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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 偌大的客廳,杜君棠懶散地臥在沙發(fā)里打游戲。 手機突然進了電話,他拿起一看,彭筱煙——阮祎的好表姐,他的青梅竹馬兼?zhèn)鳌?/br> 以他的籌碼,能這么快在競爭激烈的杜家站穩(wěn)腳跟實屬不易,幸虧有彭筱煙幫襯許多。 杜家和彭家同在醫(yī)療行業(yè),又有彭筱煙她親爹師從杜君棠他親爺爺這一層淵源在,多年來兩家人一直來往密切。 杜君棠和彭筱煙一起長大,在他因荒唐的出身備受欺辱與歧視時,是彭筱煙一直幫著他,護著他。杜君棠雖然嘴上不說,但心底里早已把彭筱煙當做jiejie。 杜君棠這人,向來有恩必報,絕不肯欠了人家人情。 彭筱煙明里暗里為他做了那么多,他因此也什么破事兒都愿意幫彭筱煙擔待點兒——比如她那個白癡表弟。 杜君棠接起電話,問:“什么事兒?” 對面?zhèn)鱽泶啻嗟呐暎骸案陕锬???/br> “打游戲?!?/br> “真行。能不能別帶我們家高材生胡混呀?” 杜君棠心想我自個兒打游戲關他什么事兒。 彭筱煙在那邊接著道:“打游戲——打打打,打得電話都不接了,消息也不回,我姑姑又來跟我要人?!?/br> 杜君棠張了張嘴要說話,語速卻沒彭筱煙快,總搶不到一個合適的時機。 “等會兒打完讓他給家里回個電話,嗯?在你家過夜也不說聲。” 杜君棠聞言,頗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正要開口否認。 門鈴響了。 外面的人按得挺著急,毛毛躁躁的。 杜君棠心下了然,神情卻有幾分詫異,他把到了嘴邊的話咽回去,回道:“嗯。知道了。” 掛斷電話,杜君棠放下手柄,慢騰騰地走到大門口。 拉開門,朝外看,門外站著的可不就是那個小白癡? 阮祎沒手機,身邊也沒大人,心慌得很。汽車帶著他一點點駛離會所,像駛離了昨晚的幻夢,現(xiàn)實不期然就撞到了他的臉上,他想了想自己放縱一夜后可能帶來的種種后果,不由有些膽寒。 杜君棠開門開得很急。冷不丁對上杜二哥那張臉,阮祎嚇了一跳。他在家里人跟前向來沒臉沒皮,此時對著人,咧嘴一笑:“哥,上午好呀,起這么早哪?”他邊說邊往門框里擠,自顧自走進屋,明顯心虛地訥訥道,“……我還怕你不在家呢。” “我不在家在哪兒?”杜君棠沒急著盤問小孩兒,在身后關上門,看向阮祎。 阮祎壓根不敢跟他對視,在玄關蹲下?lián)Q鞋。 “就……周末不是該出去玩兒嘛。” 他胡扯著,低頭解他小白鞋的鞋帶。 杜君棠瞇了瞇眼,仔細觀察,看到什么,頓時眉頭都皺了起來,他一把揪住了阮祎的上衣后領,往下一扽,那些深深淺淺的痕跡在白凈的皮膚上顯得格外清晰。 他的聲音冷下來,阮祎悲哀地感到自己死到臨頭。 “出去玩兒?”杜君棠拎著阮祎的后脖領,像拎一只雞仔,“那你是不是也該跟我好好說說,你昨晚去哪兒玩了?” 阮祎去了哪兒,跟誰玩,杜君棠在十分鐘后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不是阮祎識相,是那位親自找上門了。 就在阮祎咬緊牙關,打死不招時,杜君棠的工作電話響了,審訊暫時告一段落。 阮祎好不容易喘了口氣,卻見杜君棠接了電話后,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那眼神好像要當場卸他一條胳膊。 阮祎何等眼色,當即拔腿就跑,準備逃命,跑到門口,卻發(fā)現(xiàn)那扇密碼門被反鎖了,急得想哭。 怎么了呀!他不會又捅婁子了吧? 阮祎背靠在門上,一臉視死如歸,把嘴巴抿成一個“一”字,傻得要命。 杜君棠怎么也沒想到阮祎招惹上了賀品安。 真他媽的…… 他相信不了這事兒。 可他加了賀品安的微信,看見了人家發(fā)來的照片。 一張“被啃的皮鞋”——確實像那白癡能做出的事兒。 一張“阮祎的身份證”——這下徹底實錘了。 身份證還他媽躺在一堆散亂的衣服里! 杜君棠看著照片,火噌地就燒到了腦袋頂。 橫豎他在圈里也待了幾年,怎么會不曉得賀六?更何況那人人脈那樣廣,光是共同的朋友——圈子里、工作上,他倆就已有好幾個了,只是畢竟不同輩,平日里不會有太多交集,因此一直也沒有正兒八經(jīng)地結(jié)識過。 沒成想第一次招呼是為了阮祎這二貨。 杜君棠不是不想為阮祎那一身痕跡“討回公道”,畢竟阮祎再混賬也算自己的一個弟弟,可他用腳猜也知道這事兒一準兒是那混小子招惹的人家,那雙滑稽的皮鞋就是鐵證,原本賀品安就是前輩,現(xiàn)下他還理虧,辯都沒法跟人辯,窩囊得要命。 杜君棠拿起沙發(fā)上的靠枕就往阮祎那邊砸。 他生氣,他能不氣嗎? 那老狐貍找他“勒索”來了。 據(jù)賀品安所說,阮祎這一口啃了他兩萬八,念在孩子年紀小不懂事,不多計較,只要杜君棠給他“賠點藥”。 賠什么?杜君棠立刻知道自己被擺了一道,他惡狠狠地想,賠他壯陽藥么?嫌阮祎吸光了他的精氣不成? 一細說,才知道賀品安要的是市面上比較難買的一款靶向藥。 確實沒多計較,不多不少,正好要了兩萬八的量。 兩萬八,對于正在勤勤懇懇創(chuàng)業(yè)且背著房貸的杜君棠來說,雖說不會掏空荷包、傷筋動骨,但也絕不能說是蚊子rou了。 再者說,這根本也不是錢的事兒,賀品安明擺著是想要用他的關系。 麻煩。 杜君棠想到這些,轉(zhuǎn)身就想把阮祎扭送給彭筱煙,愛怎么著怎么著,可他又不免想到阮祎是跟著他才找到會所這一事實。 他在杜家可說是沒什么親人,從血緣關系上看又一直在做“弟弟”,別的不說,他從阮祎這兒確實找著了不少兄長的存在感。 他跟阮祎差不了幾歲,獨來獨往慣了,小家伙卻總心疼他,隔三差五就要來這偏僻的地方跟他作伴,陪他打游戲吃垃圾外賣。 杜君棠厭煩他是真的,但卻仍有種“別人欺負不得”的心理在。 同為天下字母人,為這點小錢出賣阮祎,忒不地道。 此時的杜君棠才二十出頭,年輕極了,還不知道他對阮祎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狠毒。 杜君棠和阮祎相對而坐,氣氛詭異到極點。 阮祎知道是誰給杜君棠打電話了,他的叔叔。 告狀的壞叔叔。 阮祎想起自己先前的百般隱瞞,委屈得不行。 在那人眼里,他究竟算什么? 杜君棠沒好氣地問阮祎:“老實交代,他弄你了嗎?” 阮祎被訓話時從來都是挺腰并膝,他那副乖乖牌的樣子最能唬人。此時他將兩手放在膝蓋上,感到并在一起的大腿被牛仔褲磨得發(fā)痛。 他不能完全明白杜君棠話里的“弄”是什么意思。 他低著頭說:“沒有。” 杜君棠看不得他這個鳥樣,當即有點火大,故意嚇他。 “你再不說實話,以后別往我這兒來?!?/br> “真沒有!”阮祎知道誰對自己好,他最怕別人對他失望,一聽這話也急了,“他、他就是用了一下我的腿……” 這話說出口后,他還是沒忍住替男人辯解幾句:“他挺好的,不搞未成年!光這事兒就值得夸獎吧?” cao他媽的傻逼阮祎。杜君棠在心底里罵得要多難聽有多難聽。 “好呀,真好?!倍啪谋粴庑α?,想起那兩萬八,他咬著牙笑道,“我們點點真是太厲害了!被人騙得褲衩子都沒了,還要給人送錦旗呢?!?/br> 阮祎聽出杜君棠在挖苦他了。 杜君棠輕易不叫他小名,覺得這小名二缺。 他跟彭筱煙吐槽過,點點,點點,喊起來跟喊條狗似的。 彭筱煙哪里不知道杜君棠那些愛好,彼時聽他說起這話,一臉嚴肅,用眼神警告他:別搞我弟。 杜君棠沒好意思跟彭筱煙說,你這么想我,跟直截了當侮辱我沒差別。 他說阮祎狗,那是真的狗,跟情趣可沒有半點關系。 杜君棠在那邊想招兒,想來想去,最后也只能去找他那個同父異母的哥哥來搭把手。得,又欠下了一筆人情債。 阮祎才不懂大人的煩惱呢。他心里不是滋味兒,滿嘴都是苦澀。悲傷的念頭一個接一個從腦海里蹦出來。 他剛被叔叔賣了,轉(zhuǎn)眼就被哥哥一通教訓。他知道自己傻,可他不喜歡大人這么對待他,好像他不配被真誠以待似的。 他又不會永遠是小孩兒。他早就長大了。 賀品安其實沒抱太大期望。 他知道杜君棠是杜家的人,可杜君棠畢竟只是個毛頭小子,在杜家的地位又那么尷尬。 他只是想碰碰運氣,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倘或杜君棠是個有能力的,他也不介意順道與其結(jié)結(jié)善緣。 他喜歡交朋友,也知道人脈在這一行的益處與重要性,他正是靠著這一點發(fā)達起來的,一路踏踏實實走過來,更不會拘什么身份輩分。 他只交值得結(jié)交的人。 杜君棠應了他,這事兒有些出乎他意料,看來他猜得不錯,那小孩和杜君棠確實有些關系在。 他想過,如果分別時套不出什么話,他便也不會貿(mào)然找上杜君棠。 杜君棠和他敲定此事時,賀品安恰好看到小東發(fā)來請安的消息。 賀品安回他:【你母親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 賀品安:【藥的事兒我?guī)湍銌栠^,應當有門路,別擔心?!?/br> 賀品安:【最重要的是照顧好自己。你病倒了,弟弟meimei們指望誰去?】 和小東隨意聊了幾句,他去工地上轉(zhuǎn)過一圈,準備回家補眠。 賀品安在自己的車邊發(fā)現(xiàn)了一只小野貓,不怕人,討嫌地蹭著他的褲腿喵喵叫。 賀品安一下子想起了阮祎,那個小瘋子。 他準備抽根煙再上車。 在夾克外套的兜里摸打火機,摸出了多余的東西。 賀品安拿出一看,是張小紙條,不知從哪里撕下來的,乍看敷衍至極。 上面的字是用圓珠筆寫的,那手字倒寫得很好,清秀雅致,很有幾分可愛。 ——叔叔,記得給我打電話! 小小的紙條上,賀品安看到了一串電話號碼,和一顆小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