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琰醒過來的時候，阮玉已經(jīng)離開了。

    他起身看了眼留在原地的一副手銬，上面還有殘留的血跡：已經(jīng)干涸的凝固痕跡。賀琰摸上這樣東西——冰涼的觸感，不難看出阮玉費了多大心思才掙脫出來，手腕不會全都是裂開的口子吧。

    想到這里，賀琰遲疑地皺了眉，眼前有什么情緒飛快地掠過——刺痛感，一伸手又捕捉不到。對此他理解為是自己的錯覺。站起身理了理衣服，眼睫微微一顫，垂下一片深沉的陰影。

    他一言不發(fā)，面無表情，眼底的情緒并不平靜。

    一段匆忙凌亂的腳步聲。阮玉弓著腰身，一只手抓著另一只毫無知覺的胳膊，快速地往前走著——他的一只眼球還有些充血，視線朦朧，看什么都是發(fā)紅的，一整夜沒有合眼睡覺，生理期腹部的劇痛令他根本直不起腰身來?？诖轿垼噙M來的冷風，到最后疲憊不堪，精神與rou體雙倍的煎熬。

    他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賀琰看了他好幾天，跟沒有困意似的睜眼看了他好幾天。昨天好不容易才閉上眼讓他成功找到了機會——姑姑跟賀琰肯定是一伙的，他不能再在這里待著。

    受涼、疲憊，精神狀態(tài)差。這一次的生理期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疼痛，都要清醒。阮玉走到最后只能貼著冰冷的墻面走，他一邊走一邊在想自己為什么這么倒霉，為什么除了jiejie，所謂的家人都要這樣對待自己——他想不通，發(fā)生的一切都好像做夢一樣。

    父母當他不存在，姑姑縱容賀琰——為什么姑姑會生出賀琰這樣的孩子——可同樣的，正常生理狀況的mama跟爸爸又為什么會生出他這樣的畸形？

    一邊難受一邊吞咽苦水，到最后呼吸困難。

    他停下腳步緩了緩，這條走廊好像沒有盡頭——已經(jīng)離開姑姑家很長一段距離了，漫無目的地往外跑，失去了方向。腹部疼得他原地躊躇許久，最后靠著墻蹲下身去——用還有知覺的手指點著屏幕，屏幕失靈了幾秒鐘，不小心點到相機：自拍出現(xiàn)的就是自己此時此刻的鬼樣子。又連忙退出去，腦子里亂成一鍋粥。

    現(xiàn)在自己這個樣子，該去報警才對。他盯著手機屏幕想著，天邊又是“轟隆”一聲，頃刻間下起雨來。

    不能淋雨了。劇痛似乎蔓延到他的四肢，他腿軟得跪坐在地上，全身都快脫力，又死死攥緊手機，可屏幕碎裂得實在厲害，他的視線連簡簡單單的數(shù)字都看不清楚——手指不斷地戳點，到最后無意間接通了一條正好打進來的電話。

    還未來得及看清，阮玉便覺得鼻腔一熱，鐵銹味撲面而來——有什么液體自鼻腔內(nèi)淌出來。阮玉沒有力氣將手機放在耳邊了，只得按手機邊緣調(diào)到音量最大，費力地將耳朵往懷里貼去聽聲音，他連忙捂住自己的口鼻——低下頭，血的顏色，瞳孔一縮，鼻血便爭先恐后地冒了出來。

    電話那頭傳出來的聲音是他思念已久的人——“玉玉，你還在姑姑家里嗎？我們忙完快到家了，要不要我過去接你呀？”

    ——是jiejie的聲音。

    “玉玉？怎么不說話??？”

    “姐……”

    阮玉的淚水再也控制不住，委屈得號啕大哭起來。

    “我要回家、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