種厚重，又比集中營里的另一架聽著單薄。但你挺喜歡這種音色。

    “你喜歡聽什么，文森特？”　你在琴凳上給德萊恩留了個空間，你們肩并肩一起坐在琴凳上，像小學(xué)課堂活動中分在同一組的小孩。

    有短暫一陣的沉默，顯然少校腦子里說不定正在進(jìn)行空戰(zhàn)，或者槍聲大作。不過沒關(guān)系，今晚時間充足。你等待著德萊恩從往事的余蔭抽身而出，看著他從回憶里倒退開，重新走進(jìn)濕潤清涼的夏夜里。少校在你身邊緩慢地回過神兒，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坐在琴凳上。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　德萊恩許久才不確定地說，“四手聯(lián)彈？”

    你當(dāng)然不介意。毫無疑問德萊恩擔(dān)心他在鋼琴上的業(yè)余水準(zhǔn)讓你覺得他太過多余，但你又不是他的鋼琴老師。唯一一本四手聯(lián)彈的琴譜被找出來，舒伯特的f小調(diào)幻想曲。

    “先說好，我彈得不那么好?！薄〉氯R恩帶著一種警覺說。他湛藍(lán)的眼睛警惕地看著你，那種神情讓你有種不知道從哪兒來的熟悉。你花了一小會兒才猛地想起那是在你第一次見到德萊恩時。

    時過境遷，再想起來德萊恩那時候的表情只讓你覺得相當(dāng)有趣，像只貓?jiān)谀銓⑺нM(jìn)懷里以前向你揮動爪子。它不確定到來的是懷抱還是擊打，所以先按壞結(jié)果武裝自己。

    “沒有太多人能對著我說他們彈得很好?！薄∧阏f，帶著難以遮掩的笑容，“我可從沒嘲笑過他們，那又不是他們的職業(yè)?！?/br>
    你們的手落在鋼琴上。先是德萊恩，然后是你的。手指纖長，鋼琴家的手與軍官的手。德萊恩落下第一個音符，你很快跟上。

    出乎你的預(yù)料，德萊恩彈得比你想象的好，在業(yè)余水平中甚至堪稱上流。但這依然是場不公正的競賽，年輕的軍官正在你身邊聚精會神，顯然擔(dān)心一根失誤的手指會弄出不和諧的響聲。而卻你則還有余暇抽出空看著德萊恩，看那雙手在琴鍵上滑動，彈奏出水波一樣的琴聲。

    也許他放松點(diǎn)兒效果會更好，你想。但當(dāng)然啦，你能理解他，誰讓他身邊坐著的是個鋼琴家呢。如果讓你在德萊恩面前擺弄槍支或者駕駛飛機(jī)，你也會一樣緊張的。

    你們都沒再說話，琴鍵被按下，又彈起來，發(fā)出的樂聲已經(jīng)足夠?qū)⒛銈兩磉吥瞧臻g充滿，像清澈的水流注入玻璃杯，漫長清涼的夏夜被鋼琴聲充盈，不再需要任何多余的話語。你轉(zhuǎn)頭看著德萊恩，目光從那雙修長漂亮的手向上滑動，燈光下軍官金色的發(fā)絲微微散落，從側(cè)面看暗金色的睫毛顯得那么長。

    他全神貫注，專心致志，甚至沒察覺到你正在看著他。

    你就那么盯著他看，反正你熟悉那支曲子，閉著眼睛也能彈得很好。這不應(yīng)該，你的老師告訴你“彈琴就該專心致志，感情充沛，哪怕你彈過一千遍”。如果他在你身邊肯定會大聲打斷你，喊叫著說別以為自己取得了點(diǎn)兒成就就能在彈琴時左顧右盼，還有什么能比演奏更重要？

    但現(xiàn)在你身邊沒有老師。

    不會有人將你從這一切中打斷，你任憑手指跳躍而意識放松，沉入身邊那片清澈透明的水中。你知道一切并沒有那么差，甚至更好——也許你沒那么專注，可你動了感情啊?；孟肭阆?，你之前彈過那么多次，可只有這次，你真的在幻想。

    在漫長的琴聲結(jié)束之后，你聽見德萊恩模模糊糊地向你抱怨。

    “克萊爾，在你身邊彈琴，我真覺得自己像是只在百靈鳥邊上大叫的烏鴉?！薄∷行┌脨赖卣f，“雖然烏鴉叫得很開心?！?/br>
    你猛地笑了出來，然后放任自己的胳膊抱住他。你們在鋼琴凳上黏黏糊糊地粘在一起，像所有熱戀的情侶一樣吻個沒完。在親吻的間隙，你貼在德萊恩的耳邊，告訴他你剛剛沒來得及說出的話。

    “即使真的是只烏鴉，文森特?！薄∧阈χ穆曊f，看到氣流讓那里帶上了一點(diǎn)紅潤，“也是只討人喜歡的烏鴉?！?/br>
    自那之后你開始在傍晚彈琴。那個時間德萊恩有時候回來了，有時候沒有。而在那些他在的日子里，他大多數(shù)時間坐在一邊當(dāng)個好聽眾，獨(dú)享這場屬于一個人的音樂會。不過有時候他也會加入你。

    “烏鴉要開始叫了?！薄∷χf，作為加入者的預(yù)告，然后另一雙手加進(jìn)來。你偶爾也會教他怎么才能彈出更豐富的層次，“技術(shù)指導(dǎo)”，但是在你擺弄他手指的時候你們的十根指頭總是莫名其妙地扣在了一起。

    你發(fā)誓你絕對不是故意去那么做，但最后你們躺在床上的時候誰也說不清這一切是怎么發(fā)生的。

    “是你先的，克萊爾。你抓我的手?！薄〉氯R恩氣喘吁吁地說，不過沒那么認(rèn)真。你的手按著他的胸口，德萊恩的胸口急促地起伏著，你舔咬著他的rutou，讓那里飛快地挺立起來，變得紅潤而飽滿。

    “可是你也抓了我。你甚至還摟我的腰?！薄∧惴瘩g他，吻著德萊恩的頸窩，笑聲在親吻中變得模糊，“天啊，你就是夏娃在伊甸園咬的那顆蘋果?！?/br>
    “那你就是那條騙夏娃吃下蘋果的蛇?！薄〉氯R恩說，為你在他身下動作的手指抽了口氣。他握住你的手，壓著你的手緊貼他火熱的脖頸。燈光讓一切又溫暖又明亮，金發(fā)頭發(fā)、藍(lán)色眼睛的德萊恩，他起伏的胸口，亮晶晶的汗水，他灼熱又急促的喘息。

    在你的掌心下，德萊恩的喉結(jié)輕輕滾動著，那點(diǎn)肌膚的滑動使你的目光像是黏在上面，讓你想攔住那種動靜。你挪開手掌，在他喉結(jié)上落下一個吻，聽見德萊恩繃緊腰吐出一聲短促的呻吟。

    你們又你來我往地胡亂說著些什么，企圖把從鋼琴邊跑到床上的責(zé)任推給對方，一點(diǎn)兒不認(rèn)真，像是那種孩子間無聊的爭執(zhí)——下課鈴響起五分鐘前開始，雙方都知道一到放學(xué)你們又會重歸于好，然后牽著手一起回家。

    缺乏邏輯的對話一直持續(xù)到擴(kuò)張結(jié)束，然后你把假陽塞進(jìn)他手里，德萊恩撐起身體將它們戴在你腰間?，F(xiàn)在他夠熟練了，再也不會犯那種失敗幾次的錯誤。

    “別管那些了，蛇、蘋果還有那些別的什么。”　你吻著他，“現(xiàn)在我們是亞當(dāng)和夏娃?！?/br>
    “偷吃禁果的那種嗎？”　年輕的金發(fā)軍官在你身邊笑起來，但沒有惡意也沒有緊張，那種溫暖的笑聲構(gòu)成的聲波讓你的胸腔也跟著共鳴起來。

    你靠在床頭，手扶著德萊恩的腰。肌膚柔韌又有彈性，你能感到里面藏著的力度，肌rou繃緊，肌rou放松，熱得發(fā)燙。德萊恩跨坐在你身上，扶著假陽。你盯著他的雙腿間，他已經(jīng)硬起來，性器頂端淌出晶亮的液體。

    先頂進(jìn)去了guitou。德萊恩的睫毛輕輕顫抖，然后他的腰部用力，萬有引力也在幫忙。你手掌下的肌rou繃緊了，他喘著氣，坐到了底。

    現(xiàn)在他的大腿和你的大腿挨在一起，飽滿的臀部半壓在你腿上。你的唇舌拖過德萊恩微微潮濕的胸口，在上面留下晶亮的水痕。他繃緊的脊背像一張弓，或者獵豹，你想。你只見過一次獵豹，在一次巴黎的非洲動物展覽，但你還記得那種生物美麗柔軟的毛皮，它們在輕盈地跳上樹時舒展的腰肢和又長又蓬松的尾巴。在一段影片中你見到它們奔跑，那種迸發(fā)如火的力度與美感讓你目眩神迷。

    貓科動物。德萊恩的腰收緊著，肌rou線條利落又漂亮。那雙湛藍(lán)的眼睛低垂著看著你，引誘你吻上去，吻他正顫抖著吐出濕熱喘息的嘴唇。他修長的身體開始緩慢地起落，大腿發(fā)力，脊背繃緊挺直，肌rou起伏如浪，讓驚人的力感與美麗同時從他身上迸發(fā)。

    現(xiàn)在獵豹開始奔跑了。

    你緊緊按著德萊恩的背，揉著他腰后薄薄的肌膚，相比于別處少校的腰顯得夠細(xì)的，但格外柔韌也格外有力。那里沾著汗水，讓皮膚潤濕，你對那兒愛不釋手。他被cao得渾身發(fā)燙，身體起落的速度越來越快，guntang的紅暈從臉頰延伸到胸口，金發(fā)黏在額頭邊。你的手指沿著他凹陷的脊溝一路滑下，揉按尾椎，讓薄薄的嘴唇中吐出凌亂的氣流。然后你的手繼續(xù)向下，摸到那根假陽。它被含進(jìn)去又吐出來，你摸到你們連接在一起的地方。

    “不……克萊爾，別摸那里……”　德萊恩喘息著抗議，但是你摟緊他的腰，反正現(xiàn)在他根本跑不開。

    你的手指尖突破了一點(diǎn)兒界限，那個柔軟火熱的地方無視了主人的想法，順從地稍微凹陷下去，讓熱度包裹了你的指尖。

    “嗯……”　德萊恩劇烈地抽了口氣，鼻腔里溢出一點(diǎn)兒哼聲，他難耐地將背弓起來，腦袋緊靠在你的耳側(cè)，拿嘴唇吻你的耳朵，“不、克萊爾，快拿出來……”

    好吧。你抽出手指，如他所愿地愛撫著他。大型貓科動物的胸腔里發(fā)出心滿意足的咕嚕聲，德萊恩抱著你，喘息著，但嘴唇含糖塊一樣含著你的耳垂。他略微偏過臉，高挺的鼻梁蹭著你的臉頰，帶起細(xì)微的癢，他說，“克萊爾……”

    他的發(fā)絲在燈光下燦爛如熔金，你撫摸年輕軍官的金發(fā)，撫摸他修長的后頸，有力的背和柔韌的腰身，德萊恩的心臟在你咫尺之遙跳動，劇烈如同擂鼓。

    你們在偷吃禁果，毫無疑問。既往的罪孽纏身，無法洗去，可一切都在變好，每天都比前一天好一點(diǎn)兒，這讓你感到一種罪惡的輕盈。你看見少校湛藍(lán)的眼睛，他發(fā)出命令的嘴唇。你聽見他的聲音，他阻止死亡，讓抬起的槍口垂下去。你聽見他給集中營的醫(yī)生們發(fā)下命令，要他們對藥物別那么吝嗇，免得太多人因?yàn)橐稽c(diǎn)腸胃疾病導(dǎo)致的虛弱就直接被槍斃。

    于是你抱緊他，讓嘆息聲輕飄飄地從你的嘴唇間溜走，“蘋果真甜啊?！薄∧銍@息著說。

    “是的，蘋果真甜啊?！薄∧懵犚娚傩Ｔ谀愣系吐曋貜?fù)了一遍。然后你們繼續(xù)做下去，你握住德萊恩的yinjing，讓他悶哼著射出來。

    高潮來得甜美而漫長。你抱緊他，你們密不可分，黏在一塊品嘗罪惡禁果甘甜誘人的汁水，像一對連體嬰，直到雙雙喘息著倒在床上。

    “可蘋果真甜啊?！薄≡陔鼥V的燈光中，少校又一次感嘆。然后他靠近你，親吻你的嘴唇。

    “明天是我的輪崗調(diào)休。”　在你們快要睡著的時候，你聽見德萊恩含糊地說，“而且不會有人過來?！?/br>
    “好的，文森特。”　你為少校話里那點(diǎn)兒要求褒獎的意味笑起來，迷迷糊糊地揉著他金色的頭發(fā)，“快睡覺吧。”

    然后甜美黑暗的睡眠漫上來，將你們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