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丁哲的疑問，韓初凜才把注意力轉(zhuǎn)移到“已婚”那兩個字上。

    這些年來，他不是沒想象過李若辰到底在過著什么樣的生活。他覺得李若辰會安安靜靜地找個地方再上完大學(xué)，或許現(xiàn)在有了份工作，再或許在讀研究生，可他從來沒想過，李若辰會結(jié)婚。

    他只覺得一瞬間大腦當(dāng)機，流淌在血管中的血液都如同巖漿一般沸騰起來，炙烤著五臟六腑。

    一想到李若辰現(xiàn)在有了枕邊人，和一個女人組建起了家庭，他滿世界發(fā)瘋找李若辰的時候，李若辰說不定正在和女人甜甜蜜蜜地調(diào)情說話，韓初凜嫉妒得快要死掉了，他胸膛不住起伏，表情扭曲地盯著“已婚”那兩個字看，似乎要把它活生生燒出來兩個洞。

    “是不是……認(rèn)錯人了？”丁哲試探著問。

    韓初凜抹了把臉，低聲道，“沒認(rèn)錯?！?/br>
    他又看向周亭的證件照。李若辰和過去，相貌根本沒有什么分別。硬要說的話，這張證件照拍攝得很不錯，李若辰雙目直視著鏡頭，秀氣的唇瓣抿著，嘴角微微揚起，并沒有一點點畏縮軟弱。

    是因為和那個女人結(jié)婚，生活得很好嗎？

    韓初凜的心在滴血。重逢的喜悅都無法沖淡這種強烈的痛苦。

    很快，他對著電腦屏幕上的李若辰冷笑了一下。

    結(jié)婚了又怎么樣，他現(xiàn)在既然找到了李若辰，還愁沒辦法押著他和那個女的去離婚嗎。

    丁哲在一旁看著韓初凜變來變?nèi)ィ鱿埠雠哪樕?，簡直都有些毛骨悚然了。他抱著自己的胳膊，說：“這……什么情況啊？”

    韓初凜深呼吸了一口，截圖把周亭的檔案發(fā)到了自己的手機上，說：“丁哲，我有個忙需要你幫。這兩天我先不走了?！?/br>
    李若辰總感覺這幾天要發(fā)生什么不好的事情，他起床的時候，右眼一直跳，俗話說左眼跳財，右眼跳災(zāi)，雖然這是種迷信，他還是撕了點紙打濕，貼在眼皮上，希望能壓下去。

    他給眠眠梳頭，眠眠從鏡子里看到他貼著塊紙，被逗得咯咯直笑，他就跟著眠眠，也微笑起來。

    “眠眠，咱們今天是梳兩個辮子，還是梳一個呀？”

    眠眠想了幾秒，說：“梳一個吧。爸爸，今天起晚了，這樣簡單一點，你快點去上班?！?/br>
    “好嘞。”李若辰用手指穿過女兒的長頭發(fā)，笑著說：“我家寶寶真會體貼人?！?/br>
    他給眠眠扎了個高馬尾，又編了麻花辮，戴上幾個漂亮的小發(fā)卡。他無論怎么看自己的女兒，都看不夠。

    實在是太可愛了。

    吃過飯后，李若辰把眠眠送進(jìn)了幼兒園里，匆匆地就去上班了。

    下午，李若辰剛從茶水間出來，看見大家都沒在工位上坐著，而是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走過去一聽，明白自己眼皮為什么老跳了。

    部門群里通知，今天公司下班之后要全體團(tuán)建。這樣的團(tuán)建，李若辰在剛來的時候也參加過。當(dāng)時大家輪著桌敬酒認(rèn)人，還要說祝酒詞，他不會喝酒，又性格靦腆，那頓飯吃得糟心極了。

    所以后來再有類似的聚會，他都是能找借口不參加，就不去。

    他看著部門群里的那條反復(fù)強調(diào)所有人都要參加的消息，有點疑惑，現(xiàn)在又不是招新季，也不是年末，為什么要這么大動干戈呢？

    李若辰想了一會兒，沒放在心上。他這次肯定是不能請假的，不然在領(lǐng)導(dǎo)眼里就是搞特殊。他用手機編輯了條信息發(fā)給齊賽，拜托她下午去接眠眠回家，給眠眠弄點飯吃。齊賽回得很快，說自己今天沒事，一定會按時去接眠眠，讓李若辰放心。

    聚會的地點離公司并不遠(yuǎn)，下班之后，李若辰搭了一個同事的車，大家一同過去。

    這地段很熱鬧，透明的玻璃柜映出飯店里面的金碧輝煌。

    一個同事說：“公司下血本?。窟@停的車都這么貴，高消費啊。”

    李若辰跟著同事一起走進(jìn)大門，坐電梯進(jìn)了包廂，他們來得不算早，里面已經(jīng)有不少人了，都是他們行政部門的。

    大家雖然是同事，但只有工作上的交流，聊天干巴巴的，李若辰跟一個男同事聊了兩句天，尷尬得不知道手往哪擺。等到菜品上來之后，氣氛終于沒那么緊繃了，領(lǐng)導(dǎo)照例是說著那些場面話，讓他們吃好喝好。

    吃到一半，包廂門又被打開了。一個男人站在門口，李若辰覺得他的輪廓十分眼熟，但忘了名字。

    “哎喲，丁總！”

    “什么風(fēng)把丁總吹來了？”

    李若辰艱難地回想丁總是哪位領(lǐng)導(dǎo)，還沒等他想明白，領(lǐng)導(dǎo)們站了起來，緊接著一桌人都嘩啦啦地站了起來。

    那個丁總笑著跟他們部門的領(lǐng)導(dǎo)劉姐寒暄了兩句，喝了杯酒，突然話鋒一轉(zhuǎn)，說：“你們部門，是不是有個叫周亭的？”

    一時之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若辰身上，讓他很有壓力。

    “對，就這個，周亭?！眲⒔阋彩敲恢^腦，不明白丁哲為什么突然關(guān)注這么小一個職員。

    “我可是聽說了，老劉老夸你，做事特別仔細(xì)，來，喝一杯。”

    丁總臉上掛著笑，拿著酒杯走過來，眼神既好奇又探究，很快有人很有眼力見地把李若辰的杯子給倒上了酒。

    “謝謝領(lǐng)導(dǎo)。”李若辰硬著頭皮，跟他碰了下杯，屏著呼吸把半杯酒咽了下去，辛辣的酒液從喉嚨一直燒到胃里。

    “這樣，你們該吃吃該喝喝，我找周亭有點事?！倍】傉f。

    李若辰一頭霧水，極其被動地跟著他走出了包廂。他不知道到底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需要這個大領(lǐng)導(dǎo)大費周章地來找他，還以為是自己出了什么錯，心里直打鼓。

    丁總帶著他又上了層樓，似乎是打算去另外一個包廂。李若辰偷偷地摸了下自己衣兜里的手機，以便出現(xiàn)什么意外情況自己能夠報警。

    “來，咱們進(jìn)來說?！倍】偤芸蜌饧澥康乩_包廂大門，叫他進(jìn)去。

    李若辰看著門和門形成的那個小夾角，挪不動腳步，猶豫道：“丁總，有什么事，在外面說，不行嗎？是我起草的文件有什么問題嗎？”

    “呃……不是什么大事，你先進(jìn)去，咱們坐著慢慢談?！?/br>
    李若辰只好先進(jìn)去了。

    孰料下一刻，身后的門直接關(guān)上了，還傳來咔噠一聲落鎖的聲音，李若辰著急地轉(zhuǎn)身想要把門拉開，任憑他用再大的力氣，那門都紋絲不動。

    “丁總？丁總？”

    “李若辰?！?/br>
    身后傳來聲音。

    一個人聽到自己的名字，那種條件反射，是極其基本的。李若辰已經(jīng)頂著周亭這個名字生活了五年，可當(dāng)他聽到自己真正的名字，還是下意識地立刻轉(zhuǎn)身。

    韓初凜！

    那個站在桌子對面，正在用目光鎖定著他的人是韓初凜。

    李若辰心臟一跳，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韓初凜的面部輪廓還是曾經(jīng)的模樣，但他稍微黑了些，顯得五官更加深邃，身材也更加高大結(jié)實了，有種撲面而來的成年男人的氣息。此刻，那雙眼睛正在蘊含著什么強烈的風(fēng)暴，一眨不眨地盯著李若辰看。

    一瞬間，李若辰感覺自己好像回到了高中宿舍里。好像下一秒，韓初凜就會把他踹到地上，要扒他的衣服，施加暴力，狠狠地cao干他。

    “李若辰。”韓初凜又叫了一聲，嗓子發(fā)堵。

    五年，將近兩千個日日夜夜，他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先去尋找李若辰的蹤跡，老天開眼，李若辰又站在了他面前。

    當(dāng)他叫出李若辰名字的那一刻，李若辰臉上所流露出來的恐懼和抗拒，如同回旋鏢狠狠地扎進(jìn)了他的心臟里。這就是李若辰曾經(jīng)的模樣，總是用各種哀求或者害怕的目光望著他們的模樣。

    那也是他記憶里，李若辰最多的模樣。

    而李若辰從震驚里回過神來的第一個反應(yīng)，是拔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