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乾坤易主,再分君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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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為皇上殯天蕭然不已,心里寂寞得像空蕩蕩的雪。 他自己身上帶著傷,卻又看出方才世子的威風(fēng)全是硬撐出來的,畢竟還病著?,F(xiàn)在世子做了領(lǐng)侍衛(wèi)內(nèi)大臣,后頭要為守靈的事熬大夜,如何支持得??? 這雙重的悲與憂交織,若非王爺攢了二十年的城府,加之皇上三哥尸骨未寒、時局不穩(wěn),眼下他的心思一定要露相。如今不過苦苦頂著,陰沉了一張臉。 王爺?shù)昧丝p隙,見世子背著人在陰影處硬著頭皮喝藥,過去問他: “你的胃有沒有事?” “死不了?!笔雷诱f這幾個字的模樣和語氣與六王爺一模一樣,這才是十九王爺最擔(dān)心的,“……倒是你的傷——” “——治過了,沒事?!?/br> 世子眼眸黯然,隱隱然見王爺胸口一片淤血順著衣襟透出來,心里很不是滋味: “……若死的不是老爺子這等人物,我綁也要綁你回去。你和粗人不一樣,這傷養(yǎng)不好對你也有的受。別跪太久了,不管你如何盡心,那些混蛋也能雞蛋里挑出骨頭來。老三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混蛋……” 王爺如何不明白,難道他對世子處境的擔(dān)憂就少幾分?只得心口不一地說:“……你隨皇上去吧,別在這耽擱了。” 世子點(diǎn)點(diǎn)頭,回身沖著那一干侍衛(wèi)去了。 待他走遠(yuǎn),王爺?shù)膫谟质且魂嚮鹄崩钡拇掏?,全是孤?dú)悲愴之感。 夜半,王爺?shù)搅饲逍牡睿姿缪?,望著四下陳設(shè),憶起這些年一幕幕往事:最初大行皇帝在這殿中如何教他、取笑他,音容宛在昨日,惶惶然全是彼時的殘影,竟至不能自己,在一片或真或假的哀聲中獨(dú)自怔怔地流著淚。 皇后在一旁看了不忍起來:這男人并非故意地奪了自己的丈夫,卻生有一份與深宮全然不能相容的、泛濫的真情,為這真情不致磨損,他勉強(qiáng)清醒了許多年。 皇后自然為自己委屈,不過到頭來她沒有招致任何嫉恨地得到了太后的位置,足以在夜深人靜時高枕無憂地自憐。人能全心全意地為自己委屈,同樣是一種坦坦蕩蕩的福分,哪像那等無根的浮萍,對最看重的事物,得到的卻永遠(yuǎn)只有沉默呢? 還沒熬到天亮,她眼瞧著王爺?shù)纳碜右卉?,重重地倒在地上。四周傳來一片驚呼。 九皇子慌張地哭了起來。 “……來人,御醫(yī),快!”皇后在姐妹的攙扶下起身,如同所有女主人那樣在這般場合主持大局。 二十二年來皇后像個女主人的時候并不很多,她到皇上死才堂堂正正地享受起了作為天子之妻的權(quán)力,人們終將驚訝地發(fā)現(xiàn)她做這件事是十分熟練的。 先前說過人一旦老了就有人盼著他死,這屋子里的人未必有幾個不盼著皇上死,恐怕就連那天賦異稟、初等大位的少年天子也是如此。 夕陽西下,皇后寢宮里,王爺昏昏沉沉地醒過來。 圖拉古候在后頭,見他蘇醒,用一種他們叫“聽診器”的古怪玩意兒在他的身上四處按了按,最后說王爺沒事,但守靈必得晚些再去,必須再多歇息。 王爺無力地笑了笑: “……我從前覺著你們洋大夫把人看得太嬌氣,現(xiàn)在瞧,或許你是對的……咳……我睡了多久?……” “一天?!眻D拉古板著臉回答。 世子弓著高大的身子,在一旁瞧著。“圖大夫回去吧,同皇……太后交代一聲,她老人家吩咐過?!笔雷诱f。 “是,大人。” 圖拉古走了。 “你也回去吧,”王爺對世子輕聲道,“殿里的各懷心思,少不了人親自盯著?;噬鲜赝暌灰梗兹者€有公務(wù),他私下里惦記老五的身體,必定偷偷讓老五歇息去了。這兩個人都不在,你的弟弟meimei們難道全交給皇后護(hù)著?” “父親只猜對了八成?;噬鲜且哉彝醮蟪忌逃懠眲?wù)的名義把老五調(diào)走,可叫的不止老五一個,還有老二。老五離開之前跟老四交代過,我瞧著的?!?/br> 王爺一怔,隨后輕輕嘆道:“不過一夜,他就像個皇帝了……” “……這沒有壞處?!笔雷游掌鹜鯛?shù)氖郑啊掀卟幌氚褤?dān)子留在你的肩膀上,他正是一門心思要充好漢的年紀(jì),又恰好有那樣的本領(lǐng)。否則老五這么心高氣傲的人,怎會愿意當(dāng)新朝的十九王爺?shù)诙???/br> “……你是這么看的?” “不對?” “……只是問問。老五的事,我不如你了解……” 世子眸子一黯:“還是這模樣,關(guān)心所有雞毛蒜皮的破事,除了自己?!?/br> 王爺苦笑:“我有什么好關(guān)心?你們都知道輕重緩急,我左右死不了了。先帝就那樣走個干凈,因?yàn)楸仨氀莸帽?,顯得真悲哀反倒成了怪事。大約先帝對我的恩情是太過了些,教我永不能忘了他也是個凡人。” 他終于疲極累極,又一次管不住骨子里的刻薄,轉(zhuǎn)過頭去,眼淚流在枕頭上。世子看了心針扎似地難受。 不過身子稍好些,王爺就又去靈前跪著。這一回他有了最大的任性,再也不盤算身后各人心思幾何。 他已將折磨人心的義務(wù)甩給了下一代,從新任的內(nèi)大臣、王大臣到皇上都躍躍欲試,盼著各憑本事地位,一露潛藏已久的刀鋒。 先帝停靈期滿,要移駕殯宮了。正式的冊禮雖還要待明年,圣意卻已然下發(fā):皇后做了太后,所有皇子除卻圈禁中的都封了王爺,連八、九兩位皇子也不例外。 十九王爺則做了太上皇,原王府改為行宮。唯有此事最為低調(diào),是太上皇本人不許聲張的,群臣送來的賀禮都一概推拒。 世子襲了故六王爺?shù)木粑唬宰鰞?nèi)大臣。人們認(rèn)為他兼做或調(diào)任王大臣只是時間問題,然而新皇登基,總要做些表面的端水功夫,一時不好將自己的人盡數(shù)塞到人臣的頂端。 皇上幾次想來見太上皇,都被太上皇回拒。太上皇透過內(nèi)大臣遞話說:身為先帝的弟弟,應(yīng)當(dāng)為他好生守孝;皇上若想盡心,平日多和太后親近再好不過。其中深意,年少的皇上看了許久愣是不明了,五王爺聽說之后卻立刻就懂了。 皇上在清心殿里來回踱步,咬牙切齒地說:“朕怎知做了皇帝,朕的父親就要不認(rèn)朕這個兒子?” 五王爺平心靜氣得多,在一旁勸他:“太上皇必定還是皇上的父親,如若真的不認(rèn),那連‘太上皇’三個字也不敢要的。只是人言可畏,不如暫避鋒芒,往后日子還長,現(xiàn)在不能急于天倫?!?/br> “他就是太謹(jǐn)慎了!那幫人得寸進(jìn)尺的,哪管他做什么姿態(tài)?信不信過幾日就會有些天殺的來上折子,叫朕罰什么禍國——我呸!一群文人管誰是誰的父親?在他們那點(diǎn)兒小肚雞腸的仁義道德面前,親母親都是他們沽名釣譽(yù)的工具!” 皇上不是真為此事苦惱,而是近來見多了各種各樣的面孔,看懂許多不識抬舉的心思,又不便發(fā)作,窩了一肚子火,只好私下爆發(fā)。 幼小的八王爺九王爺原先是最敬重他的,如今若遠(yuǎn)遠(yuǎn)見了他的儀仗,都忍不住繞著走。足見皇上這個位置不是給人坐、更不是給好性子的人坐的。 皇上發(fā)完了脾氣,回身見五王爺略見憔悴地坐在榻上,肚子愈大愈顯得身子單薄,心中極為不忍,過來摟著他說: “……五哥多一日都不該跪的,這些日子把你和咱的孩子都累著了?!?/br> 五王爺搖搖頭: “皇上不要這樣想,若這段時間出了一絲差池,臣就算身體無虞,落到旁人手里,恐怕亦要跟著一尸兩命,……或者三命。臣那日想好,如若這身子撐不住,真到再丟了孩子,那也是臣命數(shù)里寫的,大事卻一絲也不能誤,臣的力氣必須用在這上頭。好在如今看來是周全了?!?/br> “……昨日朕不在,吩咐常世英和圖拉古一起過來瞧,他們說了什么?” “都說無事?!?/br> “那就好?!被噬纤闪艘豢跉?,“五哥喝過藥就歇息吧,折子是看不完的。朕年紀(jì)太輕,具體的事務(wù)反倒考慮不好,辛苦你了。” 五王爺輕輕一笑:“那本就不是皇上該cao心的。只是下面的人不頂用,一層層地拖累上來?!?/br> 他除了衣裳,露出白瓷似的后背,在深秋的寒夜里稍稍打了個哆嗦?;噬辖蛔「采先ィ嫠麚踔L(fēng),將他抱在懷里,雙唇暗暗貼上他肩膀清硬的骨頭。 許久未交纏的身體喚醒湍急的血流,五王爺暗暗“嗯”了一聲。 皇上恍然驚醒,松開了他。 “……現(xiàn)在不可……朕這回要忍住……常世英說了少耗五哥的身子為妙,那圖拉古本來是個最不忌諱的,這回也讓五哥躺著……” 五王爺背過身去,微嘆:“我自己想要也不行,是不是?” 皇上誠懇地握著他的手:“……五哥且忍一忍,等孩子生了,外頭的晦氣腌臜事也被朕掃干凈,到時候天天要五哥,不讓五哥下床,五哥求饒也不聽的?!獔D拉古那兒有些洋玩意兒說可以放心大膽要而不擔(dān)心懷孕,朕先找人試試,看看靈不靈?!?/br> “你能找誰試,還不是欺負(fù)那幾個老不正經(jīng)、不再出來的皇叔?”五王爺剜了他一眼,“……我的腰好酸……” 皇上扶著他躺下,五王爺?shù)拇蠖俏⑽㈩潉?,恐是里面兩個孩子打起了架。他垂著眼睛,被鬧得有些說不出話來。兩只手搭在肚子上安撫他們。 皇上拂去五王爺額前的碎發(fā),沉吟半晌,冷不丁地問: “五哥,這次你運(yùn)氣不好。如果不是你懷孕,跟朕說句實(shí)話:朕這位子你想不想要?” 五王爺料定有這一問,早已想好了密不透風(fēng)的答案: “……皇上的位子臣不曉得,十九叔的位子,臣從前是暗暗羨慕而不肯承認(rèn)的,現(xiàn)在看來,臣要這個位子必定合老天的意思?!?/br> 皇上聽了,抬起少年鋒銳的唇角,眼中閃過一絲滿意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