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yán)锏目諝忪o默之極，無形中成了一道重壓，隔在他們兩人中間。周立君聽著她的啜泣聲，無從開口。

    良久，他伸手遞過去一塊手帕，輕輕地碰了碰她的肩膀。趙小賓頓了一下，慢慢放下掩面的手掌。

    周立君盡量不去看她的眼睛。

    手帕被接了過去。

    周立君低聲說道：“別哭了?！彼呀?jīng)有服軟道歉的架勢了。

    趙小賓沒有搭腔。

    車窗沒有關(guān)嚴(yán)，半晌，一縷風(fēng)刮過，似乎吹走了兩人中間的一些郁氣。

    趙小賓收拾好情緒后，問道：“你為什么這樣？”

    周立君垂下眼睛，看向自己交疊的雙手，“你信我還是信別人？”

    “我要先聽你怎么解釋?！?/br>
    周立君立刻在心里準(zhǔn)備好了說辭，究竟是事實還是雄辯，都交給趙小賓來判斷吧。他會交出一份五五分的謊言和真實所混合的答卷。然而當(dāng)他抬起頭，直視趙小賓的雙眼時，那雙眼睛所泄露的情感，頓時讓他閉上了嘴巴。

    無論開始怎么樣，現(xiàn)在，她都是這個世界上對他最好的人。

    “……我不知道怎么對你說。”終于，他喃喃道。

    趙小賓后背不自覺拱起，新一輪的怒氣又要攢聚，“所以是真的？你包養(yǎng)了一個人，還是個男的？”

    她已經(jīng)不想哭了，剛流過淚的臉被冷風(fēng)一吹，只?；鹄崩钡拇掏锤?。她早已看出周立君沒有任何的羞恥和悔恨，這無疑更令她火冒三丈。這個孩子，從小到大一直我行我素，身上缺乏她希冀的許多好品質(zhì)。

    “不是包養(yǎng)。”周立君目視前方，明明是在反駁她，卻又好像自言自語。

    “你沒有給他錢？”趙小賓抓住關(guān)鍵，直直問到他臉上來。

    周立君頓了一下，還是點點頭，“給了，但是……”

    不等他說完，趙小賓左手抬起，上去啪地一聲給了他一巴掌。這一下打的他不禁側(cè)過頭。

    趙小賓急促地喘氣，胸腔像風(fēng)箱一樣前后震動。她從來沒有這么生氣過，眼神如同在看一件失敗品，怒火讓她口不擇言：“還狡辯！你跟他一樣，讓人惡心，惡心透了。”

    周立君抑制住想要用手摸臉的條件反射，坐直身體，安靜地消化她喂進(jìn)他耳朵里的那句話。

    惡心?！前。孀屓藧盒?。

    她知道怎么才能傷害到他。普天之下的親人之間都是這樣的。

    他低著頭，額發(fā)在臉上遮出一片陰影。之后，他微微張開嘴，一支利箭從他黑暗的內(nèi)心中破土而出，蜿蜒往上，直達(dá)喉嚨。

    “你就不讓人惡心嗎？”抬起的那張臉，猶如純真無知的孩子，聲音單純困惑，像在表達(dá)一個平常的疑問。她知道他在說什么，沉重的往事讓他們的每句話都有了言外之意。說完后，他雙唇上下相貼，又碰出一句，“mama？”

    車?yán)锖魢[不斷的暗流，此刻突然靜止如水——好像誰往一鍋煮沸的水里，扔進(jìn)了巨大的冰塊，沸騰的氣泡剎那間破滅了，表面有漣漪漾開。

    趙小賓握緊方向盤的手青筋暴現(xiàn)，她用盡力氣，想沖身邊的人大喊“別那樣叫我！”

    但最終，她咬牙吐出最后一句驅(qū)逐的話：“滾下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