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這章叫什么名字好呢
邢墨的視線越來越多地落在曦的身上。沒過幾天,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自己有些移不開目光了。 或許是因為曦那一身靈動單純的氣質(zhì),又或許是因為從未有人把邢墨當人來看……邢墨猜測了種種可能性,又都一一排除,他堅信自己不會在大業(yè)未成之時把莫名其妙的感情交付給一個陌生人。 但偏偏又想天天看著曦。 即使這一周以來連日暴雨,也阻擋不了喜歡外出的曦,有時候邢墨連著幾個小時都見不到曦的影子,能焦躁地在山洞里鉆木取火鉆出四五個火堆。 邢寒在世時,便是個卑鄙惡劣的人,有時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對被害者的恐懼與掙扎甘之如飴。 現(xiàn)在被異化的邢墨也是如此。 鉆出第六個火堆后,邢墨面無表情地站起來,一陣強烈的沖動令他想去把曦抓回來,可誰知剛走出暗門,就看到濕透的曦在木屋外面坐著,低頭叮叮當當?shù)厍么?,神情專注?/br> 不知道他從哪里弄來的邊角料,也不知道在這里做些什么不著調(diào)的東西。 邢墨靠在暗門上望著曦。 很快,手里的工程似乎是完成了,曦蹦跳起來,在暴雨中興奮地轉(zhuǎn)了幾圈,這才注意到邢墨一直在看著自己。 但曦顯然沒覺得尷尬,反而溜溜達達到邢墨面前,舉起手里的小玩意:“送你吧?!?/br> 濕漉漉的掌心里躺著一枚木制小傘,做工之粗糙簡直到了人神共憤的地步,邢墨瞇著眼睛,哼了一聲:“丑。” “丑才送給你。”曦毫不在意地將木制小傘塞進邢墨手心,嘻嘻哈哈地說著,“留好了啊,不然詛咒你每次下雨都被淋?!?/br> 邢墨輕輕嗤笑,卻不動聲色地把掌心那枚小傘攥緊,上面似乎還殘留了些許曦的溫度,讓人無端安心。 自己應(yīng)該送些什么給曦呢。邢墨依舊靠在暗門上盯著曦,心里默默盤算著,除了殺人,他幾乎什么都不會。 照曦的性子,他應(yīng)該也不會喜歡殺戮。 …… 一開始,在邢寒那惡劣的性格驅(qū)使下,邢墨的確想跟曦發(fā)生點什么,這種沖動每天都有,卻又屢屢被不知從哪里冒出的良知抵制,最終變成落在曦身上的目光。 暴雨不停,曦不會走,邢墨一邊厭惡著這濕漉漉的天氣,一邊又該死地慶幸著這場持續(xù)的暴雨把曦留了下來。 唯一一次把持不住,是兩周后曦為他檢查傷口的時候。 陰天暴雨,天色濃黑。木屋的破門緊閉著,只有漏風漏雨的窗戶透出點飄忽的火光,那是曦今天剛從外面找到的殘蠟,抱著點火試試的態(tài)度,竟真讓他點著了。 滴些蠟油在桌上,再將殘蠟粘好,燭火把木屋映得影影綽綽,照亮曦的雙瞳,也勾勒出其身后雕像般坐在床邊的男人。 邢墨直勾勾地盯著曦的背影,曦今天出去玩又將衣物淋濕,照例只穿著小褲衩在他面前晃來晃去。他蹲在那里,光裸的后背覆著隱約可見的肌rou線條,稍一動作便能捕捉到蝴蝶骨的動態(tài),充滿難以言說的誘惑力。 “話說……你為什么要來迷窟?。俊标胤胖煤孟灎T,拎著他的簡易醫(yī)療包朝邢墨走來,邢墨一動不動地坐在床邊,目光隨曦的走動落在他身上。 “你為什么要來迷窟?”邢墨嘴唇微動,淡淡地反問。 曦揪住他手臂上的繃帶,兇他:“我先問的,你先說。” 邢墨自嘲地笑了聲:“通緝犯接管搖箏,你不覺得很刺激?” “我覺得不?!标匾沧诖策叄贿叺皖^幫邢墨換藥,一邊嘟嘟囔囔著說,“你是我見過的人里面,意志力和戰(zhàn)斗力最強大的人……要是你真有能走出迷窟的本事,當了親王反而說不定是好事?!?/br> 屋內(nèi)燭火明暗,邢墨一眨不眨地凝視著曦垂首的模樣,語氣卻十分不屑:“你才見過多少人?” “說實話,你想不想當親王?”出乎意料的,曦這次沒跟他插科打諢,反而認認真真地抬頭看向邢墨。四目相對,邢墨突然有種被看破心事的錯覺,他想別開目光,卻又覺得跟這樣專注的曦對話是一種難能的奢侈,莫名的心緒讓他頂住曦探究的視線,二人霎時陷入沉默的泥潭,各難自拔。 可是曦的樣子,分明是要邢墨給他一個答案。 答案,邢墨沒有,也懶得去想那么多,但就在這樣難言又曖昧的對視中,邢墨卻再次嗅到了曦身上那股清淡的信息素的味道,這恬靜的信息素借著窗外的風鉆入邢墨鼻隙,令人精神百倍也令人無端沉醉。 突然的沖動讓邢墨反手扣住了曦的手腕,一言不發(fā)地逼近曦周身的空間,后者沒有掙扎,而是極度認真地看著邢墨,嘴唇微張,又重復了一遍:“說實話,你想不想當親王,告訴我。” 這樣的曦,在相處的兩周內(nèi)從未出現(xiàn)過。 邢墨沉沉地盯住曦的眸子,后者一掃平日里的鮮活生動,像高貴的上位者那樣古井無波地看著邢墨,神情不說蔑然卻也帶著常人難以望其項背的超脫,仿佛像是變了個人。 “必須回答?”邢墨已然侵入曦的空間,幾乎將兩人的距離拉得如同愛侶,他死死攥住后者的手腕,帶著過分強勢的占有欲將他禁錮在身邊。 “必須回答?!标睾敛晃窇值鼗卮?。 邢墨笑了,那張謫仙似的面容笑起來如同春風化雪,卻又妖冶萬分:“我想,我當然想。進這迷窟的人,不是流芳百世,就是遺恨萬年,只要活下去,我什么都能擁有……我為什么不想呢?” 曦方才那面具一樣的神情忽地破碎掉了,他眨眨眼,像又變回先前那個少年,歪頭瞅著邢墨,粲然一笑:“你會活下去的,你會成為搖箏新的親王?!?/br> 邢墨被曦的信息素引誘得沖動而燥熱,根本來不及細想后者的自信從何而來,他猝然將曦壓在了床側(cè),失控地想去咬他后頸。 想標記他。 想標記一個Alpha,多可笑。 然而知曉他意圖的曦卻意外地露出惶惶之色,躲避不及,又掙扎不開,被緊攥著雙手,又被男人強行壓到床上,濕熱的氣息游移到他肩頸,舌尖已經(jīng)舔上了腺體所在的位置。 “冷靜點?!标厮浪罁巫⌒夏男靥?,極力拒絕著對方的標記行為,“冷靜點!” 窗外一陣大風,忽地吹熄了屋內(nèi)的蠟燭,吹得門窗轟然作響,二人的世界驟然沉入晦暗之中,這讓邢墨略略一頓,接著將曦推開了去。 男人弓著身坐在床邊,似乎對剛才失控的行為有些懊惱,他沉默著攥緊拳頭,手腕都在顫抖。 曦慢吞吞地坐起身,把自己縮在邢墨身后,小聲說:“沒事,我習慣了。” 習慣了。 這三個字莫名地刺痛了邢墨,他驟然回過頭來,抽著血絲的雙眼緊盯著曦,似乎是不解,還有憤怒。 曦也不打算跟邢墨解釋什么,望著窗外如注的暴雨,半晌才低聲說:“雨停以后,我就走了……記住你跟我保證的,你想要當親王?!?/br> “這想法這么重要嗎?”邢墨啞聲問。 曦凝視著邢墨,鄭重其事地點頭:“重要?!?/br> “有多重要?” 曦沒急著回答,而是真的認真思索起來,隔了一會兒,他說:“跟命一樣重要?!?/br> …… 如曦所說,暴雨一停,他就離開了,此后的時光里邢墨再也沒見過這個少年,至于曦那天晚上所說的一切,也在往后的日子里得到了應(yīng)驗。 差不多在一個月后,邢墨被幾個神秘人打昏抓了起來,再醒來時,是在天牢。 面前站著一位形容優(yōu)雅的斯文男人,他朝邢墨鞠了一躬,慢條斯理地說道:“此后的五年里,您將在這里度過,并為先前所犯下的罪行懺悔?!?/br> 邢墨死死瞪著面前的男人:“讓我回去!” “您說迷窟?”男人溫和一笑,“您回不去了?!?/br> “這不符合迷窟法則!”邢墨怒吼,“從迷窟中抓人是違背法則的!” “那又如何?”男人仍舊笑得那般迷人,“讓我想想,你們叫他什么……曦,對,是曦。曦托我轉(zhuǎn)告你一句話,‘進入迷窟的人,不是流芳百世,就是遺恨萬年,只要活下去,你什么都能擁有’?!?/br> 這句話,曾經(jīng)是邢墨對曦的回答。 是曦制造了這一切,一定是曦!邢墨如同困獸一樣在鎖鏈下掙扎怒吼,在相處之時他有多愛慕曦,如今就有多恨那個人,如果不是曦,自己本該繼續(xù)逃離搖箏的法網(wǎng),本該在迷窟中向那些仇家復仇! 見男人想走,邢墨嘶聲喊住他:“你又是誰!” 男人回過頭來,用那張經(jīng)年未變的面容朝邢墨微笑:“大人,我叫倪深?!?/br> …… “是我把邢墨送進了天牢……”紀清喃喃著,“為什么?為什么當時明明在迷窟,邢墨卻依然被抓走了?” “關(guān)于這一點,邢墨也并不知道?!备禋w淡淡道,“只不過,邢墨因為被捕入天牢,成為了最后存活的三人之一。他并沒有經(jīng)歷太多的廝殺,便順理成章地在服刑后成為了搖箏的親王?!?/br> “與我有關(guān)?”紀清看向傅歸。 “與你有關(guān)?!备禋w頷首,“后來邢墨也說,當初被抓入天牢,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是件好事,因為從他被關(guān)起來開始,只要他活著,就必定會分去新任親王的一個名額?!?/br> “如果這是我的授意……”紀清的腦子有些亂,“我可以左右親王的人選?還有倪深,倪深不是從迷窟里選拔出來的嗎?” “是也不是?!备禋w說,“季家每一代都存在‘倪深’這個人,這是身份的象征,而每一代的迷窟海選,倪深都會進入其中接受歷練?!?/br> “我聽不明白。”紀清茫然,“倪深他……他活了多久?” “他是普通人?!备禋w解釋道,“或許可以這么說,季家的每一代都會出現(xiàn)一位死侍,他的名字,從古到今,都被稱為‘倪深’。” 紀清拍拍自己的腦袋,緊皺起了眉頭。 “‘倪深’二字其實是古搖箏的語言,大意是至死不渝,流傳到現(xiàn)在,便一直稱作這個名字。季家歷代的死侍,都以被授予‘倪深’之名而驕傲?!备禋w說著,替紀清輕輕揉揉腦袋,“從蛛絲馬跡中,我們幾乎肯定你與季家有關(guān),只不過在沒有確定性證據(jù)之前,還需要靠你仔細回憶……這幾天,有沒有想起什么?” “沒有?!奔o清搖頭,他欲言又止,猶猶豫豫,終歸還是低聲說道,“但我總有種不祥的預(yù)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