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兒，連空氣中都洋溢著細(xì)碎的喜悅，和絲絲縷縷的團(tuán)圓味道。四個偷懶睡懶覺/回籠覺的，被靳少校無情叫醒，但是他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一年一度的除夕，另外三只妖怪也“有幸”在這一天吃到了靳三爺御制的八寶粥

    說起來五個人還是第一次圍在一桌子上吃飯，第一次“家庭聚餐”就如此突兀地實(shí)現(xiàn)了。陽光射進(jìn)落地窗，透過地板反射上來，給室內(nèi)撒上一片金黃，微燙的碗底沿兒在手心里燙出一圈淺粉的紅印，那溫暖妥帖的味道一直透過食道，暖進(jìn)了心里

    年三十兒早上，寫對子，貼春聯(lián)

    蕭玦的字是確實(shí)好，原來是有書法的功底，他本來一早上有點(diǎn)低血糖，起床氣，加上昨兒晚上受凍了，臉色不太好，一碗甜粥下肚，已經(jīng)舒服多了

    柔軟的毛氈上，撒金紅宣紙被裁成條狀，蕭玦站得脊背筆直，骨rou均亭，他揮毫下筆，筆走龍蛇，瀟灑肆意的筆法蒼勁渾厚，點(diǎn)點(diǎn)墨跡被宣紙吸收，綻放出了人們對新的一年最好的渴望和祝福

    令會林和薛云奕在廚房里乒乒乓乓，噼里啪啦，嘰嘰喳喳，總算和好了漿糊，出來的時候令會林的一條狐貍尾巴上的毛被粘的一縷一縷，薛云奕的三根翎毛也有兩根黏在了一起

    靳元個子高，負(fù)責(zé)往門上粘，圖南舉著半干的對聯(lián)，像勤勞的小陀螺一樣來回跑，不斷地把蕭玦新寫出的對子遞給靳元

    貼好了春聯(lián)，五個人聚在令會林茶室里喝茶，今天他泡了金駿眉，圓融的手法釋放出黃金般的湯色，茉莉香夾雜在茶香之中，一口潤肺，再一口潤心

    大家都閑下來，圖南終于有了機(jī)會發(fā)揮，她神神秘秘地溜了出去，再回來的時候舉著四個巨大的禮物包裝盒，那高度擋住了她的眼睛，圖南抱著盒子艱難地擠進(jìn)門里，結(jié)果保持不了平衡，自己左腳絆右腳，摔在了蕭玦面前

    眾人：“……”

    圖南為了緩解尷尬，急中生智，大喊一聲：“吾皇萬歲！”

    一陣詭異的寂靜飄過

    蕭玦：“……平身”

    說完他自己一曬：“明天才初一，怎么今天就拜年了？” 他從口袋里扔出一個紅色的盒子：“那你就提前拿去吧，你的紅包”

    圖南被“紅盒子”砸中，感受到了金錢的重量，她好奇地?fù)u了搖，里面是金屬碰撞的聲音，難不成是黃金嗎？圖南心里大膽地猜測著，小心翼翼地把盒子收了起來

    然后她開始分發(fā)禮物，一人一盒，非常公平，邊發(fā)還邊說：“感謝各位大佬對我無微不至的關(guān)懷和照顧！新年快樂，新年快樂”

    靳元是個非常老派的人，收到之后矜持又鄭重地把東西放到了身后，不當(dāng)著人的面兒拆禮物，擊碎了圖南想看他表情的幻想，看來只能自己YY一下了，圖南嘆息著想道

    令會林前幾年留過學(xué)，受西方文化不少的影響，剛拿到手上就迫不及待地拆開了，里面靜靜地躺著兩盒包裝精美的特級茶葉，其實(shí)圖南買禮物已經(jīng)非常考慮周到，投其所好了，但是令會林看著那茶葉的品種，嘴角微微抽搐——是云頂雪翠——是蕭玦給他下醉仙散的云頂雪翠。蕭玦遠(yuǎn)遠(yuǎn)地挑起了眉毛，心里暗爽地欣賞著令會林強(qiáng)顏歡笑的臉色，心想圖小南真棒，無知無覺地就配合我給令狐貍下了眼藥

    薛云奕也是個隨意的，他打開包裝，映入眼簾的是一排粉紅色的Hello Kitty發(fā)夾

    薛云奕：“……” 他看著圖南期待的神色，問道：“這是給我買的？”

    圖南眼睛放光：“是啊是?。∥矣X得很適合你”

    其實(shí)說起來，四個人里接受度最高的就是薛云奕了，他身在娛樂圈，脾氣又好，別說是個可愛的發(fā)夾，就算是娘化、性轉(zhuǎn)同人都有無數(shù)，早見怪不怪了

    他淡定地拿起一個發(fā)夾，順手別住了額前的碎發(fā)，還露出了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問道：“合適嗎？”

    圖南被萌得七竅生煙，點(diǎn)頭如小雞啄米，答非所問道：“喜歡！喜歡！”看那興奮的樣子，就差沒跳起來拍手轉(zhuǎn)圈圈了

    令會林不滿地哼了一聲，圖南才收起過于興奮的表情

    薛云奕接著拆開了另一個盒子，是很流行的降噪耳機(jī)，圖南扭捏道：“你經(jīng)常坐車坐飛機(jī)，休息不好，這個……希望有用”

    薛云奕笑意直達(dá)眼底，點(diǎn)頭道：“謝謝！我很喜歡”

    圖南忍了幾忍，還是沒忍住，伸出爪子揉了揉那光彩奪目的彩發(fā)，還戳了戳Hello Kitty的小發(fā)夾：“謝什么啊？你喜歡就好”

    輪到了蕭玦拆禮物，他一臉不慌不忙，但極快的手速暴露了內(nèi)心的小期待，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塑料圓球小盒子，啪嗒一聲滾落在桌子上，hello kitty的手表在其中轉(zhuǎn)了轉(zhuǎn)

    蕭玦：“……”

    圖南扭捏了一下，不敢造次，趕緊轉(zhuǎn)移話題：“手表是附帶的，蕭先生你看看那個大盒子”

    蕭玦面無表情，手放在了盒子的搭扣上

    結(jié)果盒子打開，蕭玦臉色劇變——

    那精致的盒子里，躺著一塊玉環(huán)

    沒錯，是玉環(huán)，而不是玉玦，環(huán)者，圓滿也，為一正圓玉器，中心孔徑等于邊寬，視覺均衡，表面平滑，圓融如意

    而玉玦呢？是有缺口的圓

    室內(nèi)極靜，幾個知道內(nèi)情的妖怪都臉色復(fù)雜，但圖南不懂，她看蕭玦不說話，以為他不喜歡，小心翼翼地說道：“蕭先生的名字是玦，我查了典籍關(guān)于玉玦的記載，雖然這個形制的玉在歷史上有過很多積極的象征意義，比如果敢決斷，但我還是覺得……希望蕭先生能更圓滿，就像這個圓一樣”

    蕭玦沉默了，他久久沒有說話，久到圖南的腿都站酸了，蕭玦整個人，卻陷入了一段模糊的回憶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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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初春空氣干燥，一陣風(fēng)攜裹著沙吹過，精靈般的女孩赤著腳，走在翠綠的草地上，嫩芽已經(jīng)發(fā)出來了，枯黃的老草還沒被蓋住，走起來有些扎腳，女孩卻絲毫不在意

    湖水如同藍(lán)寶石一般泛著漣漪，忽然水面嘩啦一聲，一條小蛇從水里沖出，猛的纏上了女孩的手腕，那蛇的條紋黑黃相間，僅僅只有兩指粗，鱗片卻在陽光下泛著尊貴的幽光，小蛇吐出蛇信，發(fā)出“咝咝”聲

    女孩無奈的臉色中帶著一絲縱容：“小蟲子，吃飽了？”

    小蛇人性化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還在女孩玉藕般嫩滑的小臂上蹭了蹭，很乖巧

    女孩摸了摸它的腦袋，忽然說道：“你父王姓蕭，所以你也姓蕭，簫可是我最喜歡的樂器呢！和你的姓諧音”

    女孩想到這里，高興起來，笑了笑，那一笑的風(fēng)華，簡直連春光都失去了顏色：“我最喜歡的玉是玦，世人都說，玦者，絕也，我倒不這么認(rèn)為，月滿則盈，水滿則虧，世間的事哪有那么圓滿的呢？玦就是缺了一口的玉環(huán)，正好象征萬事都不會太圓滿”

    接著她頓了頓，仿佛想起了什么：“以后，你就叫蕭玦，好不好？” 接著女孩拍拍腦袋，暗道自己太癡，這樣小的妖怪，還沒開蒙，只有本能，哪能記住自己說的話呢？她無所謂地順了順被風(fēng)吹亂的頭發(fā)，慢悠悠地離開了

    兩百年后，蛇族祠堂里，小蛇已經(jīng)化形成功，并且熟讀典籍，妖族和人類不同，人幼時要父母或師長起名，而妖族只需要繼承父姓，接下來幾千年的名是可以自己定的

    蕭玦跪坐在老蛇王面前，說出一個字：“玦”

    老蛇王皺眉：“絕？不好，太過無情”

    蕭玦薄唇輕啟：“玉玦的玦”

    從此，祠堂的名牌上就多了一個名字：蕭、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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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蕭先生？” 圖南等了半天蕭玦沒反應(yīng)，甚至伸出手在他眼前揮了揮

    蕭玦回過神來，那一瞬間的眼神仿佛跨越了千年的時光，刺進(jìn)了圖南靈魂深處

    圖南一個激靈，后背發(fā)毛，不知道蕭玦這是怎么了

    他緩緩地扣上盒子，摸了摸絨布的盒面，輕聲道：“謝謝，我收下了”

    圖南拍拍胸口，長舒一口氣，卻不知道蕭玦心里的后半句話是：“玄女，你聽到了嗎？你說世人都有缺憾，世事都不可能完滿，現(xiàn)在她要給我一個圓滿……我，能圓滿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