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華一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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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邊隱隱有什么聲音響起,似是鳥雀啼鳴,清脆,很好聽。 鼻尖癢癢的,好像草葉輕拂,擾人安眠。龍澈然微微皺了皺眉,隨即很不情愿地睜開眼,一時還未反應(yīng)過來是什么情況。 如果不是在成都有過一次經(jīng)驗,龍澈然恐怕又會以為自己已經(jīng)羽化升仙了,但這一回,他卻是馬上便完全清醒過來。 “管賬的!”手下意識一摸,觸到是猶帶些溫?zé)岬能|體,正好好被緊圈懷中,伏在自己身上。龍澈然忙坐來身,緊張地伸手探一下風(fēng)湘陵鼻息。 胸膛相貼之處,正微微傳來,讓人安心的律動。 還好,還好…… 心下稍一放松,先前被完全忽略的諸般感覺便突然襲直全身,忍不住痛呼出聲,龍澈然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現(xiàn)在,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地方不抽筋,不劇痛的。 該不會廢了吧? 龍澈然臉色發(fā)白,倒真有這個可能。抬眼向上望,都是堆疊的云層,從哪里掉下來的已經(jīng)完全看不清,這樣抱著一個大活人砸下來,不殘掉才怪。 可是,就算再重來一次,也還是會選擇就這么沖下來的吧。 至少,他樓大爺皮糙rou厚,給管賬的當(dāng)墊子總比讓他自個兒硬生生掉到地上結(jié)果要好得多。 很了解自己現(xiàn)在的心情,龍澈然并沒有后悔,唯一想到的一點,便是——好不容易才讓風(fēng)湘陵對他動情,若真因為這一摔落下個殘疾什么的,他會不會…… 雖說樂觀開朗到相當(dāng)?shù)某潭攘耍坏┥婕暗斤L(fēng)湘陵,他好像就沒有那么多自信,總是患得患失,害怕一覺醒來,只是黃粱一夢。 輕嘆口氣,龍澈然小心攬住風(fēng)湘陵,開始打量起周圍環(huán)境。 千華山。 若說先前對這個名字并無太大感覺,那此刻,龍澈然算是完全認識到,這座山,為什么要叫這么個名字了。 千般風(fēng)華,萬種色彩。 眼前這地方,一眼望去,遍地叢生珍奇巨樹,見所未見的,喚不出名字的,有一些甚至直上云霄,如同那早已不知在何處的崖頂,都被云霧遮擋起來。龍澈然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頭頂上,就有一顆樹,想來,若不是因為它,掉下來只會更慘。 略一唏噓,龍澈然知道,現(xiàn)下不是觀景賞物的時候,得找個地方先安頓下來,畢竟現(xiàn)在風(fēng)湘陵的身體狀況到底如何,有沒有受傷,他還完全沒有底。 這樣想著,龍澈然強忍住身上疼痛,抱緊風(fēng)湘陵就要站起來,卻忽聞一陣幽幽遠遠的歌聲。起先,龍澈然還以為是什么奇怪的鳥,畢竟此處這么多異木,若還有什么珍禽之類,也不奇怪,但很快,他便不能這么認為了。 那確實是歌聲,是人在唱的,那聲音略有些低沉,似是男子,但卻又沙沙潤潤,隱隱帶點女子的柔婉和嫵媚,乍聽下去,竟有些不辨男女。 龍澈然起先還只顧迷惑,卻是立馬反應(yīng)過來提高了警惕。在這種外表看來美如仙境的地方,極有可能會遇到什么古怪人物,若要放在平常他或許會十分感興趣,但現(xiàn)下懷中抱著風(fēng)湘陵,他便需要全面小心,不能稍有分神。 更尤其,那聲音越來越近之后,他聽出那唱詞的內(nèi)容,便更加警覺,渾身汗毛都要豎起來般,戒備地盯著聲音飄出的方向。 “猜猜我是誰……猜對留你做花肥……” “猜猜我是誰……猜錯送你去黃泉……” “猜猜我是誰……” 一遍遍重復(fù),一遍遍吟唱,直到聲音的主人終于出現(xiàn)在林蔭之間,紅衣翠袖,撐傘而立,那先前還不停翕合的紅唇才漸漸抿起,微微勾出一段細弧。 縱使早有準備,龍澈然還是忍不住吃了一驚。 長這么大,見過最美的人,那絕對是風(fēng)湘陵沒錯。可眼前這一位,若說有遜于他,卻又仿佛可與之比肩。 細看去,只見細長鳳眼微微上挑,似笑非笑。光潤右頰邊,淡赤條紋隱約勾勒出某種妖異圖案,微紅的發(fā)用一條翠綠花莖高高挽起,露出右肩上一朵比臉龐還要碩大三分的花朵,半開半合,張牙舞爪。形貌雖頗為可怖,放在這人身上,映著他臉龐,卻又艷媚絕倫,美得不可方物。 “小子,竟然能來得我這千華夢地,倒頗有幾分膽識,說說看,你是怎么猜到入口的?”那人見龍澈然面露驚詫卻又隱含戒備,不由瞇眼一笑,容顏妖惑,手上秀紅竹傘微微旋轉(zhuǎn),傘面也繪著同他臉上一樣的花紋,樹影斑駁間,陽光傾瀉下來,透過傘骨,映得整個人都是那樣回環(huán)蜿蜒的痕跡。 龍澈然一時又有些怔住,這句問話不似唱的,聲音更加低沉,再加上這一種千嬌百媚的姿態(tài)與樣貌,此人究竟是男是女? 不怪他遲遲未能下定結(jié)論,實在是因為有前車之鑒。 “嘻嘻……”似乎覺得龍澈然現(xiàn)在的反應(yīng)很有趣,那人妖嬈一笑,放下手中小紅傘,在身側(cè)緩緩打著旋兒,然后,像是跟隨這轉(zhuǎn)動的節(jié)奏般,重又輕唱了起來。 “猜猜我是誰……猜對留你做花肥……” “猜猜我是誰……猜錯送你去黃泉……” 龍澈然聽著他唱,這才猛然醒悟過來,下意識將風(fēng)湘陵向自己懷里攬緊了些,“你這家伙,搞什么鬼,猜對和猜錯根本沒差別嘛!本大爺就不信做花肥會比去黃泉來得好!” 搖了搖頭,那人仍舊是繼續(xù)唱。 龍澈然這時再打量他片刻,旋即卻突然咧嘴笑了起來,“好啦好啦,既然你這么堅持,本大爺就勉強猜一猜吧!咳,本大爺要說了——你,其實便是‘緋花修羅’,璇霓吧!” 那人這次,不點頭亦不搖頭,卻是頓住了歌唱,笑吟吟看著龍澈然,目光中滿含興味,“小子,有點意思,繼續(xù)說?!?/br> “不要叫本大爺小子,本大爺有名字,樓、澈!” “嘻嘻!龍澈然小子,理由呢?你如此猜測的理由,我倒很有興趣聽聽?!比耘f將傘豎起,傘柄架在肩上,璇霓一手輕撫肩上花朵,姿態(tài)閑適??升埑喝粎s并不知道,自己剛剛避免了一次攻擊。 眼一白,懶得糾正他稱呼,龍澈然指了指自己懷中抱著的人,“本大爺原來也不知道,是管賬的說,傳聞中的‘緋花修羅’,就是你這樣,明明是個貨真價實的男人,卻生得一副美女模樣。還有,他這次來千華山,就是來找你的?!?/br> “管賬的?找我?”璇霓微微皺眉,就要走近一些看看風(fēng)湘陵。哪想龍澈然卻馬上反應(yīng)過來退后幾大步,剛剛站定,便立時覺得后背作痛。 見他這番分明自身難保還激烈“護犢”的舉動,璇霓優(yōu)美的唇線再次緩緩勾起,“龍澈然小子,看不出來,你還是個癡情的種子,怎么,你喜歡他?” 臉上一紅,龍澈然卻不肯有絲毫放松。 “嘻嘻……既然他是來找我的,你不將他交給我,豈不是拂了他的意?”全不介意龍澈然警惕的目光,璇霓在原地站著,姿態(tài)帶著分蠱惑人心的慵懶。 “本大爺怎么知道,他來找你干什么?如果是有舊怨,怎么能就這樣交給你!”龍澈然仔細盯著璇霓,試圖找出些端倪,卻實在是向來學(xué)不會察言觀色,現(xiàn)下,也仍舊什么線索都尋不出,更何況,對手還是位高深莫測到跟風(fēng)湘陵有一拼的家伙。 “哦?他仇家很多?你不是喜歡他么?怎么都不知道?莫非……他不屬意你?”璇霓笑而反問。 龍澈然咬牙,這一連串的問題,莫說是璇霓,就連他自己,也不一定能斬釘截鐵地回答出來。 甩甩頭,索性吼出一句,“不管他仇家多不多,只要有本大爺在,就休想有人能傷到他!至于剩下那些……本大爺才不屑斤斤計較!” “原來如此……龍澈然小子,你的答案我很滿意,不過,依我看來,你的心上人,好像,快要不行了吧?”剛剛驚鴻一瞥間露出的那一小片肌膚顏色,璇霓只消看上一眼,便已能猜出個大概。 龍澈然心下一驚,正要反駁,卻忽覺懷中人身軀一陣劇烈顫抖,低頭看去,風(fēng)湘陵眉心緊皺,嘴唇血色竟然急遽褪去。 “先別動他!”龍澈然正要伸手,卻被一只翠袖攔住動作,抬眼一看,璇霓不知何時竟已來到近前,而他此時看著風(fēng)湘陵的眼神,居然是萬分驚訝。 龍澈然一時著急,看不出那神情究竟包含什么樣的意味,總覺得不簡單,就要張臂護住懷中人。 卻在此時,璇霓已經(jīng)出手探向風(fēng)湘陵衣襟內(nèi),手指一牽,摸出來,殷紅的色澤,瑩潤的肌理——血玉項鏈。 “風(fēng)湘陵?!” 聽著璇霓驚喚出聲,龍澈然一時有些怔住,卻在看出他臉上突然升起的陰霾時,立馬緊張起來,急道,“你——!” 微微皺眉,璇霓卻不管龍澈然想說什么,徑自從袖間掏出一只紅瓷小瓶,迅速給風(fēng)湘陵灌下去。 “喂喂!你給管賬的吃了什么?你……”心下一急,龍澈然就要讓風(fēng)湘陵吐出來,璇霓卻在此刻,看著風(fēng)湘陵,神色略有些放緩。 總算,還來得及…… 心神稍定,原先那摸不清看不明的神色便重又浮現(xiàn)面上,璇霓見龍澈然一臉火燒眉毛的著急樣,又看了看沉睡中的風(fēng)湘陵,忽而忍不住想捉弄他一下,“龍澈然小子,‘圣手醫(yī)仙’的名號,你有沒有聽過?” 龍澈然現(xiàn)下恨得不行,哪管什么圣手邪手,只覺得風(fēng)湘陵如果就這么沒了,他一定要將這家伙千刀萬剮,也不怕壞了他不殺人的規(guī)矩。 心里正著急,卻全然沒看出來,風(fēng)湘陵其實剛剛從鬼門關(guān)走過一遭,現(xiàn)在,是無論如何,也死不掉了。 因為,璇霓不會允許任何人,從他的手下沒命,當(dāng)然,這是指,圣手,而非修羅。 “如果我說,這世上,除了我璇霓,沒有人能救得了他……”站起身,璇霓旋轉(zhuǎn)著肩上小紅傘,微微偏過頭,手指緩緩勾勒頰側(cè)那碩大的花瓣,笑得莫測。 這一個“救”字入耳,龍澈然才總算腦中清明,“你……憑什么本大爺要相信你?” 璇霓輕哼一聲,“也難怪風(fēng)湘陵不喜歡你,整個一呆子,你自己看看,比起剛剛,現(xiàn)在他的臉色是好了還是壞了?” 也顧不得璇霓怎么評價自己,龍澈然仔細審視懷中人,這才發(fā)現(xiàn),比起最初,確實添了些讓人安心的血色,手指撫上去,好像也比先前溫暖了。 “不過,我從不做虧本的生意,要讓我救你的寶貝,還得有個條件?!辫抻朴茡u晃指尖,笑聲輕輕柔柔,回蕩在林間,頗有些飄渺的味道。 并未多做考慮,龍澈然知曉,這種情況,他必須相信此人。 更尤其,風(fēng)湘陵本來就是要找他……但是,他之前為什么對璇霓與他的關(guān)系只字不提,又為什么,非要在半夜撇下自己單獨離開,而且還是以那種方式? 現(xiàn)在想來,如果他沒有突然驚醒,沒有找到風(fēng)湘陵,沒有跟他跳下這懸崖,或許現(xiàn)在等到的也只是一紙噩耗了吧? 除此以外,還有那崖頂之上匆匆一眼,雖然不甚清楚,但他分明看到,那些人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衣著打扮,這究竟是…… 強壓下心頭某種不好的猜測,龍澈然抬頭,清毅的眸子透出義無反顧的堅定,“什么條件?只要你能救他,本大爺都答應(yīng)!” 璇霓滿意一笑,嫵媚的丹鳳眼角邪邪揚起,面容妖嬈,頰側(cè)藤蘿愈發(fā)艷麗,仿佛正在滋生蔓延。 人似花,花似人。 緋花,修羅。 龍澈然站在一大片不知名的綠草中間,手里拿著把鋤頭——按璇霓的話來說好聽點,應(yīng)該叫“花鋤”——但實際用處也是一樣。 沒錯,這就是那人要求的交換條件,在風(fēng)湘陵療傷期間,由龍澈然代他照顧千華夢地所有的花草樹木。 本以為要勞動這么一個看起來就精明的美人,所需要的條件一定極為苛刻,非上山入海赴湯蹈火不足以成事,哪知龍澈然卯足了勁兒,在璇霓替風(fēng)湘陵安排的房門外杵了大半天,等來的卻是那人一個哈欠,外加門內(nèi)不緊不慢飄出的話語—— “嗯,我剛剛想到了,千華夢地正缺個花匠,龍澈然小子你看起來不錯,這就過去吧!” 末了,從窗戶丟出一個大家伙,還不忘再加一句,“記住哦,我這地方隨便什么花什么草都是藥中極品,你可要好生照看著,否則風(fēng)湘陵的病要是功虧一簣……” 結(jié)果,龍澈然只有乖乖cao起鋤頭離開的份兒,一步三回頭,連風(fēng)湘陵的面都沒見著。 心里還是有些七上八下,龍澈然強忍住摔傷處一陣陣疼痛,彎腰開始干活兒。 天色尚早,只能寄希望于專心做事,好讓時間過得快些再快些,到晚上,也許璇霓能讓他看看風(fēng)湘陵。 這邊龍澈然兀自埋頭于滿地奇奇怪怪的植物,那邊璇霓正在不遠處觀察他,眼光不復(fù)慵懶,倒多了些審視凌厲的意味。 不過,看到龍澈然明明笨手笨腳還誠惶誠恐小心謹慎的樣子,仿佛生怕踩錯一步,前邊就是什么毒蛇猛獸一般,璇霓倒不禁輕輕一笑,神色也放柔了許多。 “還真是個呆子,那種話也能當(dāng)真,也不想想我要是不想救風(fēng)湘陵,諒你幾個園丁花匠也毫無用處!更何況,這滿地的寶貝,讓毫無經(jīng)驗的笨蛋來碰,說實話我還真是舍不得呢!” 心里雖這樣想,璇霓還是放任龍澈然在那艱難摸索,自己兩袖清風(fēng)又回房去了。 關(guān)上門,璇霓走到床邊,坐下。 風(fēng)湘陵靜靜睡著,恬淡面容已經(jīng)恢復(fù)了些血色,但還是顯得蒼白,表象上是不足虧虛之癥。然而,璇霓先前才仔細替他診斷過,知曉這情況絕非一天兩天可以造成,這病,棘手程度確實超出他所料。 對,不止是中毒而已,經(jīng)年日久,已是膏肓之病。 將風(fēng)湘陵右腕放回被子里,掖好,璇霓一邊細細尋思一邊打量這許久不見的——彼時的稚氣少年,如今的清俊男子。 “我本還懷疑,是什么人誤打誤撞進來我這里,看到你這孩子,倒一點也不奇怪了。不過,難為你能想出來,還狠得下心冒這么大險!” “……”說著說著,璇霓不由低低一嘆,“五年沒見了吧……還是這么不讓人省心,身量沒見長,倒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連我都差點沒認出你來?!?/br> “風(fēng)過耳粗枝大葉跟那瘋子似的也就罷了,神弈是怎么照顧你的?” 搖了搖頭,璇霓笑自己不問世事這么久,本以為早就超脫世外了,居然還能將那些人那些事記得清清楚楚。 眼前這孩子,小時候還與自己親熱,可愛得不得了,十多歲開始一夕老成,一口一個前輩的叫起來,聽著真不順耳……不過,還是讓人忍不住喜歡。 就連那瘋子,嘴上雖不討好,總是嫌棄這嫌棄那,甚至還含沙射影叫小東西更男子氣概一些,但心底里,也是疼他疼得緊的吧。 說起來,從那天以后,就再沒見過那討人厭的瘋子了,雖然嘴上聲稱要與風(fēng)過耳割袍斷義老死不相往來,但其實真正原因……是徹底厭惡自己了吧? 為什么,總覺得,那些塵封往事,有些仿佛就近在昨天,有些卻似乎是上輩子經(jīng)歷過? 就像現(xiàn)在再回憶起來,璇霓已經(jīng)很難想象,自己這般逍遙客,也曾有過那么糾纏不清的過去。 果然是,山中只一日,地上已千年! ******************************************************************** 日已西斜,龍澈然在門外踟躕,正看見璇霓從另一邊走來。 他手里拿著毛巾,還有一些瓶瓶罐罐,乍看去不知是什么。龍澈然急忙上前打招呼,卻見那人略顯疲色的臉上突然間笑意盎然,是那種不懷好意的笑。 頭皮發(fā)麻,龍澈然遂恭恭敬敬立在一旁,喚一聲,“前輩?!?/br> 飄飄忽忽靠近,璇霓看這后生一改初見時跳脫無禮的態(tài)度,顯然是短短時間就已經(jīng)認識到自己的“厲害”了。 唔,小風(fēng)湘陵真是□有方?。?/br> 心里頓時樂開了花,再看自己手中一堆東西,璇霓眉一挑眼一勾,玩性大起。 “喂,小子,我問你……”湊近耳畔,美人吐氣如蘭。 渾身一哆嗦,龍澈然施展瞬移功夫,退開老遠。美人鍥而不舍,再湊近,笑曰,“哎喲!這么害羞,那我這問題豈不難辦?” 惡寒,腳底都嗖嗖往上竄冷風(fēng),龍澈然頓時覺得他家那位不僅長得美而且心腸也實在太可愛了,只是為什么還不醒來、還不醒來,徒留他一人受苦。 像是看出龍澈然在想什么,璇霓心里愈發(fā)好笑。漫漫征途第一步就這樣了,唉,沒辦法,只好先給你點‘甜頭’嘗嘗鼓勵一下啰! 像是刻意般,璇霓壓低了嗓音,沙沙啞啞似微風(fēng)簌簌,別有種幻惑的風(fēng)情,可是龍澈然腦中警鈴大作,絲毫不敢有所放松。 所以,直到璇霓問出某句話時,他還肯定沒往不正經(jīng)的方向想。 愣了愣,純當(dāng)自己耳背,龍澈然硬著頭皮虛心求問,“前輩剛剛說什么?” 眼波一橫,璇霓點頭表示理解,“太害羞會下意識負隅頑抗,不過呢——我不介意再重復(fù)一遍——” “你跟風(fēng)湘陵做、過、沒?” 大腦白了一瞬,好似全身血液都丟盔棄甲逃之夭夭,卻在下一刻,馬上又盡數(shù)回流到頭頂。要想知道龍澈然臉色有多紅,只消對比一下璇霓肩上那朵花就可以知曉了。 “做、做什么么么?”差點咬到舌頭,口齒不清,龍澈然暗想要不要干脆借此機會蒙混過關(guān)。 他是神經(jīng)大條不與世俗同流合污沒錯啦,可是青天白日之下跟人討論這等閨房秘事也未免太……要讓某人知道,或許幾年都別想近身了。 怎么可能讓龍澈然打成如意算盤,璇霓一手擰住他后領(lǐng),故意扯那傷處,笑容狡黠,似能殺人于無形。 哼,就算要打如意算盤,也得他緋花修羅先來。 龍澈然疼得齜牙咧嘴,可憐屋里那心肝寶貝的生殺大權(quán)就握在這人手中,不能明里反抗,頭一垂,只得小聲囁嚅,“……做過了?!?/br> 璇霓一挑眉,佯怒,“干嗎學(xué)蚊子說話?敢做不敢當(dāng),吃干抹凈就走人?嗯?” 尾音上挑,璇霓本想再接再厲繼續(xù)激將一下,哪知龍澈然已經(jīng)不負他所望,整個人一蹦三尺,嘴里大聲嚷嚷,“誰說本大爺敢做不敢當(dāng)!本大爺就是跟管賬的做過了!而且還不止一次!要不是顧及他面子薄,本大爺犯得著遮遮掩掩的嗎!真是有違本大爺?shù)男惺聹蕜t!哼!氣死了!氣死了!” 一長串話連珠炮語,大反之前吞吞吐吐,甚至連停頓也沒有,相當(dāng)之理直氣壯言辭鑿鑿。 敢情憋了很久,如今終于一吐惡氣了?璇霓心里笑得前仰后合,同時也為風(fēng)湘陵能把枕邊人馴服若此甚感欣慰。 好孩子,不枉我教導(dǎo)你一場??! 眨了眨眼,璇霓見龍澈然臉紅脖子粗,顯然吐真言吐得意猶未盡,決定把其他細節(jié)問題留待以后慢慢發(fā)掘,美其名曰不想某個呆小子太過激動傷肝傷肺,實則吊人胃口滿足自己惡趣味。 兩手一拋,璇霓把手里東西盡數(shù)扔給龍澈然,“既然已經(jīng)做過,那就沒關(guān)系了,以后給風(fēng)湘陵凈身的工作就交給你了?!?/br> 說罷不等龍澈然反應(yīng)過來,便一抬腳把人果斷踹進門,這般粗魯?shù)膭幼髯岃拮鰜恚故且粴夂浅蓛?yōu)美無比。 “相信你一定能好好照顧他——” 門砰一聲關(guān)上,龍澈然這才感覺雙手沉沉,而屋內(nèi)正中已擺著一只大得近乎奢侈的圓形木桶,水面灑滿了各色絢麗的花瓣,散發(fā)出清甜的芬芳,隱約還夾雜了某種藥草味道,很好聞。 透過蒸騰水霧,龍澈然看到床上沉睡的人。 璇霓似乎已經(jīng)走遠,臨去時揮揮衣袖拋下的那句話,曖昧得讓人心癢,不過龍澈然只想確認,他并非置身夢中。 從白天到夜晚,仿佛自相識以來兩個人從未分開過這么久。 龍澈然觸到風(fēng)湘陵臉龐,細膩溫?zé)?,是真實的,不是夢?/br> 原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就是這種感覺。以前總以為是那些窮酸文人無病呻吟,哪有思念會如此深刻?如今,卻是信了。 門外,璇霓收斂聲息。 一炷香時間過去,沒聽見有什么異常動靜,這才飄然離開。 *********************************************************************** 是夜,甫一進房,璇霓就看見龍澈然正握著風(fēng)湘陵的手,發(fā)呆。 “你就是把眼睛都望穿了,他也沒可能這么快就能醒的?!弊呓迣ι淆埑喝晦D(zhuǎn)過來的目光,心里不知怎么一軟,難得不再調(diào)笑,“他的病,能撐到這種地步已是不易,再要醒來只能等大好了?!?/br> “那要多久?”龍澈然低下頭,輕輕摩挲風(fēng)湘陵手背,五指纖細,瘦得都快皮包骨了,摸著摸著,就有些鼻頭發(fā)酸。 “少則半月,多則半年?!毕肓讼?,璇霓給出這樣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就看聽者自己愿意怎么認為了。 然而,龍澈然神情卻沒太大變化,反像松了口氣般,“本大爺還以為至少得要個十年八年吶,這樣看來,總算還有盼頭!” 璇霓沒料到他原是這么想的,不由問道,“若真要那么久呢?” 明亮的眸子忽然暗了些許,龍澈然一時沉默。 給過希望再奪走是件殘忍的事,璇霓知道,但他卻想聽這個答案,內(nèi)心里仿佛有個聲音在叫囂,在吶喊—— 如果等一個人,要很久很久,你是否還會愿意再等下去? “我會等?!?/br> 這三個字,是龍澈然的回答。 輕輕的,卻堅定。這一瞬間,璇霓眼中不太可靠的小子,眼底的堅毅、溫柔、眷戀,仿佛與生俱來,讓人安心。 不是沒有動容的,但璇霓卻只是搖頭,眉宇間籠著nongnong倦意,“你怎么知道等下去就會有結(jié)果?如果他永遠這樣,你也耗盡一輩子等他?” “不會的!”龍澈然握了握風(fēng)湘陵的手,像在跟他確認心意,“管賬的不會讓我等太久,他答應(yīng)過,為我好好活,我相信他?!?/br> “聽到嗎?管賬的,我相信你?!碧痫L(fēng)湘陵的手,輕吻掌心,龍澈然在心里又說了一遍—— 我相信你。 璇霓一時有些怔忡,說不清心頭突然涌上來的溫暖感覺代表什么,總覺得已經(jīng)許久沒有體會過這種滋味了。就連剛剛細致觀察之下,發(fā)現(xiàn)龍澈然說出相信時分明連手都在發(fā)抖,他也難得體貼地沒有指出來嘲笑。 畢竟,心愛之人與自己隔著比千山萬水還要遙遠的距離,縱使雙手相扣,潛意識里的恐懼也是很難消弭的吧。 這種感覺,他懂。 笑了一笑,璇霓想要轉(zhuǎn)身離開,卻到底覺得這種氣氛一定會害兩個人都睡不安生,為了風(fēng)湘陵和千華夢地花花草草的性命安危,他還是決定說點什么緩和一下,于是—— “對了龍澈然小子,有件事忘記說,你不能睡在這間屋里。” “???”好不容易從悲情中回神,龍澈然忍不住瞪眼,“為什么本大爺不能睡這里?白天干活見不到管賬的,連晚上的權(quán)利也要被剝奪,前輩你怎么可以這么……” 沒人性。 最后這三個字連忙往肚里吞,龍澈然閉緊嘴巴,生怕什么腹誹的話會在下一刻冷不丁蹦出來。 “怎樣?”鳳眼一瞇,似笑非笑,“‘晚上的權(quán)利’是指什么?你別忘了,風(fēng)湘陵可算是半只腳踏進閻王殿的人了——” 這種語氣,就差直接說“嚴禁房事”四字。 “前輩!”惱羞成怒,龍澈然發(fā)火不能,只得張牙舞爪小小意思一下,“本大爺可不是禽獸!” 是,你當(dāng)然不是禽獸,我家小湘兒怎么可能與禽獸為伍?若說是只大白犬倒挺合適。 這樣想著,璇霓忍不住在腦內(nèi)勾勒出龍澈然頭頂上兩只毛茸茸的耳朵,尾巴晃晃追著風(fēng)湘陵的樣子。 唔……最好還是小時候粉嫩粉嫩的風(fēng)湘陵,那畫面怎么看怎么養(yǎng)眼?。?/br> 心里感嘆,同時壞點子像豐收時節(jié)的栗子樹,刺猬般往下嘩嘩掉,不過,鑒于主角之一還躺在床上,不能實施罷了。 “可惜……” “什么?”龍澈然沒聽清。 璇霓這才意識到自己差點把想法全倒出來了,“嘻嘻!”巧笑倩兮,小辮子先藏起來,“我相信你不會欲求不滿到這種地步,不過呢——問題這房里只有一張床,你總不可能跟病人擠吧?這么大只,也不怕壓壞風(fēng)湘陵……” 言罷很心疼地一嘆,分明話里有話,暗藏玄機。 被璇霓說著說著就飄過來的曖昧視線瞅準,龍澈然就算本來想往單純方向理解,這下也很快就領(lǐng)會了個中含義。 決定裝傻,“那個,本大爺不用上床睡,趴著就行?!?/br> 趴著?當(dāng)你鐵打的??! 輕哼一聲,璇霓懶得跟他羅嗦,上來就要拖人,龍澈然情急之下眼神亂飄,居然發(fā)現(xiàn)房間某個角落不知何時多了一張軟榻。 奇怪,怎么早沒注意到! “??!我睡那里!”一把撲過去占住,四肢大張手腳并用,仿佛要把這東西整個兒釘在地里才安心。 不過,他忽略了一個嚴重的事實,這張軟榻怎么可能憑空冒出來? 見目的達到,璇霓心情大好之余也有些疲憊,便不再耽擱,從床邊小案的抽屜里拿出一只藥瓶,扔給龍澈然,“喏,跌打損傷,自己收拾吧,我可不想明天還看見個直不起腰來的花匠?!?/br> “咦?這不是……”危機解除,龍澈然捏著那瓶子,猶有顧慮。 “放心,”璇霓似乎很滿意他這第一反應(yīng),“你跟風(fēng)湘陵一人一份兒,不會短了他的?!?/br> 龍澈然聽他這么說,這才把瓶子收好,抬眼正要道謝,卻見璇霓擺了擺手,“天晚了,我也該回去了,你早點收拾好,風(fēng)湘陵需要靜養(yǎng),別吵他?!?/br> 龍澈然點頭道聲是,璇霓這便施施然推門走了。 屋內(nèi),燭光暖暖。 龍澈然在床邊站了會兒,突然想起什么,眼神一亮。 屋外,月色溶溶。 璇霓在門邊沒等多久,就如愿聽見里面?zhèn)鱽戆峥钢匚锏膭屿o,走走停停,像在避免發(fā)出大聲。 嘻嘻,早知道就不費那么大勁兒把軟榻放那么遠了,直接擱風(fēng)湘陵床邊豈不省事? 這樣抱怨著,璇霓卻是笑顏如花,好不開懷。 至于一天之內(nèi)兩次在門外偷聽,這可不能怪他,都是為了病床上那位人事不省猶未知天下大亂的睡美人??! 不過,平靜的日子總是如流水逝去,或許等睡美人醒來的那一刻,天下真會大亂也未可知。 而那天究竟什么時候會姍姍來遲,守候的人們又要等待多久,誰也不能預(yù)先得知。 唯一等到的,僅僅是許多日之后,那個看上去風(fēng)和日麗的下午。天色隱約有些山雨欲來的晦暗,千華夢地一如往常,依舊美景如畫。 璇霓從風(fēng)湘陵房里出來,捧著黑血浸透的巾帕,撞見了躲藏在外來不及回避的人。 只是,那個時候,縱使聰明如他,也萬萬沒有料到…… 這個人,將帶來一切因果的轉(zhuǎn)折,和—— 所有從生至死,由死到生的故事。 最后一根銀針從命門xue撤下,龍澈然扶住風(fēng)湘陵軟下來的身子,緊張看向亦是長舒一口氣的璇霓。 “怎么樣了?” 手心隔著綢布,傳來溫潤粘膩的觸感,璇霓從風(fēng)湘陵后頸小心取下來一塊已被徹底浸濕的帕子。起先還有絲絲縷縷烏黑脈絡(luò),被后續(xù)涌出的液體一層層暈開,正中顏色緋紅,毫無雜質(zhì)。 “余毒已經(jīng)除盡了?!?/br> 璇霓展眉一笑,將針灸盒擱在案上,轉(zhuǎn)而端起一只藥碗,示意龍澈然調(diào)整姿勢,“盡管如此,還是大意不得。畢竟他身體本就損傷嚴重,且內(nèi)力虧空,要想完全復(fù)原并非易事?!?/br> 龍澈然正給風(fēng)湘陵擦拭唇角溢出的藥汁,聽見璇霓這么說,神色里頓時又是喜悅又是憐惜,忍不住抬頭道,“多謝前輩相救之恩?!?/br> 動作稍稍凝了下,復(fù)又繼續(xù),璇霓心道這小子何時變得如此穩(wěn)重老持,居然還冷不丁冒出這么一句,讓他都有些反應(yīng)不及。 “你倒不用謝我,”收拾完畢,璇霓見龍澈然正要放人躺下,這才發(fā)話了,一手還止住他動作,“風(fēng)湘陵剛剛吃藥,你且用真氣在他奇經(jīng)八脈走一走,疏通瘀滯殘血。記住,要溫和行之,且需得仔細任何不尋常的地方?!?/br> “前輩放心,我一定小心謹慎。”龍澈然聞言不由正襟危坐。 璇霓見他這樣,面露笑意,卻又馬上斂了去,“另外,關(guān)于風(fēng)湘陵的眼睛,我有些話要與你說,現(xiàn)下你先專心行功,晚些時候我再過來。” 龍澈然愣了愣,不明白璇霓突然沉下來的語氣是什么意思,難道管賬的眼睛治不好了?心下一咯噔,仍是強忍住沒問,只輕輕點了下頭。 幾番欲言又止,璇霓終于沒再說什么,轉(zhuǎn)身走了。 ******************************************************************* 千華夢地,珠華林,花開遍野。 大片大片吐蕊怒放,熾烈如焰火,綺靡似珠瑙。 仿佛,似曾相識。 璇霓就在這漫天紅霧中,找到了那抹過于突兀的蒼白。 該怎么說呢?自己會在這里種這些花的原因,雖則不甘心承認,也無怪乎是為了紀念——落仙谷,流云瀑布,就長著這種花。 曼珠沙華。 多少人曾經(jīng)說過的,最適合自己的花。 輕輕一笑,璇霓緩步陷入花陣之中。 若是記憶足夠準確,落仙谷那些花兒應(yīng)該早已見不到,并非凋謝了、荼蘼了,而是,掩藏了、忽略了。 被那些清新純潔得像夢一樣、柔弱卻凌霜傲雪的小小花兒,遮蔽了花期,強占了所有。 卻沒有任何人阻止或反對。 曼珠沙華,太美太艷,太妖太邪,紅得跟血一樣,不詳之花,似要阻擋所有可能的路途,只留一葉通向黃泉冥海的彎舟。 其實,他也不喜歡這種花,卻為什么,總有人會說,他像它? 璇霓想不通,但他更想不通的是,自己當(dāng)年離開時為數(shù)不多的行囊里,為什么會有那些種子。又為什么,要在來這里恰恰兩年期滿之后,鬼使神差種下它們,然后,放任種子發(fā)芽,破土,節(jié)枝,散葉,吐苞……最后,花開滿地? 璇霓駐足不前,像是沉入了思緒里。 不遠處半蹲著埋首的人,也在自己的世界徘徊,將所有隔絕在外。 花香成陣,隱隱有種哀戚的味道傳來。 風(fēng),也似在憑吊什么,若有若無,是誰人未歸的魂魄? 璇霓不知怎么的,居然全身禁不住打了個寒戰(zhàn),那種感覺讓人毛骨悚然,更何況此時此刻還是置身于這一片有著詭異傳說的花海。 近前,璇霓看見白衣人動作,皺眉之余心頭那種冷颼颼的感覺愈發(fā)明顯,連帶語氣也添了分涼薄,“幾天前還奄奄一息要死不活,現(xiàn)在倒來精神了?說吧,這又是你的哪筆風(fēng)流債?” 聞聲抬頭。劍眉修目,薄唇高鼻,幾縷未束的青絲沿著肩線滑落下來,倜儻風(fēng)流,神魄朗俊,正是神弈。 微微動了動唇,卻并未辯解。 璇霓越過他看去,就見兩只通體漆黑的大圓輪,薄刃鋒利,還依稀染著些斑駁痕跡。憑醫(yī)者的判斷,是殺人見血的結(jié)果,且手法干凈利落,絲毫不顯拖泥帶水。 “喲,看不出還是位帶刺的美人,武功了得吧?”一屈指托住下頜,璇霓笑得幾分詭詐,“這樣說來,你什么時候換口味了?小湘兒知道么?” 身軀大震,神弈顯然沒料到璇霓會突然提起這個名字。 無法再保持沉默,神弈輕嘆口氣,“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樣。”嗓音沉沉,帶著大病未愈的虛浮和無力。 可璇霓顯然不打算讓他好過,追問,“哪個‘他’?是‘他’還是‘她’?” 疲憊扶額,神弈望一眼璇霓,淡笑,“若非知道你是為湘兒著想,我可能沒這個耐心再跟你咬文嚼字?!?/br> “嗯哼,既然知道,那就從實招來吧!”璇霓抱胸以待。 “這雙輪的主人,是我的下屬,她……不久前戰(zhàn)死,是因為我的緣故?!鄙褶膿u頭苦澀一笑,接著道,“你可能并不知曉,三年前落仙谷發(fā)生變故,我也就此脫出流影門,在休輿山自立門派?!?/br> “變故?果然這才是重點!”璇霓瞇起眼眸,“我給風(fēng)湘陵療傷過程中,發(fā)現(xiàn)他那種毒就是三年前上身的。而且他雖身子骨自小便不算強壯,但起碼我走的那時候還活蹦亂跳健健康康,怎么可能突然搞成這副樣子?” 腦中隨他話語回想起,那日所見的被毒血染成赤黑的巾帕,神弈一時無言,心中抽疼。 “水靈靈的小湘兒交給你們兩個,居然是這種結(jié)果,早知道我就把他捉來跟我住了?!彼萍龠€真地抱怨,璇霓忍不住白了神弈一眼。 “大哥他……”語氣稍滯,白衣男子向來云淡風(fēng)輕的神色驀然變了,深濃沉痛盡皆顯露出來。 璇霓也意識到不對,“風(fēng)過耳?” “他……已經(jīng)故去了……就在三年前?!鄙褶恼酒鹕?,一陣頭暈?zāi)垦#蛔∧_下后退數(shù)步。雙輪隱在花叢之中,視線已經(jīng)觸不到。 “什么?!風(fēng)過耳他死了?這怎么可能?到底是怎么回事?”璇霓大驚之下失了自制,渾身真氣都收不住,面上蜿蜒痕跡竟如藤蔓般向四周延展開來,雙目也隱約有些泛紅。 記憶中那仿佛高山一樣可靠的人物,時而嬉皮笑臉老不正經(jīng),時而又嚴厲苛刻得像個頑固夫子,武功甚至比他們中任何一個人都要深不可測,怎么可能會,就這么死去了? 還有那時候四人結(jié)拜時,許下的盟誓—— 同生共死,禍福與共。 彼時出口的話擲地有聲,猶在耳畔,人卻已經(jīng)不在了? 總以為,那些未能完成的宏圖大志,即使有兩個人已經(jīng)放棄,但只要大哥還在,怎么也可以有所期待,怎么也不會覺得,背棄了曾經(jīng)的諾言。 但是,卻沒想過,那個人,會是最先離開的那一個。 恍若未察地輕輕一笑,璇霓忽而想起,自己種下曼珠沙華的那一年,正是三年前呵! 是巧合還是天意? 這如汪洋般翻騰卷涌的落花之舞,原來,竟只是為了等待一個時機,等待三年前那場雖不能親見,卻也感同身受的祭奠儀式。 “神弈,當(dāng)年,為何要在流云瀑布種上梅樹?” 仿似前言不搭后語,璇霓突然問了一個看起來毫不相干的問題。 “……你早已猜到的,因為我對湘兒有了不該有的感情,”自嘲一笑,神弈又道,“可是由于我的不敢承認,在發(fā)現(xiàn)時已經(jīng)泥足深陷無法回頭。而曼珠沙華,是個詛咒,我與湘兒就相識在那個詛咒生長的地方……” 所以,隱約的不安,長久以來的膽怯,迫使他做了那件看起來可笑之極的事,也不過,為了掩飾而已。 卻到底,沒能避免,破滅的命運。 “呵!果然如此啊——”璇霓像突然想到什么,邊笑邊搖頭,“你知道我向來最不喜歡四弟你哪一點么?” 聽見久違的稱呼,熟悉又陌生的感覺突然涌了上來,神弈心中一動,轉(zhuǎn)眼看向璇霓,正撞上對方投來微微泛著暖意的視線。 “你呀,就是太喜歡逃避了?!?/br> 逃避交錯的感情,逃避兩難的立場,逃避紛擾的過去,逃避無望的未來。 所以,才會放縱自己投入那一片軟玉溫香,投入那一個世外桃源,投入看似安逸逍遙無所不能的世界。 憐香惜玉?恣意風(fēng)流?瀟灑人間? 都不過是表象和借口,不過是為了掩蓋自己的真心,逃避世俗的責(zé)罰,而選擇的消極態(tài)度。 而正是這態(tài)度,決定了空把梅花換紅花,空將良緣變孽緣。 原來,所有的一切,起因,不過這么簡單。 “三哥,你說得對,我的確是太喜歡逃避了。” “所以,我想,既然選擇了來到這里,既然選擇了今后的路,我就該有承擔(dān)后果的決心。這紅梅幽瓣……” 掌心攤開,仿佛曼珠沙華的花瓣,血紅晶瑩。 “這是湘兒正在尋找的東西,我想請三哥你幫我交給他。” “為什么不等人醒來親自送到他手里?這東西看上去來頭不小,我猜,就是你這一身傷的罪魁禍首吧?付出這么多,就不想讓他知道?” “為他付出,是甘心情愿,亦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而且……若不先拜托你,我恐怕等我坦白接下來要說的話以后,會沒命可再托付了。” 嘴上說著調(diào)侃的話,神情卻是一派嚴肅認真。 璇霓看出,他并沒有開玩笑,那種仿佛要將人擊垮的凝重,在在都預(yù)示著,這個真相一旦揭開,將是怎樣不堪回首的往事。 果然,宛如平地驚雷,那樣一句淡淡的話,卻徹底震碎了璇霓的理智—— “大哥的死,湘兒的毒,都與我有關(guān)?!?/br> **************************************************************** 與此同時,流影門,禁地。 “該死的!一群飯桶,居然連個女人的嘴巴也撬不開!滾!通通給本座滾下去——”袍袖一甩,案上筆墨紙硯盡皆墜地,灑的灑,碎的碎。 宵明前腳剛進門,就碰見這一片狼藉,身子突然被人撞得一歪,定睛看去,是忙不迭奔逃出門的一名弟子。 “宵師弟,師祖正在氣頭上,你現(xiàn)在進去可要當(dāng)心了!” 說著撒丫子跑遠,一溜煙不見人,只聽得臨走時嘀嘀咕咕,“師祖這回出關(guān)更加喜怒無常了,該不會是洞里呆太久悶的?” “宵明?進來!” 不等細想,里面已經(jīng)傳喚。 定了定心神,宵明大跨步走進去。玄衣男子正在臺階之上來回踱步,見他一身風(fēng)塵仆仆,眼一瞇,“怎樣?人可捉到了?” 宵明單膝跪地,雙手抱拳,“屬下失職,未能擒到神弈?!?/br> 此話一出,立時如芒刺在背,宵明已經(jīng)覺察到從上至下壓來的鮮明沉重感。不過,那人倒是沒說什么,宵明靜待片刻,只得又道,“屬下接到大人狙殺之命時,正與使者在千華山絕頂下查探,于是便傳令山上駐守的弟子在山腰處攔截,屬下則全速趕去,卻只看到……” “什么?” “屬下派出去的人全部陣亡。” “不可能!那家伙從禁地出來,早已被機關(guān)傷重,能突出流影天殊更算是強弩之末,萬萬不可能再逃過伏兵!除非……有人暗中相助?!?/br> “屬下也是這樣猜測,故而仔細檢查了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那些傷并無一處是劍傷,所以排除是神弈的可能。而且看情況,當(dāng)時戰(zhàn)局十分激烈,那人就算能殺我眾多弟子,想必自己也沒幾分生還的可能了?!?/br> “哼!沒想到居然還有替死鬼!”玄衣男子皺眉凝思,“紅梅幽瓣被他偷走倒是好說,若風(fēng)湘陵那小子活著,最后也一定會落入他手,我再一并搶回來就是。只不過……若真讓他們見到面……” 不行!知曉當(dāng)年真相的除了絳雪就只有神弈了,萬一風(fēng)湘陵對他余情未了,給他機會把那些事抖摟出來,就算神弈并不知道全部,憑風(fēng)湘陵那小子狡猾的程度,也極有可能猜出大概,從而轉(zhuǎn)變行事方向。 那他坐山觀虎斗的計劃豈不落空? 握緊拳頭,玄衣男人暗暗咒罵神弈這些年神出鬼沒蹤跡全無,如今好不容易等到他自投羅網(wǎng),居然就這么讓人給逃了。 “去!再去搜!仔仔細細,大大小小都給本座搜到!就算把千華山整個翻過來,也要找到人,不管是神弈還是風(fēng)湘陵,本座不要活的,只要死的!至于龍澈然,先留著他小命,本座還有用!” 既然已經(jīng)到了這種地步,那么就都除掉——風(fēng)湘陵這顆棋子,太過危險,萬一不聽話起來,顛覆了全局也是可能。 干脆,斬草除根! 男人這樣想著,蒙面的黑巾下隱約傳出一絲嗜血的笑。 而宵明跪在下方,心思也是千回百轉(zhuǎn)。 直到—— 門被急急叩擊,仿佛還伴隨外邊略顯混亂的腳步聲。 “師、師祖,不好了!那姑娘快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