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
這段時間,再沒有人和他說上幾句話就開始爭鋒相對。和她吵吵鬧鬧,已經(jīng)成為他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要硬生生剝離,比要他戒煙、不玩游戲還難。 他想罵醒自己,不想承認(rèn)自己有多想她,多想去找她。像以前一樣到她們班門口等她放學(xué),使出渾身解數(shù)各種sao擾做題的她,找存在感。送她回宿舍樓底,在車棚接吻,騎車在街頭橫沖直撞…… 身邊的人都說他要是回去找她就是窩囊廢。 “莫然跳樓那天,你一定很害怕,她要是死在你面前,我知道你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們懂什么啊,所有傳言是你逼莫然跳樓的人,我都處理干凈了,你可以回來上課的?!彼f得動情,聲音越來越啞,“一天見不到你,我都真的好難受。” 葉一竹愣了愣,回味過來他說的話,眉頭一驟,下意識反叛地要推開他??伤У煤苡昧?,呼吸急促,就是不肯放手。 “那你怎么不來找我?明明這么關(guān)心我,明明什么都為了我想,為什么不把話跟我說清楚。” 顧盛廷有時候覺得自己也挺委屈的,想嗆她:你有給我解釋的機(jī)會嗎?可千言萬語,在她哽咽質(zhì)問他的那一瞬間,他就什么都不想說了。 * 成博宇和程褚?guī)兔v扶顧盛廷走出會所,程褚想幫他們叫車,葉一竹卻說:“不用麻煩,讓他坐我的車,我送他回去。” 以往總是他開車載她,今天換一下,讓他坐她的車后座。 程褚沒有再多嘴,正要轉(zhuǎn)身去找寧雪,卻聽到已經(jīng)跨坐到車上的成博宇對寧雪說:“我送你?!?/br> 他甚至還來不及接受他們認(rèn)識的事實。程褚原本以為寧雪會拒絕,可不過兩秒鐘,她就非常大方自然地朝成博宇走過去。 夜越深冷風(fēng)越刺骨,葉一竹出來得急,沒有戴任何裝備,臉和手都像被刀子刮開一樣疼。顧盛廷坐在后面,雙手搭在她的腰上,臉貼著背,guntang的溫度透過厚重的大衣快要灼傷她的皮膚。 大多數(shù)時候他是安靜的,像昏死一樣??蓮臅揭恢械穆穼嵲谔L,他途中斷斷續(xù)續(xù)打了幾個噸,每次睜眼就清醒幾分,一會兒嫌坐電動車?yán)?,嚷嚷等高考完就要去考駕照,買輛跑車,一會兒又柔聲細(xì)語,黏黏糊糊十分不老實,拿臉像哈巴狗一樣蹭葉一竹的后頸。 “顧盛廷,你再動就給我滾下去?!?/br> 是他熟悉的聲音,他非但不害怕,反而越發(fā)得寸進(jìn)尺。 “你,給我下去!” 一般她重復(fù)第二次的話,就是真的生氣了。說到做到是她的本性,顧盛廷知道她就是這樣一個冷酷無情的人。 所以沖動之下和她說完“分手”的那刻,他才會如此絕望。 可他還沒來得及放開她,車就停了下來。 葉一竹突然停車,把身后好幾撥人都嚇得夠嗆。 跟在他們后面的成博宇和程褚以為發(fā)生了什么事,提起精神,一臉擔(dān)憂問:“怎么不走了?” 顧盛廷迷迷糊糊回頭,這才看到后面跟了這么多“電燈泡”。他低咒一聲,突然手上一空,葉一竹真下了車,打算不管他的樣子。 看他一臉迷蒙和無辜,她又氣又好笑,“我冷啊,凍死我了。” 顧盛廷松了口氣,如釋重負(fù)笑著要去拉她手哈氣,可看他眉頭一皺,葉一竹就預(yù)料到他要吐。 “給我滾下來吐,這車是秦銘的……”說完她果真絲毫不留情一把把他從車上拽下來。不出她所料,他前腳剛著地,就直沖路邊的草地吐得昏天黑地。 在后面圍觀的人笑得前仰后合,程褚皺眉:“這女的是真他媽狠啊,我現(xiàn)在有點理解廷子為什么對她死心塌地的了?!?/br> 說完,他又繼續(xù)拿手機(jī)把這一幕錄下來。畢竟和顧盛廷做兄弟這么多年,程褚還沒見過他這么狼狽的樣子,當(dāng)著眾人的面喝到吐也是第一次。這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他當(dāng)然得記錄下來日后好嘲笑他,說不定還能當(dāng)個把柄握著。 葉一竹抱臂站在顧盛廷身后,一臉淡漠,等他吐完了才不緊不慢去車座底下拿了瓶水遞給他。 實際上是事無巨細(xì)。 突然有人大喊,“我cao,有警車!” 他們現(xiàn)在停在機(jī)動車道上,還是主路正中央,眼看著那抹閃動的紅藍(lán)色越來越近,寧雪第一次體會到神經(jīng)和血液都被刺激得蹦跳的快感,可又止不住擔(dān)心。 “怎么辦?。俊?/br> 成博宇看到全場只有她一個人滿臉憂心,忍不住笑起來,扭頭對她說:“你學(xué)學(xué)他們,一看就是老油條了?!?/br> 循著成博宇的目光看過去,葉一竹和顧盛廷還有空望了眼警車來的方向,然后慢悠悠把水喝完,才攏攏衣服朝重新上車。 顧盛廷快走幾步,趕上葉一竹,把她攬到懷里,挑眉:“敢不敢坐我的車?” 如果她不敢,那么從一開始,就不會招惹到他。 這么多險些沒命的事都一起做了,這又算什么。 接下來就出現(xiàn)了令大家瞠目結(jié)舌的一幕:顧盛廷坐到前面,和葉一竹調(diào)了個方向,還朝他們吹了聲口哨:“誰被逮住請吃飯!” 成博宇側(cè)頭囑咐寧雪:“抓緊了,覺得太快害怕的話就閉眼?!?/br> 他溫和的聲音從胸腔震出來,清朗氣息離得很近,寧雪暈了一晚上的腦袋機(jī)械似地點了幾下,小心翼翼卻又冒進(jìn)地抱住他的腰。 程褚看得不是滋味,沉臉猛地加碼,俯身沖出去。 他們十來輛車快速飛馳在午夜空蕩的橋上,警車的鳴笛被遠(yuǎn)遠(yuǎn)甩在后面,狂妄的歡呼震動天際。 這群桀驁的少年,仿佛在主宰世界。 * 那天晚上之后,程褚對自己看到的一幕幕耿耿于懷,專門下了晚自習(xí)從市高跑來一中興師問罪。 “寧雪和成博宇的事你怎么沒跟我說?” 顧盛廷嘲諷他:“在我們學(xué)校,喜歡寧雪的人多了去了,我難道還要一個個跟您老人家報備啊?!?/br> 程褚不動聲色看向顧盛廷,臉色很差,仿佛受了天大的打擊和挫折。 “行了,多大點事。我早就提醒過你,寧雪不是你想追就能追得了的。”可程褚從小學(xué)開始就沾花惹草,還沒有他得不到手的人。 “多大點事?你和葉一竹又算多大點事兒,差點都把命都喝沒了?!?/br> 程褚懟起顧盛廷來也是絲毫不留情面。 “說話就說話,別陰陽怪氣的。我和她的情況能跟你一樣嗎,人寧雪搭理過你嗎?再說了,成博宇在一中也是響當(dāng)當(dāng)?shù)娜宋?,人家倆認(rèn)識可比你早,光是這一點,你就沒戲?!?/br> 程褚聽完思索片刻,把玩著手里的煙,說:“可成博宇對她沒意思吧,不然這么長時間,早該成了?!?/br> 顧盛廷也不是想打擊程褚,只是實話實說,省得這小子鉆牛角尖。 “你沒聽說過嗎,女追男,隔層紗,就寧雪這樣等下去,鐵樹也得開花。你忘了當(dāng)初蘇玉追你,你一開始也愛答不理的,后來不也動心了,還一處就是五年。” 話音剛落,顧盛廷就險些挨吃拳頭,“你他媽不提她會死?。 ?/br> 說起程褚和蘇玉,他倆的故事一度被奉為是女追男的成功典例。兩人從初中好到高中,今年年初才分的手。 要顧盛廷看,這小子對寧雪就是見色起意。 “你自己看著辦吧,我總不能綁著寧雪和你在一塊,葉一竹不得吃了我?!鳖櫴⑼⑵鹕砼呐难澴?,又抓了抓頭發(fā),看了眼腕表,“我先撤了,自己的事都沒底兒,我還給你當(dāng)知心大姐呢……” “滾啊,找你的葉一竹去。人家都跑到私人會所去找你,你這身傲骨也該軟一下了?!?/br> 程褚深吸了口煙。刺激濃重的煙霧在肺里打了個轉(zhuǎn)又幽幽吐出來。體內(nèi)的神經(jīng)驟然緊繃,他不禁皺起眉頭,望著顧盛廷歡快離開的背影,瞇了瞇眼。 * 進(jìn)入十二月份后,高叁晚自習(xí)延長了四十分鐘,顧盛廷剛才是偷摸跑出來見程褚,回去的時候正好下課。 他更加著急,加快步伐,生怕接不到葉一竹。 偏偏很巧的是,她們班今晚是物理老師的晚自習(xí),出了名的拖堂大王還在臺上激情講題。 顧盛廷靠在四班門口的柱子,難得看到葉一竹這時候還很有耐心的邊聽邊做筆記,十分專注,根本不看到他似的。 爛醉第二天,顧盛廷醒來就斷片了,可他明明記得葉一竹和寧雪兩個女生出現(xiàn)在包廂。 他問舍友昨天自己怎么回來的,舍友說是他自己開車回來的。心底一陣失落。那么真切的感覺難道都是夢嗎。 見他臉色不好,也不說話,舍友這才想起重點,“對了,一竹姐扶你上的樓啊,哥,你不記得了嗎?” 舍友是個讀書郎,平時和顧盛廷交流不多,對學(xué)校的風(fēng)花雪月更是不聞不問,他大概還沒聽說顧盛廷和葉一竹的分手傳聞。昨晚他一個人在宿舍挑燈夜讀,從窗臺看到喝了酒的顧盛廷竟然還能開電動車載女朋友回來,大為震驚。其實他有點看不起這些人——肆意揮霍著大好時光,每天醉生夢死。在他們眼中,連命好像都不是什么珍奇的東西。 顧盛廷如蒙大赦,長久歡喜后竟然覺得心里空落落的。她這么驕傲的一個人,竟然會主動去找他。 腦海中零零碎碎的記憶拼湊起來,揮之不去的是她叫他的那聲名字。還有他抱住她后,她有些埋怨地問“為什么明明這么關(guān)心我卻不肯來找我”。 后來高其告訴他,那天晚上葉一竹突然問起校慶跳舞的事,打聽他的下落,程褚也說看她的樣子像是把整個大重所有的娛樂會所都翻了個底朝天。 “你沒看到她進(jìn)來的時候,鼻子和手都凍得通紅……” 仿佛賭上一切,一腔孤勇,只想找到他。 可那晚過后,葉一竹卻也沒有再主動聯(lián)系過他,在學(xué)校的時候偶然短暫碰面,她也是和從前一樣,冷著臉挪開目光,徹底忽視他。 好幾次他都想沖上前帶她逃離人群,想問她到底在想什么??伤藚s了,因為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程褚說得對,她已經(jīng)做了那個邁出第一步的人,他該死的驕傲是時候為她暫時丟棄。 也許,她就是在等呢。 “老師,我想上廁所?!?/br> 就在物理老師講得唾沫橫飛的時候,葉一竹冷不丁舉手。 不想被打斷思路,物理老師不耐煩揮手示意她出去,緊接著背過身面對滿黑板的公式激情演說。殊不知身后的人紛紛扭頭看顧盛廷跟在葉一竹身后離開的一幕。 因為教學(xué)樓中間連通水房,四班的教室離高二教學(xué)樓的廁所近,大家都會選擇來這邊上廁所。高二這邊還有教室亮著燈,無非是小情侶在享受二人世界。 “你是要一直跟到女廁所?” 顧盛廷沒想到她先開了口,無賴笑笑:“在門口等你咯?!?/br> 葉一竹沒有回頭看他一眼的意思,因為她出來并不是想見他,而是真的想上廁所。 高叁教學(xué)樓隔空傳來各班老師此起彼伏的隔空“吵架”,相比之下,這邊的走廊顯得很安靜,一舉一動都會發(fā)出清晰的回聲。 從廁所出來后,葉一竹看到顧盛廷站在門外,背靠著欄桿不知道在看什么。 拐角那個教室里時不時傳出一些聲音,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里面的人在干什么。葉一竹心里一陣發(fā)毛,轉(zhuǎn)身想走,手腕卻被一股力量拽過去。 顧盛廷二話不說把她拉進(jìn)一間已經(jīng)熄燈的空教室,把她抵到墻上,頭低低地看著她。 “躲我干什么,既然都到會所抓人了。”低啞的聲音流露出委屈和不甘,像一個被冷落的小孩。 葉一竹在心里嘆了口氣,眼神復(fù)雜扭頭避開他的視線。 始終有些芥蒂和別扭,總覺得分開的這段時間像一團(tuán)解不開的云霧。 見她不出聲,顧盛廷的心又變成了無底洞。 變成懇求她:“我們有話好好說行嗎,明明就不是愛生悶氣的人。聽說你找了高其,你肯定是知道了什么,心里有了自己的判斷,那天晚上才會去找我?!?/br> 原本明亮的眼睛覆上一層霧氣,她緊咬著唇,還是一聲不吭,秉持著那份他見慣了的高傲。 兩人之間的氣氛僵到極點,耳邊靜得只剩下彼此交纏的呼吸。顧盛廷一直盯著她看,她卻始終不給回應(yīng)。 就在他慌措得要泄氣時,突然聽到一個虛弱的聲音:“我可不是覺得自己冤枉了你。” 他說得對,她渴望的一段良性關(guān)系,是好好交談,把話說開、說清楚。可那天晚上,明明是他先沒有好臉色,聽到她去見呂家群,說了沒幾句就火速暴走。他不想著解釋許佳安給他上藥的事,也不想聽她說。 “那就是你還喜歡我?!?/br> 他一如既往厚臉皮說出這種話,可表情嚴(yán)肅認(rèn)真臉上,全然沒有嬉笑的痕跡。聽到這句話,葉一竹心底的酸楚、苦澀和不甘交織著決堤,她終于惡狠狠扭頭,面對那張近在咫尺的俊臉,冷聲問:“那你還喜不喜歡我……” “我愛你。” 就像是提前預(yù)知到她要說什么,這個答案也就像預(yù)演了千百遍,以至于他說出口時沒有一點猶豫和遲疑。 這叁個字就像窗外毫無預(yù)兆落下的雨珠,滴溜溜滑過葉一竹的心尖,滲進(jìn)那株含苞待放的花蕾,長成只為他盛開的花朵。 見她嘴角動了一下,他再也忍不住,捧起她的臉偏頭找到那兩瓣清涼的唇,舌尖輕輕舔舐了兩下剛才被她咬出齒痕的地方,撩撥得她忍不住仰頸輕哼一聲。他輕松撬了進(jìn)去,肆虐吮吻著懷念已久的甘甜。 葉一竹被他強(qiáng)勢的吻侵略,毫無還手之力,整顆腦袋都暈乎乎的,guntang的溫度一直從背脊到他掌中的臉頰,血液流滾之處一陣陣發(fā)麻顫抖。就像第一次和他接吻那樣,她的動作又變得笨拙,只得順從接受他的引領(lǐng)。 兩人都有些喘不上氣,黑暗中暗涌著曖昧情欲,每一下勾吻、輾轉(zhuǎn)、吞咽的聲音都被無限放大。葉一竹的最后一絲清醒讓她有些羞愧。明明剛才她還看不慣那間教室里膩膩歪歪的小情侶。 她惱死他了,總是帶她做壞事。 想到這里,她發(fā)狠咬了一下他的唇。只聽他一聲悶哼,越發(fā)用力掐緊她緊繃的腰肢貼進(jìn)自己。 然后低低笑出聲,短暫抽離,吻了一下她敏感的眼皮。 可是怎么辦,在他懷中,她總是毫無招架之力,貪戀他的氣息和體溫,盡情淪陷于他的溫柔。 好在窗外的冬雨越下越大,掩飾了她內(nèi)心的不安。還隱約能聽到一墻之隔燈火通明的教室里老師講解題目的聲音和筆頭滑過紙張的沙沙聲,可占據(jù)他們感官的是彼此交織不清的粗喘。 “我好想你?!?/br> 她踮起腳尖,主動摟住他的脖子,“我也是。” 走廊最黑的一處角落,如果不是有人路過,站在那里壓根不會有人發(fā)現(xiàn)和在意。 許佳安借著窗外殘破的逆光,看到那間教室地上貼合在一起的影子,越來越密集的雨中偶爾傳來親密情人間的耳語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