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游戲已經(jīng)開始了?！辫笏鲗浊蚍旁谧烂?，站到旁邊，等待對面的黑衣男人開球。

    莫爾斯笑了笑，拿過一旁的球桿，彎腰開球。

    白球與花球撞擊，發(fā)出清脆有力的響聲，那聲音游蕩在空氣里，偌大的娛樂室，只有桌求滾動的聲音。

    兩個惡魔釋放出氣息，沒有活人敢靠近這里。

    他們接連將桌球撞進球洞，沒有人說話，一時間只剩下桌球滾動的聲音，留在桌面的球越來越少。

    白球與黑球相撞，又因反作用力相互彈開，球滾到側(cè)邊，被桌沿?fù)踝?，梵塔西放下球桿，對莫爾斯作了一個“請”的手勢，莫爾斯笑了笑，彎腰，舉桿，動作行云流水，將黑球打入球袋。

    “你贏了，哥哥，”梵塔西輕巧地鼓掌，仰頭去看莫爾斯的臉，微笑道：“我會遵守約定。”

    莫爾斯聳聳肩，往門外走去，梵塔西緊隨其后，他們來到拍賣會門口，門口的守衛(wèi)卻目不斜視，任由二人大搖大擺走進會場。

    會場內(nèi)部一片混亂，自鐮刀散發(fā)的恐懼如同瘟疫擴散，在與神的力量一線之隔的拍賣會場，個人的精神比嬰兒更加脆弱，他們接連崩潰，有人哀嚎，有人涕泗橫流，就連溫柔的拍賣官也在臺上啜泣，面目猙獰。

    在一眾混亂中，文森特那雙冷靜的黑色眼睛格外攝人心魄，莫爾斯毫不費力就找到了他。

    對于死神的到來，文森特沒有意外，如今的場面完全失控了，文森特也沒想到會變成這樣，他跟莫爾斯對視幾秒，看向他身后的梵塔西，那個家伙沖他做了一個帶著惡意的鬼臉，這個表情完全破壞了他完美的五官，文森特瞥開眼。

    “奧蘭多在二樓?！?/br>
    梵塔西見鬼似的看著他：“他在哪里關(guān)我什么事？”

    這下文森特的面色都變得古怪了，他轉(zhuǎn)頭打量這魔鬼，發(fā)現(xiàn)梵塔西似乎是真的疑惑，他的目光移向莫爾斯。

    是他的感覺出了錯，還是梵塔西還沒發(fā)現(xiàn)奧蘭多跟他的關(guān)系？

    “現(xiàn)在鐮刀的事情比較重要?！蹦獱査刮⑽u頭，嘴角噙著笑，看向拍賣臺，文森特隨之看過去，被黑幕遮擋的鐮刀讓他不由得戰(zhàn)栗。

    “它讓我很不舒服?！蔽纳卣f。

    “你應(yīng)該慶幸他們沒有直接掀開黑布，”梵塔西的聲音像細(xì)小的蛇鉆入耳朵，飄渺邪惡，“若是直視它的本體，這會場里每一個人都會被瞬間收割靈魂?！?/br>
    座位上發(fā)瘋的男人朝他身上撲，被文森特躲開。

    “他們只是想逼迫死神下場，不是想自殺。”莫爾斯輕生說，他雙手背到身后，走到拍賣臺側(cè)面，瞬間，仿佛有無形的力量壓制住鐮刀，文森特能感受到它的掙扎，它的興奮，難以馴服。

    這一刻，莫爾斯的雙眸變成燦金色，閃爍著無機質(zhì)的光，他輕啟雙唇，吐出一個名字——

    “梵塔西。”

    只聽見他的好弟弟“嘖”了一聲，下一秒也出現(xiàn)在拍賣臺另一側(cè)，又是一道死神之力出現(xiàn)，與莫爾斯同源、互補，二者源源不斷地匯聚，化作最純粹的死神之力，纏繞在鐮刀表面，如同鎖鏈鎖住它的軀體。

    直到這時，鐮刀散發(fā)出的可怕的力量終于被壓制，文森特深深呼吸，他已經(jīng)感受到了某種力量，強大、親切、勢不可擋，引誘他，仿佛只需他揮揮手，它便會變成自己的。

    不，它原本就屬于他，文森特抓緊手腕，雙目深黑，那些靈魂深處的記憶正在快速蘇醒，他看見自己手握鐮刀，收割眾生生命，他與它是一體的，他們是死亡的集合體，他們即死神，卻被強行割裂開。

    今天，死亡的權(quán)柄再次出現(xiàn)在他眼前。

    金瞳一點點熄滅，就在文森特想要抬手握住刀柄時，莫爾斯走到在他身邊。

    “你是我的，文森特?！蹦獱査沟统恋穆曇粼诙吇仨?，一只手輕撫他的后背，文森特放松上身，逐漸平靜下來，他已是滿身冷汗。

    “我已經(jīng)越來越向你靠近了，莫爾斯?！蔽纳靥痤^，怔愣看著莫爾斯。

    “不要排斥，繼續(xù)靠近我，”莫爾斯勾起唇角，優(yōu)雅自持，“把自己完全交給我，你知道，我永遠(yuǎn)支持你，只有我不會背叛你?！?/br>
    以前聽見這句話，文森特大概會冷笑，但事到如今，他笑不出來，因為他明白莫爾斯說的很大可能是真的，梵塔西從前面走來，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文森特，文森特想起那個少年模樣的奧蘭多，這個惡魔似乎還不知道……那個人看上去飽受折磨。

    “梵塔西?！?/br>
    “什么？”

    “我建議你對奧蘭多好一點?！?/br>
    說完也不再去看那家伙費解的眼神，自顧自坐下，莫爾斯把還想說話的梵塔西拉走，拍賣會場發(fā)瘋的眾人漸漸恢復(fù)了正常，每個人臉上都是一副吞了蒼蠅的難看表情。

    “各位尊貴的客人……”女人顫抖的聲音從話筒擴散，她盡力壓下被窺視內(nèi)心的不適，笑道：“想必方才都已經(jīng)受到了我們拍賣品的沖擊，我們不會掀開黑布，但是，我相信各位客人已經(jīng)知道，我背后的這個為我們帶來恐懼的拍賣品，就是死神之鐮！”

    臺下鴉雀無聲，大部分人都還未從精神崩潰中恢復(fù)過來，他們只想逃離，逃得遠(yuǎn)遠(yuǎn)的，刻在靈魂深處的記憶大聲發(fā)出警報，告訴他們，他們面對的，是真正的死亡。

    “我明白大家想要逃走的沖動，因為我同樣害怕，從來沒這么害怕過，我多想逃跑啊……”女人撫上自己的左胸，感受著激烈的心跳，神色變得虔誠，“但是既然我們還活著，還能恢復(fù)理智，那就代表偉大的死神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它降臨在我們之間，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是這里的某一個陌生人，它出手拯救了我們！”

    臺下開始躁動。

    “……到這一步，我們沒有退路，只能繼續(xù)下去，各位客人，我們必須繼續(xù)這場拍賣會，這是唯一能拯救自己的機會，若是賭贏了這一次，等待我們的將會是永生?！?/br>
    臺下的顧客們雖然依舊沉默，但許多人的眼中都已流露出貪婪的光，不得不說這個拍賣官是掌控氣氛的好手，短短幾句話就再次控制了現(xiàn)場，甚至利用剛剛的失控將會場的氣氛推入了新一輪的高潮。

    從某種角度來說，她的說法是正確的，不過，她沒有說出的是，勝利者最多只有兩個人。

    “當(dāng)然，并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成為買家?！?/br>
    文森特微微皺眉，站起身，卻驚覺身邊不知什么時候多了幾個高大的男人，他們表情木然如同木偶，文森特一有動作，所有人都渾身緊繃，借著昏暗的光，他都能看見他們健碩的手臂肌rou。

    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yīng)，頭頂陡然亮起一束刺目的追光，強光侵襲，文森特控制不住地瞇眼，等適應(yīng)了光線，文森特發(fā)現(xiàn)只有自己頭頂，已經(jīng)二樓有兩束白色追光，他仰頭看向上方，果不其然對上奧蘭多的雙眼。

    所有人都目光都集中在他們身上。

    奧蘭多的臉色相當(dāng)冷峻，像他這樣的狙擊手暴露在人前是非常致命的

    “讓我們看向聚光燈里的兩位，他們就是今晚的主角——唯一擁有拍賣資格的最高貴的客人，死神的契約者！請允許我代替拍賣會的主人，歡迎你們的到來！”

    拍賣官在臺上深鞠躬。

    文森特掃視臺下的每一位客人，他們都看著自己或奧蘭多，想要從中找到魔術(shù)師并不容易，他之所以能確定他們的位置，大概是接住剛剛由鐮刀造成的混亂，只有他們保持冷靜，那也就是說魔術(shù)師也不會失控。

    那人到底怎么做到的？

    文森特?fù)u搖頭，這并不是關(guān)鍵問題，他坐在角落，奧蘭多的位置肯定也不會顯眼，在黑漆漆的拍賣場想找到他們必須是在能統(tǒng)領(lǐng)全局的位置。

    他的視線移到拍賣臺，那里只有溫和的拍賣官，不是她，文森特目光下移，來到觀眾席。

    之前鬧事的男人坐在前排中央，表情隱沒在陰影里，他們隔得很遠(yuǎn)，文森特沒有注意他在混亂時的表現(xiàn)，但是這群黑衣人是因為他出現(xiàn)的。

    “……請出示你們的價碼?！?/br>
    拍賣官在催促二人出價，文森特抬頭，奧蘭多也正看向他，二人的視線在空中交換幾個來回，很快，同時出手了。

    文森特靈活地繞開黑衣人，跑到走道，追光燈跟著他的動作轉(zhuǎn)動，好像拍電影時的打光。

    這煩人的燈！文森特皺眉，聽見兩聲槍響，兩盞追光燈應(yīng)聲被狙爆，燈光熄滅，人群中傳來尖叫聲，他于混亂中往后看了一眼，看見奧蘭多直接從二樓輕巧地跳了下來。

    那人的方向也是前排的那個男人。

    兩人同時跑到前排，那個挑事男也察覺到了他們的動作，他立刻站起來，往會場外逃離，文森特盡量避開其他人，對準(zhǔn)他的左腿開了一槍，被避開，他追上去，奧蘭多也開了一槍，狙中右臂，對方踉蹌幾步，捂緊手臂，速度不減反增，從小門逃走。

    會場亂成一鍋粥，拍賣官也沒有再維持秩序，文森特推開人群，來到室外，追到甲板上，那個男人被逼到圍欄，無處可逃，文森特聽見從腳下傳來一陣“轟隆隆”的聲音。

    黑雨再次淋濕頭發(fā)。

    “不管我躲在角落，還是坐在前排，你們總能抓到我，嘿，嘿！先別急著開槍，你們兩個應(yīng)該明白吧？誰殺死了我，誰就是贏家，你們不爭一爭？”他露出興奮的神色，迫不及待地想要看見他們?yōu)樗鵂幎?，文森特沒有跟奧蘭多戰(zhàn)斗的打算，奧蘭多也同樣，二人對視一眼，隨后，就看見升降臺居然從甲板下方升起，那柄巨大的鐮刀停在對面的男人面前。

    隔著雨幕，男人臉上露出瘋狂的笑容，抬手，做了一個撕下臉皮你的動作，薄薄的面皮真的被他撕下來，就好像活生生揭下一層人皮，露出他原本的面貌，緊盯著他的動作的文森特個奧蘭多都露出驚愕。

    面皮之下，是一張可怕的臉，從左邊額頭一直到右邊下巴，大半邊臉都布滿傷痕，就像曾經(jīng)被刀一刀刀割破，就算傷口愈合了，無數(shù)條蜈蚣一樣的傷疤也爬滿了大半張臉，原本的左眼眼眶完全凹陷，黑洞洞的，好像能一眼看見腦漿。

    “為了得到鐮刀，我付出得太多了?！彼腿幌崎_遮在表面的尼龍布，文森特倒吸一口冷氣，鐮刀的本體就這樣毫無遮攔地出現(xiàn)在甲板，幾個經(jīng)過甲板的侍者瞬間渾身僵硬，扭轉(zhuǎn)身體，癡癡地望向那巨大的死神之鐮。

    文森特想說不要看，但他無法發(fā)聲，死神鐮刀對他的影響也很大，只是抵御誘惑，他就已經(jīng)滿頭冷汗。

    “別看——”奧蘭多對它的抵抗力強得多，他的一聲大喝沒有喝醒其他人，倒是把文森特叫醒了。

    背后，普通人一個接一個倒下，他們的靈魂被鐮刀收割，眼見著沒救了，文森特沒有其他的注意力去管他們，因為眼前那個可怕的男人已經(jīng)用他的血rou之軀，握住了鐮刀的刀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