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最后一夜
早在司瑜懷住入療養(yǎng)院時就已經(jīng)完成了遺囑和后事的準備,所以現(xiàn)在林竹筠處理這件事也有條不紊。 “你大伯現(xiàn)在去接你父親回來,”林竹筠和下人交代完事項,回頭對著司戀道,“戀戀,你要不要跟著一起去?” 司戀面無表情地喝了口茶,內(nèi)心卻淡淡喜悅。 看來司瑜懷沒能借到她什么運氣,還是死了。 就是這個消息太突然,她除了高興,心里還有點不真實的惘然。 司戀咽下口中的茶。 她突然發(fā)覺今天的茶葉格外香,于是喝光一杯又續(xù)了一杯,才放下茶杯和林竹筠道:“我就不去了。大伯母,我想去后花園坐一會兒?!?/br> 她被最后一口茶苦到,臉上掛了點愁容。 林竹筠見司戀蹙眉,心想畢竟是父女,就算二十多年沒往來,但也有著血緣的牽絆,怎么會不傷心,便出聲寬慰了她幾句后讓人送她離開。 司戀打發(fā)走了跟著她的人,歪在后花園的軟椅里。 她打開手機隨意刷了會推特,發(fā)現(xiàn)Valeria給她發(fā)來了消息:【我提前到香港了】 Valeria:【要不要派人接你過來玩】 Lilyanne:【不了,我還沒處理完事情】 Valeria:【嘿,你快點】 Valeria:【那要不要跟我一塊回紐約】 Valeria:【下周五】 距離周五還有六天的時間,那天正好也舉行拍賣會。 Lilyanne:【幾點】 Valeria:【晚上七點半】 Lilyanne:【有點趕不上,能不能推遲一個小時】 Valeria:【行,我找人去調(diào)時間,機場等你】 司戀正要回復,邊上飄來了一根柳絮,晃晃悠悠,最后落在了她的手機屏幕上。 她輕輕拂開,余光中看見柳絮蕩漾進了邊上的小池塘里。 好像找到了歸宿一般,漂浮片刻后,漸漸下沉,柔和地融入水波中。 司戀輸入字母后按下發(fā)送鍵。 Lilyanne:【好】 …… 茶水喝多了,司戀玩了會手機就想去洗手間。 之前來花園迷了路,誤打誤撞聽見了司嘉和幾個小女孩的閑話聊天,她順嘴問了句洗手間在哪,沒想到現(xiàn)在又派上用場了。 出了洗手間,她沒按著原路返回。 今天的茶很好喝,陽光也很好。 司瑜懷死了,她的心情就變得更好了。 她去了鯉魚池邊,拆了包魚食喂給它們。 沒了那條胖頭魚,連爭搶魚食的水花聲都小了許多。 司戀慢慢灑下一把。 “我要回家了,和你們說再見啦?!?/br> — 司家的規(guī)矩是人去后需要在祠堂停留五天才能出殯。 原本該是沉馥錦和司澄守靈,但現(xiàn)在有了司戀,就成了他們?nèi)恕?/br> 但考慮到司戀身體不好,前陣子又摔傷了腦袋,所以只安排了最后兩天給她。 出殯前夜,司戀坐在祠堂里。 晚風穿過門廊,她掩嘴打哈欠后被風嗆了一下。 王姨在廊外陪著司戀,聽見聲響后進來給她倒了杯熱水:“小姐要不去瞇一會吧,不然后半夜難熬?!?/br> 她眼下熬出了烏青,王姨很心疼。 “沒事的。” 司戀喝完水把杯子還給王姨,“我想一直等到天亮。” “您先回去吧,這里面我一個人呆著就行了。” 她又說了句。 雖然祠堂里中間擺放著黑棺,再往里的臺架上立著各位已去祖輩的牌位,明燭晃動,夜晚中這幅場景看上去有些陰沉,但門外除了王姨還有司家主宅里的其他侍者守夜,四處燈火通明,司戀也沒有很怕。 她想清醒地看著司瑜懷被人抬出去,最后回來時化作一抷碎土。 “小姐……” 王姨還想勸,但拗不過司戀的堅決,她也不忍心離開,只好繼續(xù)候在門外。 司戀剛坐回木圈椅,就聽見不遠處的腳步聲逐漸靠近。 他遣走了王姨和其他人,披星戴月進了堂內(nèi)。 這兩天除了去公司,他都陪著她。 白蠟長明,他身上還是帶著那股好聞的沉香味道,隱入周圍漂浮的燭香。 司戀縮在木椅里,沒有去看司賀,也沒有搭話。 等蠟燭快要燃盡時,司賀起身點了新的一根。 “我想往里去看看?!?/br> 司戀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到了他身后。 她看了看臺架上的牌位: “之前聽司澄說過,你們把我mama也帶進來了,能不能幫我找一下我mama的木牌子。” “好,稍等?!?/br> 司賀抽過邊上的剪刀調(diào)整過燭芯后,陪她一塊過去。 “我mama只有英文名,”司戀看了一圈發(fā)現(xiàn)所有牌位上全部刻著中文,抬頭姓司的她直接略過,“你們是不是也給她取了新的名字?!?/br> “這種行為可真討厭啊?!?/br> 她輕飄飄地一句撞在他心里。 司賀當然知道她不喜歡。 所以他從來不會稱她“司戀”。 他是有私心,但更希望她能擺脫令她厭惡的枷鎖。 “你母親英文名叫什么?” 司賀問。 司戀:“Aria Wong.” 司賀揣摩著姓氏,依舊沒有找到司戀母親的牌位。 “這里好像還有房間?!?/br> 司戀站在墻壁一隅,“但是上鎖了。” 她摸到門把上的鐵鏈,上面沒有銅銹,一看就是新裝上不久。 鐵鏈上還掛著一把樣式新奇的鎖,沒有鎖孔,司戀沒看出來開鎖方式是什么。 她摸了摸鎖:“你們連祠堂都要安裝密室嗎,難道有什么見不得光的東西?!?/br> 司賀擰眉看向她。 她一口一個“你們”,把他歸類進司家與她自己劃清界限,讓他越聽越反感。 “我不是他們。”他冷冷道了句。 司戀“哦”了一聲,踮腳趴在門縫里望里看,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她隨口道,“我mama應該不會在這里面吧?!?/br> 她無意一說,反而提醒了司賀。 他想起來這間上鎖的房間似乎建造的時間和司戀回到南城時并沒有間隔多久,前腳剛造完,后腳司瑜懷就找人接她回來了。 那一陣司瑜懷還請了幾位法師進出,連續(xù)做法了叁兩日才算結(jié)束。 司賀不負責處理家務事,當時聽說后沒多在意,但現(xiàn)在他也莫名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起來。 他讓司戀往邊上躲一下:“我來開門?!?/br> “可是它沒有鎖孔——” 怎么開啊。 她還沒說完司賀就已經(jīng)猛地踹了上去。 祠堂是百年前的舊建筑,這間小屋子為了仿照舊時的構造,也用了做舊的木材。 所以只踹了一腳門便有了松動。 接著又是一腳,木門被踹開后向內(nèi)彈去,又被鐵鏈牽制回來,“轟”的一聲,震得司戀下意識往后退了半步。 但就是門打開又合上的短暫幾秒里,足夠讓祠堂內(nèi)的燈光照進昏暗的室內(nèi)。 司賀看清了里面的場景,他愣怔在原地,面色比先前更凝重。 “吱呀——” 門把徹底松了,木門向內(nèi)自動打開。 眼前一切都和司戀曾看過的東方恐怖影片沒有任何區(qū)別。 從天花板頂端起下垂著十數(shù)條手臂粗細的鐵鏈,一直伸展至地面,囚困住室內(nèi)中心的木桌。 桌上擺放著一個烏木黑的盒子,鎖扣緊閉,木盒四面都貼滿了黃底紅字的符紙。 司戀的目光移向了木盒子正前方立著的牌位。 她往前走到司賀身邊,站在他的方位上正好能看清牌位上的字。 她甚至不敢確定,直到閉眼后再睜開,從頭到腳都像是被淬滿寒冰,無法動彈。 司戀終于接受現(xiàn)實。 那塊木牌上面赫然刻著幾個她最熟悉不過的字母—— “Aria Wo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