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霧里看花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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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磨嘰了,咱們還進(jìn)不進(jìn)茶樓?」 魏禾汶在門口觀望老半天,看我們還不進(jìn)去,伸手就要開門。 「等一下?!购釉阶柚沽怂?/br> 「茶樓開在這里,又門窗緊閉,擺明了不是普通人能進(jìn)的,貿(mào)然闖進(jìn)去恐怕不太好?!?/br> 「誰跟他普通人?小爺我可是個道──」魏禾汶話講到一半,門被人從里面打開了,他原本放在門上的手也順勢按在了那人的臉上。 「哇喔,咳,不好意思啊?!?/br> 魏禾汶把手縮了回去,我才發(fā)現(xiàn)那個人穿著一襲長袍馬褂,頭上還扣個瓜皮帽。他把門完全打開,恭恭敬敬地說: 「歡迎各位蒞臨太平茶樓,請問有預(yù)約嗎?」 三人搖頭??磥硭沁@里的服務(wù)生。 「呃,我們不內(nèi)用,是來買茶葉的?!?/br> 我對他說,服務(wù)生頷首:「三位請隨我上樓?!?/br> 我們跟著服務(wù)生進(jìn)入茶樓內(nèi)部,出乎意料里面的裝潢不如外表華麗,反而很樸實,就像是隨處可見隱藏在小巷子里的餐館??腿瞬欢啵蠖际莾蓛擅鎸γ孀奶?,他們說話都很輕,聽不見在聊些什么。有些人發(fā)現(xiàn)了我們的存在,也就是看一眼的事情,并沒有對我們指指點點,我暗暗松了一口氣。 一路來到了五樓,我遠(yuǎn)遠(yuǎn)的便看見那一黑一白的熟悉身影,當(dāng)下簡直心都快停了,連忙揉了揉自己的太陽xue,確定這不是幻覺。 為什么黑白無常會在這里?不,應(yīng)該說為什么我不管去哪里都會碰到他們?胡子越跟魏禾汶也跟我一樣遲遲不肯往前,我想起了花道長如此堅持要我們來這里,該不會就是他老早料到了吧? 再看那服務(wù)生,彎下腰來跟黑無常嘀咕了幾句,接著便匆匆離開。黑無??匆娢覀儑樍艘惶骸改銈冊趺磿??」 「我們……」我剛開口,胡子越就搖頭讓我別說話。 「嘖,他把人丟給我干什么。」黑無常小聲地抱怨,邊把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如果我沒有聽錯的話,我們會碰見黑白無常果真不是偶然,我給胡子越使了個眼色,他立刻就明白了:「先別說出來。」 黑白無常有事情瞞著我,我很早就察覺到了,可無奈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總而言之現(xiàn)在先別讓他們知道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免得扯出更多事端來。 黑無常喝完茶,又變回了原本熱情的樣子,還貼心地拉椅子讓我們坐。 這絕對有鬼! 雖然這樣,胡子越仍立刻坐下了,他大概一方面不想讓黑白無常起疑,一方面又享受著上司給自己拉椅子的爽感吧。 白無常倒沒有那么多小動作,只伸出手說了聲請,就繼續(xù)喝他的茶了,見我還不坐下,他斜著眼說「難道還要我給你拉椅子?」把我嚇出一身冷汗,連忙搖手說哪還用得著勞煩白無常大人,像小媳婦一樣乖乖坐下。 至于一直被當(dāng)成空氣的魏禾汶,他什么也沒說,自己從別桌拉了把椅子,坐在離我們稍遠(yuǎn)的地方,繼續(xù)作他的透明人。 「小白啊,你們怎么會來這里?」 黑無常問,臉上是他一如既往的輕挑笑容,我心說這不就明知故問嗎,所以也沒跟他說實話:「來廢墟探險,不小心跑進(jìn)來的?!?/br> 「喔?是嗎。」黑無常也沒戳破,接著說: 「這地方啊,還是少來為妙,雖然叫作太平茶樓,卻一點兒也不太平?!?/br> 「不太平?」我有點好奇了。 「是?。∧憧吹侥沁吥莻€門了嗎?」黑無常用手指了指身旁,一破爛的黑色小門,如果不注意,還真不會發(fā)現(xiàn)。 「那個門怎么了?」 「嘖,那就是陰陽的交界處啊?!?/br> 黑無常說得一副我怎么連這都不曉得的樣子,被白無常提醒安靜點,他才放低聲音繼續(xù)說: 「之前你們打工的地方是一個,這里也是一個。這里的老闆同時也是陰間的守門人,本來就是個普通的廢墟,祂間著無聊把這里蓋成了茶樓,還挺熱門。」 經(jīng)過黑無常說明,我大概了解情況了。太平茶樓因為兼具休間以及通行的功能,經(jīng)常有各種的高人與神靈在此歇腳,就連現(xiàn)在我們身邊的都不全然是人,有些是留戀于陽世的鬼。 黑白無常有時候也會把捉來的鬼送往這里,讓守門人清點之后返回陰間,今天他們來也并非臨時起意,而是為了追捕一個十二年之前就應(yīng)該要死的人。 就在黑無常要說出他的名字時,白無常阻止了,他只跟我們說這人之所以還活著,是因為當(dāng)年追捕他的鬼差一時疏忽,錯過了他的死期;又因十二年是一個輪回,錯過這次,下次勾魂就得等到十二年之后。 黑白無常一直都知道這個人很常來太平茶樓,今天便早早就在這里埋伏,等那人走進(jìn)這里,就一口氣置其死地。這樣講雖然感覺很殘忍,可都已經(jīng)多給了他十二年的陽壽,對那人而言也算夠本了。 「我已經(jīng)跟老闆串通好,只要那人一來,他就會把出入口全部封鎖,燈也會關(guān)掉,叫他連逃跑都沒辦法。」 「燈都關(guān)了,你們怎么知道不會抓錯人?」 「捉鬼這種事情,從來就不是用眼睛看的。」 黑無常神祕地笑了笑,我卻覺得很欠揍。 五人就這樣留在太平茶樓,邊吃小菜邊聊天,不知不覺窗外天色也暗了,人也少了。喔,這里的「人」就是字面意思,活人都離開了,剩下的幾乎是鬼。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我開始發(fā)冷了。胡子越把茶壺給我,說這里陰氣重,會冷也是正常,讓我喝杯熱茶暖暖身子。 我才剛拿起茶壺,就聽見白無常說:「來了?!?/br> 誰來了?我一轉(zhuǎn)頭,看見服務(wù)員領(lǐng)著一個老人在角落坐下,難道就是他?從這個角度看不見老人的正面,我正打算移動位置去一窺究竟時,啪的一聲,整間茶樓的燈都熄滅了。 正常來講突然停電應(yīng)該會引起不小的sao動,但眾鬼魂卻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仍繼續(xù)聊祂們的天,黑暗中只聽得祂們的竊竊私語。 「請各位稍安勿躁,我這就去檢查供電系統(tǒng)?!?/br> 雖然沒有人(鬼?)躁動,服務(wù)生仍很盡責(zé)地說完這句話,然后便聽著腳步聲逐漸遠(yuǎn)去。 接著是一陣桌椅挪動的聲音,我知道這是黑白無常要去勾魂了。本想那老人看起來肩不能抬手不能舉,應(yīng)該很好對付,可誰知道緊接著竟是一連串的腳步聲,那傢伙逃跑了! 這時候我的眼睛已稍微適應(yīng)了黑暗,能看見一點物體的輪廓了,本來想幫著追,卻被胡子越按住手,只好乖乖留在原地。 樓下一片混亂,各種物體撞擊聲、碗盤碎裂聲交雜,沒過多久又聽腳步聲上樓,我隱約看見那老人正以與年紀(jì)不符的速度往我這邊衝來。 我挺身擋在前面,那老人煞車不及與我撞個正著,我一個不穩(wěn)倒下了,老人卻沒倒,翻了個身跑去要開窗戶。 「我靠!不準(zhǔn)跳!」這人瘋了不成! 胡子越跟魏禾汶過來架住老人,四人扭打成一團(tuán),老人奮力地抵抗著,直到黑白無常終于衝上樓,朝他擲出鐵鍊為止。 帶鉤子的鐵鍊不偏不倚地命中了他的后腦杓,胡子越他們露出松一口氣的表情,老人逮住這個空檔把他們撞開,一把推開后面的木頭窗戶,縱身跳了下去。我想抓住他,卻只搆到他的衣角,這時我看見有什么從他口袋里掉了出來,我本能地?fù)炱鹉莻€東西,也沒看清就往口袋里塞。 「往哪逃!」黑無常把鐵鍊用力一扯,鉤子被拉了上來,還勾著一團(tuán)黑忽忽的東西。 「沒勾全,咱們追!」他把鐵鍊塞給我,跟白無常兩個人也跳出窗外,我左右看了看,問胡子越這鐵鍊該怎么處理?他說這勾到的不是魂,最多只是條魄,我們就幫忙保管一下,順便去找老闆問他茶葉多少錢。 他沒提我還真忘了原本是來買茶葉的,可是老闆究竟在哪呢?我們在整間茶樓里繞了一圈,沒看見疑似老闆的人物,問了些顧客也沒有人知道老闆去了哪里。 等我們回到五樓,黑白無常已經(jīng)回來了,黑無常嘆了口氣說人給追丟了,這下又白白送給他十二年的陽壽。我問這人為什么從五樓跳下去還活著,胡子越白了我一眼說因為樓下有個陽臺,依這老人的修為當(dāng)然死不了,我才悻悻地閉嘴。 我問黑白無常老闆在哪里,能不能買茶葉,他一臉好笑地說怎么小白還會品茗了,就站起身說他跟這里誰都熟,沒準(zhǔn)還能折個價。 黑無常走到旁邊那扇通往陰間的門前敲了敲,沒過多久門打開,一個穿紅色旗袍的女人走出來說她就是老闆。 我勒個去,難怪說老闆是陰間的守門人,我剛怎么沒想到她會在那里面? 有黑無常跟老闆交涉,我們真的以低得嚇人的價錢買到茶葉,這時我突然想到,花道長該不會就是想藉著黑白無常跟老闆討價還價,才刻意讓我們今天來的吧?要真是這樣,這老頭心機(jī)也太重了。 我們當(dāng)天就把買到的茶葉交給花道長,他立刻就沖了一泡,屋內(nèi)香氣四溢。 「花道長,茶葉已經(jīng)買了,是不是可以聽聽我們要拜託的事情了?」 我問,花道長啜了口茶:「你們要的東西,我已經(jīng)給了。」 已經(jīng)給了?三人互相對看一眼沒個頭緒,花道長無奈地指指我的口袋,我才會意,立刻把東西掏出來。 那是一團(tuán)黃色的紙,展開后竟是一張寫得龍飛鳳舞的字符。 「小鬼,這是在哪里拿的!」 魏禾汶大吃一驚,我說這是剛剛那老人掉的,花道長點點頭,說既然事情辦完,我們往后就不用再替他打雜了。 胡子越從頭到尾都沒說話,一直到我們離開花道長的家,他才若有所思地說果然比不上真正的高人,自己也要多努力什么的。我拍拍他說你們年紀(jì)差這么多,當(dāng)然不可能相提并論,以你這年紀(jì)有這般能耐,就已經(jīng)很了不起了。 「少捧我,對你沒半點好處?!购釉诫m然這么說,但表情卻很不自然,我知道他在憋笑,也就沒多說什么。 隔天把字符交給李寶珠時,她簡直激動得要哭了,要不是胡子越攙住她,說不定她真的會跪在我們面前。 我想到上回周來安的經(jīng)驗,這次可不能馬虎,于是在李寶珠離開時,我們偷偷跟了她一小段路。至于為什么只有一小段,因為在某個轉(zhuǎn)角李寶珠就消失了,今天不是假日,街上人少,她竟然能在一瞬間消失,實在不自然。 我打了李寶珠的電話,果不其然又是空號,我反覆把寫著她電話的紙看了又看,都快瞧出洞來了也沒啥新發(fā)現(xiàn)。 周來安、李寶珠,這兩人會不會有什么關(guān)連?已經(jīng)兩次了,連續(xù)兩次的委託人都是這樣突然來了又消失,要說沒關(guān)係的話我還真不相信。 我把他們兩個的電話放在一起,盼著有朝一日我能明白其中的秘密,誰知道秘密還沒解開,又冒出了新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