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山青黛 第3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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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宇文峙竟敏銳異常,察言觀色便若斷出她這短暫沉默后的心緒,又哼哼兩聲,“我聽得清清楚楚,說你二人解了婚約。你越不肯認(rèn),我便越發(fā)好奇了。聽那狗胡雜的意思,怎的如今姓裴的對你舊情未了,還要那胡雜來你面前給他說好話?” 聽到自這宇文峙口中發(fā)出的不堪入耳的充滿嘲笑和污蔑的話,絮雨忍不住了。 “宇文世子,我聽說過些你與裴郎君之間的舊怨。但你若以為這樣就能羞辱到他,未免也太過輕看他。他與我此前并不認(rèn)識,更無深交,如今沒有半分干系了。說陌路固然言過其實(shí),但也僅僅不是陌路,相互認(rèn)識,如此而已,何來所謂舊情未了?” 一陣夜風(fēng)掠過山麓,石室附近的薝蔔和娑羅枝葉發(fā)出一陣沙沙之聲。風(fēng)也涌入石室,吹得火杖搖擺,光忽明忽暗。 絮雨說著話,發(fā)覺宇文峙忽若走神,目光似乎不住飄往石室洞口之外,神色若也漸漸古怪了起來。 “我真的乏了,明日還要做事,世子自便?!?/br> 也不知他到底聽進(jìn)去沒,她不愿再多留,轉(zhuǎn)身待去。 “等一下!” 他叫住她。 絮雨耐下性子看著他。只見他走到石室一角落處,指著頂端的一處畫面,問是什么。 那是一只作吉祥臥的金獅,兩足相疊,右脅而臥。在石室的四角,各繪有如此一只臥獅。 在佛的世界,獅是代表力量與智慧的存在,具有振聵昏昧眾生的大力。 她解釋了下。 “不對。怎的它比別的獅子多了一根胡須?” 角落照不到火杖的光,昏黑一片。絮雨仰頭看了下,要去搬梯。宇文峙已搶先搬了過來。 絮雨攀著梯子登了上去,接過宇文峙自下遞來的火杖,照了一照。 原來爬來一只壁虎,尾巴正落在上面,方才光照不明,看去便如添了一根胡須。 她再次解釋,隨即準(zhǔn)備下去。忽然此時,腳下梯架晃了一晃,不防之下,頓失重心,手中火杖落地,人也驚呼一聲,從梯上摔了下去。 只見那宇文峙伸出手,一把將她穩(wěn)穩(wěn)接住。 絮雨仰面,對上宇文峙低頭看著自己的那一雙透著幾分得意勁的眼兒,登時明白了過來。 梯架晃動,應(yīng)是他搞的鬼。 至于說什么獅須多了一根,想來也是故意的,就是為了騙她上去。 她大怒,叱了一聲,掙扎命他放下自己。 他卻顯得極是開心,眼角風(fēng)若掃了眼洞外,哈哈狂笑,隨即依言將她放了下來,又將臉湊上:“你想打我?我叫你打,你多打幾下,我心甘情愿!” 絮雨此時驚魂甫定,只覺眼前此人是瘋了,瘋得不輕,厭惡后退一步,轉(zhuǎn)身疾步就走。 宇文峙快步追上,將她擋在了石室的洞口附近。 “你還記不記得從前你在山里轉(zhuǎn),最后還是我將你找到,把你一路背了出來?” 當(dāng)時絮雨雙腳走破,遍布劃痕,人也虛弱至極,好像確實(shí)是此人將她背出來的。但他此刻能恬不知恥到如此地步,拿這個邀功,她實(shí)在是被氣笑:“照世子意思,我還欠你一個道謝?” 他搖頭,雙目凝視絮雨:“是我錯了!” 絮雨一怔,隨即冷冷看他。 “我是說,我那時就知錯了。那一頓鞭抽,我也受得心甘情愿。雖然我后背至今都還留有當(dāng)日鞭傷,每到陰雨天氣,傷處便酸痛難耐,往往叫我夜不能寐,并且,此種痛楚,恐怕將會伴我一生,但我真的甘之如飴?!?/br> “對了,你名也帶雨,豈非上天注定?此為你留我的印記,叫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你了。” 他分明滿口胡言亂語,聽起來卻若充滿深情。 絮雨此時連生氣也忘了,只覺詭異萬分,渾身汗毛陡然豎起。不知此人怎的像是撞了邪,突然就變成另外一個人。 “我真的錯了!”只聽他繼續(xù)又道。 “你走后,我日日都在懊悔,恨當(dāng)時沒能拉下臉親口向你認(rèn)錯。這幾年我天天都在想著如何能再遇上你,上天可憐,竟真叫我得償心愿。你瞧我給你帶來什么了——” 他走到石室洞口的一個角落,絮雨這才發(fā)現(xiàn)那里多了一只用黑布蒙著的看起來像是鳥籠的物件。 果然,在他抽掉黑布之后,露出一只小巧的鎏金云母架站籠,那橫桿上立著一只紅頭綠毛小體鸚鵡,腳上系了根細(xì)金索。只見他提著鳥來,回到她的面前,稍稍逗弄,鸚哥便道:“我錯了,恕我罪罷!我錯了,恕我罪罷!” 絮雨瞠目結(jié)舌。 宇文峙笑瞇瞇道:“這鳥是我來長安后無意看到的。當(dāng)時我就想到你,買了下來,好叫它伴你玩?!?/br> 絮雨還沒反應(yīng)過來,見他說完,竟順勢單膝跪在了她的面前,一手提鳥,另手牽住她一角衣袖,仰面望她,輕晃她手。 “我錯了!我是真的想你原諒我——” 絮雨嚇了一大跳,趕忙自他手中扯回衣袖,后退了幾步。 “你給我起來!再胡攪蠻纏,明日這里你叫別人來畫完!” 宇文峙這才慢吞吞自地上起了身,道:“這是我從前欠你的。何況在我心中,你便如同玉人。向心上的玉人跪上一跪,又算得了什么?!?/br> 絮雨皺眉:“世子自重!你和我說這些話有什么意思?” 宇文峙面不改色:“好,好,你不愛聽,我不說了。那你原諒我罷!往后我一定改邪歸正,你叫我做甚,我就做甚!” 他說著話,那鸚哥也在旁不停地跳著,嚷“我錯了,恕我罪”,石室內(nèi)一時只聞聒噪聲不停。 絮雨被吵得頭暈?zāi)X脹,急忙叫他止住鳥語。 宇文峙朝鸚哥吹了聲哨,這扁毛果然收了聲,耳邊終于安靜下來。 “怎樣,你喜歡嗎?” 他巴巴地望著絮雨,滿臉都是討好之色。 事情會變成這樣,實(shí)在是絮雨不曾料想過的。她不知這宇文家的兒子到底何意,怎模樣如此大變。尚猶疑間,只見他又變了臉,探手便往鳥頸伸去。 “你做什么?” “你不喜歡,我留它還有何用?本來就是為你買的!”他的語氣滿不在乎。 絮雨實(shí)是無語,只好道:“我不是不喜歡,只是養(yǎng)它不便。好好的一只鳥,你說殺就殺,叫什么事?” “我又錯了!”他立刻收手,神色懊惱。 “你若只是養(yǎng)它不便,我暫時代你養(yǎng)。等我有空再多教它些話,下次帶來說給你聽!” 對著如此一個反復(fù)無常什么事都做得出來的人,絮雨也只能如此了。想了想,終于還是正色道:“宇文世子,我不知你為何要說方才那些話,但你若真有悔改之心,自然是件好事。但愿往后你能記住今日,凡事三思,多存幾分寬容?!?/br> “是,是,所以往后我還需你多加提點(diǎn),這樣我便能少犯些罪孽!” 絮雨懶怠再與他饒舌,看他一眼,朝外走去:“我去睡了。這里的事再一二天就能結(jié)束。世子你也回吧?!?/br> 他立刻拿起一支火杖,舉在手里,一路體貼地照著,殷勤送她出了石室,一直護(hù)到去往禪院的路口,在她再三催促之下,這才停步,一動不動,目望著她的身影消失。 此時他撒手,丟掉手中火杖,杖頭撲到地上,閃爍明滅間,火慢慢熄去。 周圍再次陷入一片昏黑。 一柄閃爍著寒夜水光似的清湛利劍,自后抵在了他的脖頸之上。 “宇文峙,你且聽好,恨我無妨,但你若因此遷怒于她,把主意動到她的頭上,敢對她有半點(diǎn)不利,汝必為我敵。” “此為告誡!” 一道冰冷話聲發(fā)自他的腦后,伴著閃掠而過的劍光,宇文峙頭頂發(fā)冠玎錚斷裂,掉落在地,他一頭的烏黑長發(fā)紛披而下。 身后之人收劍歸鞘,邁步離去。 宇文峙慢慢轉(zhuǎn)身,盯著那離去人的背影。 “裴二!”他忽然沖那背影喚了一聲。 “你便是再給我十個膽,我也不會動她。但你以為是因你的警告?” “你也聽好。我不動她,因她便是我想了三年的心上玉人。這話我方才當(dāng)著她面就說了。你敢嗎?” 他笑了起來。 “她不喜歡我殺人,那我就不殺。她喜歡好人,我也可以做好人啊!這有何難?你不容我接近她,也容易,叫她和你恢復(fù)婚約。到那時候,你才有資格和我說這句話!” 宇文峙哈哈大笑著去了,笑聲暢快聽起來暢快無比。 天明,騎射局的奚官從它的主人手中將它收回時,發(fā)現(xiàn)寶馬渾身汗?jié)?,不停地打著響鼻,顯得興奮至極,顯然這是在城外跑了原路才回來的,又聽到裴蕭元吩咐自己打理一下,往后多放它出來走走,趕忙連聲答應(yīng)。 裴蕭元走在晨霧朦朧的街道之上。 昨夜后來,他在城外遛馬到了天明,終于跑得這畜生心滿意足,他自己卻頭發(fā)潮濕,渾身衣裳也被夜露打濕,黏膩膩不甚干爽,欲先回往住所換一身潔凈巾裳??斓綍r,望見劉勃站在門外,正和門內(nèi)睡眼惺忪的青頭在說話。 看起來應(yīng)是他大早就來尋自己了。 “郎君回了!” 青頭叫道,忽然看到他的樣子,又驚訝地嚷:“郎君你昨夜后來去了哪里?怎的成這模樣?” 劉勃上來低聲耳語幾句,裴蕭元衣裳也來不及換,轉(zhuǎn)身與劉勃一道匆匆離去。 第33章 次日再一天,石室內(nèi)追福畫基本完工,再半日,收尾畢,王府的管事也在,說酬金過后會安排送付。絮雨將晾干等注意事項交待了,收拾東西準(zhǔn)備離去。 此時她無事放松下來,難免便會回想前一夜發(fā)生的事。眼前浮動當(dāng)時宇文峙那全不像個正常之人的鬼樣子,越想越覺得蹊蹺。 她從小受阿公訓(xùn)練留意作畫對象的細(xì)節(jié)。放到人的身上,除去外貌特征,她也習(xí)慣捕捉人面上的不同的細(xì)微表情區(qū)別。再仔細(xì)回想前夜他變奇怪的分界點(diǎn),好似是在他問出那一句話,她開始回答的時候。 記得當(dāng)時她向內(nèi),而宇文峙面朝石室之外。她說話時,他狀若恍惚,注意力也似在外,而不在她這里。 不止如此,此刻再回憶從他嘴里出來的那些話,總有一種感覺,他仿佛是在說給別人聽的。 難道前夜那個時候石室之外有人,宇文峙知道,只她渾然未覺? 絮雨心里揣著疑問。離開出坊門時,向守門人打聽前夜半夜時分都有誰曾來過。 此地人少,平日若無特殊事件,坊門只開這一個,又是半夜,有人來過的話,守門人應(yīng)當(dāng)會有印象。只是這些人平素捧高踩低,直接問,未必肯說。 “我是替西平郡王府在慈恩寺作追福畫的畫師。前夜郡王世子來石室看畫,今早我于洞外發(fā)現(xiàn)一桿馬鞭,卻不是世子落下的,應(yīng)為別人所有。你可記得還有誰也來過?知道了,好將馬鞭還人?!?/br> 守門人信以為真,稱來過陸吾司司丞,他和郡王府世子是前腳后步到的。 絮雨一聽,心中雪亮,當(dāng)場氣得指尖發(fā)涼。 雖然不知裴蕭元半夜三更來找自己何事,但宇文這小畜生的那點(diǎn)心思,她已是了然于心。 竟然會讓裴蕭元將那等可怕的場面全都看在了眼里。 雖然她并不在意他如何想自己,但在趕回城北的路上,她每想一次當(dāng)時的情景,便深覺羞恥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