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這一刻,即便沈巽還有千言萬語欲傾之于口,也只能嚼爛,咽回肚中。 沈巽心臟抽搐似地疼,便低下頭去,微皺了眉。 薛震似乎并不滿意他龜縮的態(tài)度,狠狠捏了捏他的臉,叫他看向自己:“怎么?不愿意?你負(fù)我欺瞞我,我本該將你千刀萬剮,如今放你一條活路,你就該跪下來謝我!” 沈巽還沒來得及說話,薛震就朝他膝蓋踢去,接著,他感受到膝上一陣酥酥麻麻地疼,呻吟一聲,跪倒在地。 薛震注視著他,看他眼中流露出痛色,心口灼過一陣火辣辣的疼。 他蹲下來,揪住沈巽頭發(fā),面露猙獰之色:“如果我沒記錯,拾壹當(dāng)時告訴過我,和你一起來的,還有岑艮身邊的那個死侍,他和你又是什么關(guān)系?你拿你屁股勾引來的?” 沈巽知曉,這個時候無論解釋什么都沒用,只拿目光瞪著他,胸口上下起伏著。 薛震從他在糾纏中凌亂的領(lǐng)口中看到了一小片白皙的肌膚和結(jié)實的肌rou,牙根有些癢意。 “報——” 這時門外傳來拾壹的聲音。 薛震手上動作一頓,語氣里透露出惱意:“說。” “巡邏隊在東城門捉拿了叁?!笔耙嫉?“請震君授意,該當(dāng)如何處置?” 薛震注意到沈巽冷顫似地抖了下,表情驚慌,不由心火更盛:“人在哪?” 拾壹說:“就在宮外侯著,聽從震君發(fā)落?!?/br> 沈巽聞言想要轉(zhuǎn)過頭,從門縫里看屋外的情況,但被對方拽著頭發(fā)別過臉來。薛震沖他露出一個惡劣的笑:“把人帶上來?!?/br> 薛震拉著沈巽的腰帶,將他帶到了桌上,然后一并抽下他的革帶和發(fā)簪。沈巽被送到他屋中時,已是搜過一輪身,根本無法攜帶利器,更無從談反抗。他大概有了預(yù)感,對方想要做什么,幾度起身試圖與薛震談判,皆被壓回去。 薛震俯身,蜻蜓點水般在他身上吻著,又拿發(fā)帶束了他腕,讓他反抗不得。 草草結(jié)束前戲之后,薛震就撩起衣袍,解了褻褲,只露出早已勃起的roubang,對準(zhǔn)的rouxue入口慢慢擠進(jìn)去。 “等……”沈巽急得要推開他,但他越是掙扎,薛震動作就越是發(fā)狠。干澀的甬道許久沒被男人用過,進(jìn)入十分困難。薛震額間青筋突突地跳,牙關(guān)都要咬碎,一半是忍的,一半是恨的:“等什么?這不是你想要的?你當(dāng)時在我身下被我cao的時候不是挺開心的嗎?我也挺開心的,當(dāng)著你姘頭面cao你我更開心?!?/br> “叁不是……” “震君,人帶來了?!?/br> 沈巽在心中怒罵了聲,怎么拾壹就趕在這時候回來了? 薛震專心致志地cao他,目光盯著他與自己銜接的地方,看那濕漉漉的小洞翻出嫩紅的rou,戀戀不舍地絞住自己粗脹的rou根:“你押他進(jìn)進(jìn)來,其他人退下。” 門一開,就有股濃到刺鼻的血腥味從門外傳進(jìn)來。 沈巽一怔,急忙爬起來,試圖去看叁,然而只不過才看了個渾身是血的人影就被薛震重新壓回去,握住兩只腳踝狠狠地頂進(jìn)去。 “呃唔……別,薛震……別……”沈巽疼得繃緊了腳趾,小腿止不住地抽搐。一股溫?zé)岷退毫训奶弁磸膞ue內(nèi)傳來,他低下頭,便見二人銜接的地方滲出了血絲。 薛震將他抱入懷中,只對身后人露出他纏住自己腰的兩條腿和手臂:“我們應(yīng)該不是第一次見?!?/br> 叁被反剪了雙手,扯下面紗,并用鐵鏈捆住胳膊和手腕,胸口和背上還有臉都開了血口子,還沒來得及止血,身上黑衣明顯又深了一個色調(diào)。 他右眼腫了,唇角掛著才從肺里咳出的淤血,語調(diào)卻是氣定神閑:“的確不是第一次見,但我是第一次知道,原來當(dāng)今震君,和艮君的狗沒有差別,能當(dāng)著旁人的面,與人交媾——” 話音剛落,拾壹的拳頭便砸到了叁的臉上。叁踉蹌了幾步,鼻血與口中的血全溢出來,濺了滿地。 沈巽的神志被沖撞得迷離不清,獨獨能維持最后一分理智,來辨別叁的安穩(wěn)。他感受到抱住自己的手臂收緊了些,似乎恨不得將自己揉進(jìn)他身體,又抬頭見薛震唇緊繃著,表情惻惻,遂知曉這下他是動了真火:“薛震……” 他低聲喚他,氣息化成撩人的絲弦。他不是勾人的料,不過既然薛震曾為他傾倒過,那么他便有可能再得逞。 沈巽的唇溫?zé)嵊秩彳?,飽滿的唇珠被咬破了層皮,晶瑩的血珠滾著。他抬起頭,拿唇掃過薛震的薄唇和下頜,然后含住他的喉結(jié)。 薛震終于將注意力轉(zhuǎn)過來,集中在他身上。 薛震的眼底有慍色,狠戾,但更多的,是如烏云般黑壓壓的欲望。沈巽頃刻感到自己體內(nèi)的物什又大了圈,快要撐破內(nèi)壁。 薛震停下來,把他放到桌上,然后手指從他的眉心沿著鼻梁劃過,描摹過他鼻背的紅痣,再掠過紅唇。 “階下囚所吠,我權(quán)當(dāng)是笑話。”他啞著聲音,命令道:“拾壹,把人帶下去,收進(jìn)天牢。” 沈巽閉上眼,感受到那只溫度過高的手滑過自己的脖頸,來到胸口。他是練武之人,肌rou漂亮緊實,他胸肌不比薛震的大,且手感柔軟,摸上去竟比女子的嫩乳還要細(xì)膩。 當(dāng)門扉合上的聲音響起,薛震便像是卸下最后一層偽裝,扯了身上繁重的禮服,露出腹肌和勁瘦的腰。 他吻住沈巽,像是確認(rèn)自己的領(lǐng)土一般,動作粗魯。他的手按住沈巽的胸口,拿掌心粗糙的繭子去弄那柔嫩的紅點。 “哈啊……”沈巽像是被釘在桌上一樣,腿上的肌rou繃到最緊。他不自覺挺起胸口,想讓對方對自己更粗暴一點,不要再這般若即若離。 薛震一只手抬起他的腰,抽送著胯,然后眼睜睜看著那原本雪白的臀染上緋紅,又見那隱秘的縫兒中滲出yin白的粘液。 是薛震泄在他體內(nèi)的jingye。 兩人是一起到了高潮。沈巽很快便因為體力不支,仰躺在桌上,渙散地望著房梁。他臍下三寸已疲軟下去,頂端小眼還時不時滲點殘余的精。 只是薛震卻不曾抽離他的身體,反而就著這個姿勢吻他的身體。薛震拿唇去吻他胸口,連帶著右邊整塊柔軟的肌rou都包進(jìn)口中,再用牙齒慢慢聚攏,變成撕咬脆弱的乳尖。 那是沈巽的敏感處,燒得他耳根發(fā)燙:“薛震……我們好好談?wù)??!?/br> 薛震聞言止住動作,支起身體看著他:“談?wù)??”沈巽平靜的語氣無異揭了他的逆鱗 ,本來稍變緩和的氣氛再度降為冰點。他冷笑幾聲,眼中黑霧翻涌:“那先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么恨你?” 沈巽痛苦地閉上眼,搖頭。 薛震咧出一個笑,像是大仇得報般爽快,盡管此時此刻他心如刀絞:“我每天都繃著一根弦,怕你再出現(xiàn)時就拿劍指著我,要我的命。我曾經(jīng)也是掏心掏肺對你好過,無愧于你,你卻要跟著那些渣滓。那好,從今往后,我便也那樣對你?!?/br> 他的每字每句皆如有千鈞之力,狠狠碾過沈巽心口。沈巽咬著牙,但還是捱不過身體本能地顫抖?;诤蓿y堪,悲傷淹沒了他的大腦。 薛震擒住他脖子,將他拉了起來。沈巽睜開眼,看著這張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臉,莫名有些絕望—— 為什么他做出的每一個決定,都指向了錯誤的結(jié)局。 很快,他感受到,埋在自己體內(nèi)的那孽物又慢慢硬了起來。 接著,薛震低下頭,再度吻住了他。 只是這個吻再也沒有從前的溫度,亦沒有任何愛欲。 —— 薛震作弄了沈巽許久,也不留他在身邊過夜,只遣了人將他送去東苑。 沈巽身下疼得厲害,又出了血,需要靜養(yǎng)療傷。但他還是拒絕了由宮人將他抬去轎輦的提議,蹲到床邊一件件穿衣服,然后顫巍巍地起身往外走。 薛震看著他一瘸一拐的背影,心中酸澀到發(fā)苦,卻偏偏不肯軟下態(tài)度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讓曾經(jīng)傷害過的自己人受到羞辱、折磨,非但不令他喜悅,反而會叫人心如刀絞。 待沈巽真的走遠(yuǎn),背影消失在層層宮門外,薛震終于不再壓抑,手臂橫掃掉桌上的筆墨,還有沾滿二人jingye的宣紙。 那漆黑的墨漬入紙中,慢慢掩蓋了上面原來的痕跡…… ———— 回到住處,沈巽看到屏風(fēng)后已備了個盛好熱水的浴桶。身邊的拾壹告訴他,是震君準(zhǔn)備的。 沈巽心頭一顫——他不明白,薛震既然要折磨他,何不把事做絕,為何又要給他留有一線溫柔,叫他更加難受。 他閉上眼,不再細(xì)想,然后屏退下人,把被汗和精/液弄濕的衣物褪下,鉆進(jìn)浴桶中。 拾壹沒有離開,而是木樁似地杵在門口,抱著劍看著他。 近些日子舟車勞頓,加上心魔與痼疾作祟,沈巽臉色可謂蒼白如紙。他比從前還要瘦上許多,肌rou也不如從前緊實。 沈巽洗了把臉,水珠掛在發(fā)絲和鼻尖上,目光沒有焦距:“需要這樣守著我嗎……” 他聲音是啞的,似被砂紙磨過。拾壹說:“震君說你之前逃過一次,這次不能讓你再逃了?!?/br> “逃過一次?”沈巽仿佛聽到什么笑話:“你可別忘了,上一次,是誰將我親手送到岑艮手中的?” 拾壹表情依舊是淡淡的,好像不會為此感到羞愧或者認(rèn)為這本就是順理成章:“長老命令,不得不從?!?/br> 沈巽盯著這張沒有情緒的臉,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的憤怒是多么的可笑——與這種不通人情的家伙宣泄感情,無異于對牛彈琴。于是他轉(zhuǎn)過了頭,閉上雙眼,靜靜地靠著浴桶。 屋內(nèi)寂靜到落針可聞,偶有燈花跌落燭臺,便是唯一的聲音。拾壹的呼吸聲綿長又低,幾乎叫人可以忽略。 忽然,門外傳來下人的傳訊,說周小姐送來了東西,問是否需要呈進(jìn)來。 拾壹沉吟片刻,拿著劍開了門,問:“是什么東西?!?/br> “周小姐送來的是秋露膏,周家秘制的藥,外敷用?!?/br> 沈巽聞言睜開了眼,下意識回頭看向屏風(fēng)外,當(dāng)然,屏風(fēng)把他和整個門都已隔絕開,根本看不到門口的狀況。 “沈公子可是在休息?”周海的聲音很好辨認(rèn),就和她本人一樣,溫柔,冷清,盡管沈巽與她只有一面之緣,卻也深深地將其刻在了腦中。 周海與侍女站在一起,攏著袖,由于體弱多病,受不得寒,故而披了件加絨的深藍(lán)大氅:“如果是這樣,我們便不打擾了。這藥溫和,可以用在私處,每日兩次,很快便好?!?/br> 拾壹將瓶子捏在手中反復(fù)打量,再扯開塞子放到鼻尖細(xì)細(xì)聞過。侍女有些不滿,沉下臉正欲說些什么,被周海扯住衣袖,搖搖頭。 “那就謝過周小姐了?!笔耙枷蛩?/br> 周海沖她莞爾,移開目光時卻發(fā)現(xiàn)沈巽正穿了件白色的長衫,身上水跡未干,站在拾壹身后看著自己。他的身體瘦削,修長,像是一柄折斷的劍,帶著本生的驕傲與后來的落寞。他黑發(fā)貼在白皙的面龐上,鼻背紅痣被水珠襯得發(fā)亮。 拾壹也發(fā)現(xiàn)了他,便回過頭:“沈公子,您不便與后周小姐見面,請回避?!?/br> 沈巽看了看他,又看向周海,張開嘴,勉強(qiáng)露出一個笑:“多謝……娘娘?!?/br> 借著燈籠的光和透過窗紙的暖黃色光線,周海與他對視良久,然后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受著不同苦難的自己。 良久后,周海沖他福了福身,沒留下任何一句話地離開了。 —— 周海的藥的確好用,只是剛敷上去時會有些火辣辣地疼,等過一陣適應(yīng)了便好。 有了秋露膏,沈巽也算勉強(qiáng)睡了個安穩(wěn)覺,等他第二日醒來,已是日上三竿。 拾壹見他轉(zhuǎn)醒,便告訴他,薛將離正在外屋候著他。 薛將離,這個名字帶給沈巽的記憶并不是那么的愉快,他的幾次失手都是栽在了此人算計中。在他印象里,薛將離是一個冷淡又嚴(yán)厲的人,薛震十分懼他。雷谷大權(quán)本該握在他與薛尹棋手中,只是不知眼下,他怎么會失了勢?而這段時間里,雷谷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不為人知的事,讓薛震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 上述的每個問題,都深深地困擾著沈巽的。也因此即便他不想再見此人,還是給了面子地穿好衣物,掀開簾,去了外屋。 外屋的桌上焚了香,薛將離就坐在香案邊,他瘦了,本來將將合身的衣袍如今變得寬大,瘦削的鎖骨從領(lǐng)口露出,盡管他表情依舊強(qiáng)壯著風(fēng)輕云淡,但是憔悴的面色出賣了他。 薛將離捻著佛珠,掀起眼皮打量他好一番:“你究竟是什么妖魔,能將震君迷成這般?” 沈巽想起昨夜薛震對自己的所作所為,冷笑一聲:“你口中的震君,可算不得迷戀我?!?/br> 薛將離不同他貧嘴,只是目光如炬地盯著他。沈巽板正地站著,也無所畏懼地瞪了回去。兩人角力片刻后,薛將離終于舍得再開口: “上次大戰(zhàn),岑艮與乾媂派人攻打雷谷,尹棋親自前往前線,結(jié)果病了。到現(xiàn)在都沒有好,基本算是病入膏肓的狀態(tài)?;⒎恢痹谝迨掷铮鹁憬柚菚r候拿了回去。少了兵力加持,震君已是不愿聽我勸諫,再然后,他將迎娶丞相之女,徹底穩(wěn)固自己在雷谷的地位?!?/br> “所以呢?”沈巽面無表情地聽他說完:“你們雷谷之事,與我有何干?” 薛將離將佛珠重重拍在桌上,珠串瞬間散落,叮叮當(dāng)當(dāng)落在地上:“若不是因為你!他會變得一意孤行且偏執(zhí)嗎?” 沈巽盯著他指向自己的手指,只覺他邏輯荒唐:“不愿將權(quán)利交給薛震的,是你們。要送走我,不顧薛震意愿的,也是你們。歸根結(jié)底,我只是聽了你們的話。更何況,你口口聲聲說為雷谷好 現(xiàn)在雷谷也不算走上了歧途,你不過是被奪了權(quán),何故如喪家之犬?” “你!”薛將離氣結(jié)。 他大抵是沒料到,一個一沒權(quán)二沒勢的男寵敢如此忤逆自己。薛將離是驕傲慣了的人,又哪受過這般委屈??伤诵心康牟⒎鞘且づ瓕Ψ?,因此只能強(qiáng)壓著火,放低聲音:“剛才的話……是我不對。我只是想,想讓你勸勸震君,不要如此一意孤行……也不要做的那么絕,將雷谷上下朝堂進(jìn)行大清洗,這里面的人,的確有jian詐之輩,但是也不乏忠義之士,莫讓他們寒了心。” 沈巽見他做出讓步,也知曉他是出自真心,但肚里的火還沒消完,所以并不回他話。 兩人就這樣沉默著大眼瞪小眼,僵持良久。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一聲——“烏蒙上仙有見?!?/br> 氣氛驟變。 四周宮人,包括拾壹齊齊跪下,向著從門檻外踏入的那人行禮。 見到烏蒙上仙行跪拜禮,這是九州不成文的規(guī)矩,也只有君上能免于此禮,但對上仙還是要用敬稱。 薛將離也面色一變,急忙跪倒在地,沈巽正要跪,卻被一只骨節(jié)分明的手拽住,從地上拉了起來。他抬起頭,對上一雙笑意吟吟的眼。烏蒙仙人扯了斗篷,露出白色的發(fā):“除了沈巽,抖退下去吧?!?/br> 上仙的命令高于君上,因此盡管拾壹被下了要貼身監(jiān)視沈巽的命令也只能先離開。 待眾人走后,烏蒙上仙就從袖中拿出張符來,并起中食二指對著沈巽臉上的幾處xue道輕輕點過,最后默著咒法。 沈巽不解其意,更不解他為何會出現(xiàn)在這兒,正欲發(fā)問,烏蒙上仙卻好像提前知曉他要問什么,就做了個閉嘴的動作:“沈巽,不要多問?!?/br> 沈巽注意到,他的神色變了,不再是之前的和藹,而是變得有些傷感,眼神像是在透過自己,去看另一個人: “當(dāng)你撐不住的時候,就默念我的名字,這道咒法會給你改變的機(jī)會,但是記住,一定要等你窮到末途再用?!?/br> 沈巽雖云里霧里,但也依舊謝過他的好意:“敢問上仙名諱? 烏蒙上仙的俗家名姓早已淹沒在歷史洪流中,留下的,只有他修煉成仙后的道號。烏蒙上仙也深知這點,并不惱怒: “葉燁?!彼⒁曋蛸愕难?“口十葉,火華燁?!?/br> —— 與烏蒙上仙本人的氣度與樣貌不同,葉燁這個名字太過普通,也不過是尋常人會取的名姓。 沈巽只是在心中訝異一番,很快便被一股浸潤入五臟六腑的暖流奪去了注意。他捂住胸口,感受到心臟跳得有些過快。烏蒙上仙道:“你不過凡軀俗體,受了我的清氣,自是會有些排斥的反應(yīng)。但好在你體內(nèi)流有天血,雖然如今你的天血已被污染,但好歹也算得上天血?!?/br> “您這是……什么意思?”沈巽心口泛起一陣絞痛,,遂強(qiáng)捺下這疼痛,皺著眉問他:“您又為何要助我?” 烏蒙上仙閉上眼,輕輕搖頭:“我已用仙人之軀活了上千年,并立誓不再干涉凡間的事,每一個人的命輪,我雖能看清,但我也不能為他抹去他這一生的劫難,頂多就是提醒。所以沈巽……我沒有真正地幫助你?!?/br> 沈巽眉頭緊鎖,顯然是被他沒頭沒尾的話弄得有些發(fā)懵。 烏蒙上仙重新戴上斗笠,將白發(fā)隱藏在兜帽之下:“我沒有什么要說的了,這是你最后的機(jī)會,好好把握吧。” —— 烏蒙上仙離開后,薛震也并未立刻來尋沈巽。按照禮節(jié),他應(yīng)該與薛將離親自接待烏蒙上仙,這也就意味著,沈巽終于有了一絲喘息的機(jī)會。 他獨自坐在房中,將今日見聞又梳理了番,卻依舊是摸不著頭緒。本來薛震的性情大變,薛將離的質(zhì)問已經(jīng)夠令他混亂了,如今又來一個烏蒙上仙,無異是將一團(tuán)亂線揉得更亂。 沈巽為自己倒了杯茶,決定將問題先縮減至——“為何烏蒙上仙會對自己如此上心”之上。 首先,可以肯定的一點,沈巽并不認(rèn)識烏蒙上仙,先前與他在烏蒙河的一面之緣就是兩人的第一次,從那次見面,就可以看出,對方對自己的關(guān)照。 這不能排除棲與烏蒙上仙認(rèn)識,但還有一點也不能排除,就是烏蒙上仙強(qiáng)調(diào)的——天血。 其次,烏蒙上仙肯定是知曉如何聯(lián)絡(luò)上界的,可是如今已到緊要關(guān)頭,他依舊沒能與上界聯(lián)系,那么就說明,他缺少重要的一環(huán)。 當(dāng)年棲被乾守用作祭祀,如今烏蒙上仙又在意沈巽。沈巽和棲,除了是同一具身體外,可以說沒有任何共性。 那么……烏蒙上仙對他的關(guān)照,是源自他體內(nèi)的天血嗎? 線索到這兒就斷了,沈巽摸著心口,仿佛方才被灌入體內(nèi)的暖流還攢動著,提醒著他,烏蒙上仙給了他一個新的選擇。 沈巽閉著眼任大腦放空了一會兒,然后起身,走到屋外透氣。 拾壹不在院子里,而是刀疤男踏過門檻走了進(jìn)來,身上還帶著一股遠(yuǎn)行后的塵土味。 比起拾壹,沈巽更不喜與刀疤男共處,索性也不與他打招呼,裝作沒看見般,繼續(xù)想著心事。沒想到素來冷淡寡言的刀疤男今日卻煞有其事地盯著他,像是同樣在思索些什么。 沈巽捺不下被他看出來的惱意,只得負(fù)著手轉(zhuǎn)過頭,不耐煩地問:“你做什么?” “沒什么。”刀疤男把目光瞥到了一邊,語氣竟透露出一絲憐憫。 沈巽以為他是在憐憫自己淪為階下囚的命運,就嗤笑一聲,轉(zhuǎn)頭回到了屋中。 ———— 薛震大抵是被事務(wù)纏身,到下午也不見得回來。沈巽便一人出了寢宮,在刀疤男的監(jiān)視下行動。 刀疤男告訴他,叫他只能在后宮里行動,也不許靠近周皇后的寢殿。 周皇后?沈巽心頭泛起一陣鈍痛,原來在雷谷,周海早已被認(rèn)作是薛震的皇后。而他如今被薛震囚于深宮,又算得了什么? 兩人在后宮閑逛了一陣,至湖上回廊時,卻迎面碰上了兩位侍女扮相的女子。見她們笑意盈盈地私語著什么,沈巽不由將目光放到她們手上的托盤里,那是一尊用紅布蓋著的飾物,也不知具體放了什么,可莫名的,沈巽心頭一震。 看到沈巽和刀疤男,二人頃刻收起了笑,向他們躬身行禮。 沈巽注意到,她們在看到自己時,眼中的警惕和防備,就像是遇上了攪亂后宮的禍妃一般。 “這是在準(zhǔn)備什么?”沈巽擠出一個笑:“需要如此大費周章?” “回沈公子,是皇后大婚用的飾物。”其中一個侍女回他:“震君下了命令,要按雷谷最高的禮遇迎娶皇后,眼見婚期近了,奴們今日去了內(nèi)庫取了飾物回來,先給皇后試試?!?/br> 沈巽嗓子似被刀剌過,豁得疼:“這樣啊……” 刀疤男不發(fā)一言,淡淡地掃了他一眼,又揮揮手,示意那兩侍女快些離開。 待人走后,他才盯著沈巽,語氣里帶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興趣:“原來天下第一死侍,棲公子也會如此狼狽?!?/br> 沈巽不給他好臉色:“你該看看你主人,他可比我狼狽多了?!?/br> 刀疤男呵呵一笑。 再往前走了幾步,兩人竟在亭中遇到了周海和她的貼身侍女。刀疤男不由分說地提起沈巽后領(lǐng),將他往回拉。周海也注意到他們,便起身,叫住了刀疤男:“捌大人,我想與沈公子單獨聊聊?!?/br> 刀疤男斷然拒絕:“震君有旨,皇后這幾日不得與沈巽相見。” “就兩句話?!敝芎W哌^來,將手放在他寬厚的掌背上,目光懇切:“望捌大人通融?!?/br> 沈巽也用手去扒刀疤男:“皇后懿旨,你便不聽了?” 刀疤男瞥他一眼,用力甩開了他與周海的手:“周小姐,請注意您的身份,我也是個男人。然后抓住沈巽胳膊,拖著他往回走:“還有,我只聽雷谷主人號令?!?/br> 周海向后踉蹌了幾步,被大侍女?dāng)v住:“捌大人,要注意分寸的該是您吧?” 周海抬起手,平靜地打斷了她:“罷了,今日也散夠心了,回去吧?!?/br> “可是小姐……” 沈巽正想轉(zhuǎn)頭看兩人在聊什么,就被刀疤男按著脖子拽過了頭:“如果不想害她,你就離她遠(yuǎn)些?!?/br> 沈巽看著刀疤男近在咫尺的,陰鷙的眼神,皺了皺眉,然后閉上眼。 ———— 沈巽意識到一件事,周海并沒有表面上那般得寵,甚至可以說,薛震對她毫無感情。她是長在深閨里的大小姐沒錯,卻并非不諳世事,所以她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早被家族當(dāng)做了穩(wěn)固權(quán)勢的棋子,嫁給薛震的命運,她逃不掉,也躲不開。 大宗族子女的命運,怎能握在自己手中?既然只能走向這樣的結(jié)局,倒不如盡量讓自己過得舒坦些。 周海不似他沈巽貪心,想要得到一位君上的身與心,因此即便身在這段混亂的關(guān)系中,也依舊能獨善其身。 可是周海一定也沒想到,她想要交好的沈巽如今也不再是薛震的心中人,不過是個可以隨時丟到的玩物。 盡管知曉周海的接觸懷有目的,可沈巽卻依然難討厭起她來,可能是因為在這深宮中,只有她愿意對自己好,也可能是他們不過是同病相憐。 到了夜里,薛震才從外歸來。 他顯露出疲態(tài),眉梢和眼角,都掛著惆悵。沈巽下意識地想要關(guān)心,可話到嘴邊,又生生卡了回去。 薛震坐在太師椅上,只是喝茶,一杯接著一杯,喝完一杯便讓沈巽為他斟下一杯。 他廣袖上的銀器掃過桌角,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仨?,莫名令人煩躁。過了許久,他終于抬起頭,看向站在桌邊的沈巽:“跪下。” 沈巽眉心一跳,卻還是只能強(qiáng)忍住心頭屈辱,跪倒在他面前。 薛震俯身,端詳他半晌,倏爾一掌卡住他脖頸,叫他一時喘不上氣,臉憋得通紅: “所有人都能離開我,就你不能。知道嗎?” 沈巽用力呼吸,這才嗅到他身上的酒氣。他不答話,薛震牙又咬緊幾分,卻終歸是不愿下死手,便把他扔到了一邊。 沈巽趴在地上,眼淚水都溢出眼角,捂著胸口,猛烈地咳嗽著。薛震意味不明地注視他背影片刻,正欲說些什么,門外卻傳來刀疤男的聲音:“震君,今日從洛涯得得來的情報,您還沒有過目?!?/br> 薛震面露不愉,但還是站了起來,捏了捏眉心:“這便來?!?/br> 他信步路過沈巽身邊,像是一陣風(fēng)一般,不曾停留片刻,連分毫象征愛意的余溫都沒有留下。 沈巽摸著自己的脖子,閉上眼,心底泛起陣陣酸楚。 “就在這兒說吧?!?/br> 薛震出了門,卻沒有走遠(yuǎn)。以至于屋內(nèi)的沈巽還能模模糊糊聽清二人對話:“沈公子……” “不用管他。”薛震似乎嗤笑了一聲:“更何況,洛涯的事,他不該也想知道?” 沈巽牙關(guān)顫了顫,隨著二人的對話,腦海中再度浮現(xiàn)起洛坎的臉——他并不想知道洛坎現(xiàn)在如何。 刀疤男道:“第一件事是谷內(nèi)的,關(guān)于您的婚事,二長老那邊叫我向您確認(rèn),是否要提前婚期?” 聽到這個問題,薛震沉默了一會兒,而屋內(nèi)沈巽的心也因為這陣沉默,提到了嗓子眼:“是?!?/br> 薛震的答案算不得出乎意料,沈巽更是不由失笑,嘲弄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薛震對此并不愿多說,就補(bǔ)充道:“說別的事?!?/br> “第一件事,是地脈流動如今也波動到了洛涯,千岳宮,洛涯的邊境已遭了好幾次地動,如今岑艮似乎正在考量,是否要繼續(xù)和洛坎合作,但洛坎并沒有放棄攻打天境?!?/br> 薛震嘲道:“洛坎倒真是對乾媂恨入骨髓了。” “第二件事,是洛坎肅清恭親王黨羽之事,經(jīng)此一戰(zhàn),他雖是擺平了洛沛殘部,如今洛涯朝中要職卻是空缺大半?!?/br> 薛震道:“他本性多疑,殺的人里不知有多少無辜者。不過對我們也算好事?!?/br> “還有一事……”刀疤男的話中透露出幾分猶豫。 薛震蹙起眉,似乎對于他的停頓格外不滿:“直接說?!?/br> 刀疤男看了眼沈巽的位置,大意是指這話不能被沈巽聽去,可惜薛震并不以為然:“有什么不能當(dāng)著他說的?他莫不是能翻天?” 刀疤男只好壓低嗓音:“洛坎前些日子將……他的死侍,親手了結(jié)了,人頭懸在城門之上,掛了三日。” 話音落后,院中寂靜到落針可聞。最為可疑的是,本被刀疤男會認(rèn)為知曉此消息后尋死覓活的沈巽也沒有任何反應(yīng)。他的氣息依舊平穩(wěn),平穩(wěn)到不正常。 薛震也注意到了這點,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緊閉的門扉。令他失望的是,沈巽沒有出來,更不談質(zhì)問刀疤男,究竟發(fā)生了什么。 “為什么不私下稟告我此事?”他低聲喝道。 刀疤男拱手:“震君恕罪?!?/br> “罷了?!毖φ鹨粨]手:“那人薄情寡義,想必也不會為恩人之死介懷,走吧。” 待兩人遠(yuǎn)去后,屋中才驀地傳出一聲巨響——沈巽栽倒在桌邊,手心已是被五指摳得血rou模糊,他強(qiáng)忍住痛,才不至于呻吟出來。 肺像遭螞蟻撕咬般,疼得出奇,一股血腥從喉頭涌起,沖破了齒關(guān)束縛,噴濺上青石板地面。 他嘔著血,顫抖地抬起手,明明心中悲慟已突破閾值,眼睛卻似干涸般,再也流不出淚來。 他已無暇思考扼制七殺印結(jié)的發(fā)作,腦中唯有一個念頭—— 泗沄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