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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水監(jiān)公廚 第74節(jié)

    那種即使洗了幾遍澡才來面見圣人都無法驅(qū)散的臭味,曾經(jīng)都發(fā)生過。

    那么這一次在同是都水監(jiān)官員的崔知韞身上,散發(fā)著什么奇怪的味道也不是什么怪事吧?

    頂著這樣的好奇心,眾人下意識地往崔知韞所在的位置靠近,當聞到那股味道越來越濃郁之后,大家這才確定了心中的猜測。

    下一秒,眾人仿佛像是躲避什么怪物一般,迅速轉(zhuǎn)身往平日里習慣站著的地方快步走去。

    而后所有人的腦袋聚在一起,低聲談?wù)撝约盒闹械牟聹y。

    “這一大早的也不知崔監(jiān)丞從哪里來?居然頂著一身的臭味就來上朝了,也不擔心被圣人責怪?”

    “哈哈哈哈!你這話說的,都水監(jiān)的官員身上難道還會有什么香味不成?一天到晚都在與河渠打交道,除了河水的腥臭味,難道還會有其他的味道嗎?”

    “說來崔監(jiān)丞還真是半點世家的顏面都不顧了,即使如此也該多沐浴幾次再來才是,某覺得這宣政殿的恢弘氣勢都被他們身上的氣味毀壞了?!?/br>
    眾人談笑間發(fā)出的笑聲,迅速吸引其他一同參加朝會的官員。

    他們也沒有替崔知韞遮掩的心思,直接將都水監(jiān)慣來的傳統(tǒng)“熏香”道出,企圖用這樣的語言給崔知韞找點麻煩。

    直至內(nèi)監(jiān)宣布今日的朝會開始,眾人才停下說嘴的聲音。

    朝會上談?wù)摰膬?nèi)容,一如往常還是那幾個話題,就在眾人以為這件事說了之后,就要結(jié)束朝會的時候。

    坐在上首的建明帝突然出聲:“大理寺卿蘇行章、都水監(jiān)監(jiān)丞崔知韞何在?”

    “臣在?!?/br>
    蘇行章和崔知韞立即從人群中站出來,對著上首的建明帝行禮,垂首低眉,聽候吩咐。

    “嚴查私鹽案一事已經(jīng)過去半月之久,兩位愛卿還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進展嗎?”

    建明帝的聲音和緩有力,讓人聽后非常的舒服。

    但是蘇行章和崔知韞都知道這是圣人給自己的警告,當即壓彎腰,對著圣人齊聲道:“微臣愧對圣人的信任?!?/br>
    “朕希望兩位愛卿可以加快查案的速度,把背后的人抓住,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一直拖延時間?!?/br>
    “微臣明白?!?/br>
    話音剛落,建明帝就給了貼身服侍自己的內(nèi)監(jiān)一個眼神。

    隨著一聲悠長而又響亮的“退朝——”

    宣政殿內(nèi)的官員都陸陸續(xù)續(xù)的散開往門外走去,這一次崔知韞再次成為眾人口中的話題。

    相較于剛剛身上全是怪味的話題,這個辦事不利顯然更和眾人的心意,看到一個初出茅廬的家伙就想毀壞他們長久建立的根基,現(xiàn)在總算是踢到鐵板了。

    同時也在為他們聯(lián)合起來設(shè)置的障礙感到滿意,看著冷著一張臉的崔知韞,仿佛已經(jīng)看到了他之后辦事不力被責罰的場景。

    從今往后就再也沒有什么人能夠威脅他們的地位,想到這,眾人的笑聲更加放肆。

    甚至在還沒有出宮門的時候,就有人放肆地喊道:“吳侍郎、王尚書、盧少監(jiān),聽說城東教坊來了一個江南的樂人,曲子彈的很是不錯。正好今日日子如此好,不如我等一起去欣賞玩樂?”

    三人對視一眼,玩樂般地一起回道:“哈哈哈!我等莫不敢從?!?/br>
    像是他們這樣準備去慶祝一番的人還不算少,身處其中的崔知韞和蘇行章仿佛異類一般。

    兩人走在人群末尾處,蘇行章低聲道:“不知崔監(jiān)丞是否現(xiàn)在還確認自己心中的想法?要知道此行兇險,若有不當恐身首異處,葬身他鄉(xiāng)?!?/br>
    “大理寺卿作為主管大理寺的人,想必曾經(jīng)也遇到此等兇險的情況,難不成蘇寺卿退縮了?”

    “哈哈哈哈!”

    蘇行章激動地笑出聲,拍拍崔知韞的肩膀,趕緊收斂臉上的笑意,壓低嗓子開口道:“那就祝崔監(jiān)丞一路順風?!?/br>
    “多謝?!?/br>
    一來一往,兩人已經(jīng)將之前還在商議的事情定下,實在是現(xiàn)在風聲鶴唳,由不得兩人不加快自己的速度,不然真的不知道往后還會留下些什么證據(jù)。

    前些日子意圖謀害都水監(jiān)呈上祭祀品的光祿寺官員,在祭祀結(jié)束之后,光祿寺卿想要將整理祭品的官員找出來,卻發(fā)現(xiàn)有人早他們一步將人滅口,手段極其殘忍,橫死家中。

    知曉這個情況之后,崔知韞就不可能放棄心中的念頭,只會更加堅定。

    在與大理寺卿蘇行章商議之后,已經(jīng)制訂了詳細的計劃。

    這天過后,崔知韞辦事不利,以及他們都水監(jiān)官員渾身異味的事情被大肆宣揚,只要是個官員基本上都聽了一耳朵,傳播面之廣令人震驚。

    于是,崔知韞在打算施行計劃之前,回府走一回,借由家里人將假消息傳播出去。

    不曾想,剛走進大門,就被父親大人身邊服侍的小廝叫住,“大郎君,阿郎喚您去書房談事?!?/br>
    他剛想要往阿娘院子走去的步子一轉(zhuǎn),直接朝著崔顥書房的位置走去,他很好奇在朝會的事情發(fā)生之后,父親喚自己是想要說些什么。

    來到書房,依舊是熟悉的開頭,也快也說這對父子倆的關(guān)系本就不親密,自然也沒有什么好的可以訴說的感情、關(guān)心之語。

    崔顥看著眼前一表人才的大兒子,心中是止不住的得意,覺得只要崔知韞遇到阻礙,就會如同他們所期待的一樣,回來正式接手崔家的勢力,什么都水監(jiān)根本就不值一提。

    于是,心情頗好地開口道:“今日朝會的事也不是什么大問題,只要能夠找出一個幕后黑手就行。等這件事過后,為父會想辦法把你調(diào)到六部任職,只要你跟著族人利益所指向的路線行走,往后……”

    崔知韞耐心地聽著父親繼續(xù)說著老生常談的話題,但卻充耳不聞,仿佛一具沒有生氣的木偶似的站在書桌前,垂首低眉聽著對方猶如訓誡般的話語。

    剛開始崔顥說得還挺起勁的,可是說著說著,他也發(fā)現(xiàn)不對勁了。

    站在面前的崔知韞居然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一想到自己剛剛又說了一番廢話,他胸中的怒火就控制不住地上涌。

    頓時臉色大變,剛剛那副溫柔慈父模樣瞬間消失,直接用訓誡的語氣說:

    “方才為父的話,你有沒有聽!”

    “父親請恕兒子不能從。”

    “逆子!”

    崔顥被崔知韞的話氣得胸口劇烈起伏,需要用手壓著來控制。

    良久的沉默過后,他飲下一盞茶,平復胸口的怒火,強忍住不適用一種要求的口吻說:

    “最近洛陽城中士族之間興起的紅螯蝦宴,為父知道都是你的手筆。但是你一個人掌控如此重要的買賣肯定不行,為父已經(jīng)和其他士族商議好了,我們五姓在紅螯蝦宴的生意中占據(jù)最大的份額,其余的就分給其余跟著我們博陵崔氏的小士族。

    近年來朝廷頒布了不少針對我們士族的律法,大家在錢財方面都受到不小的控制,你這個紅螯蝦宴就是一個突破口。不能讓跟在我們身后的人比跟著我們還不如,我們五姓之間的關(guān)系也會更加緊密,為博陵崔氏爭取更多的話語權(quán)?!?/br>
    總而言之,就是崔知韞手中關(guān)于紅螯蝦買賣以及旗下經(jīng)營的鋪子他們都要了。

    雖然這段日子大家也買了醉霄樓里的紅螯蝦,加了番椒和其他的東西,做出來的味道與醉霄樓的七層相似。

    但就是那三層的差異,讓世家的人一直遲遲不敢動手,也可以說,是被那些逐利的商人率先占據(jù)先機。

    一下子上層和下層都被人搶先,崔顥只得來摘崔知韞手里這顆已經(jīng)成熟的果子。

    崔知韞聽著如此恬不知恥的話,面色沒有一絲變化,沒有直接回答父親的話,反而反問道:

    “掌握在兒子手中與掌握在父親手中何異?而且掌握在兒子手中還不用與其他四姓分一杯羹?!?/br>
    聞言,崔顥立即雙眼發(fā)光看向眼前的崔知韞,在他的記憶中崔知韞可不會說這種話。

    他也明白掌握在崔知韞手中那就是屬于博陵崔氏的產(chǎn)業(yè),獨屬于一族,獲得的利益更多。

    但是他現(xiàn)在需要的是五姓聯(lián)合的力量,因此一些犧牲是必須的。

    在他看來,崔知韞的鋪子以及紅螯蝦宴犧牲就是其中一個,犧牲幾個鋪子和吃食方子而已,就能讓五姓的利益更加緊密,這是一個非常合算的買賣。

    甚至在一定程度上,讓其他四姓的人暫時聽博陵崔氏的指揮也不是什么難事。

    崔顥想象到的這個畫面,頓時覺得天下都在自己的手中,五姓在手和天下在手有什么區(qū)別。

    想到這,他不由得生出一股豪情,雙手放在椅子上,背往后靠,氣勢十足地看向崔知韞,開口道:

    “你的想法不錯,但還是太稚嫩了,五姓之力豈是我們一族可以比擬的。你還年輕,思想不周全也是有的。所以你和手底下的人說一聲,從今往后那幾間鋪子就換人掌管?!?/br>
    崔知韞就知道自己不應(yīng)該對這位利欲熏心的崔相公又什么期待,繃著一張臉回道:

    “恕難從命!”

    “你!你別忘了自己你成長至今都是在博陵崔氏麾下,現(xiàn)在到了你該犧牲的時候,就該為了家族犧牲自己的一點利益?!?/br>
    這樣的話在曾經(jīng)崔知韞想要參加科舉的時候就聽說過,那時是為了推舉五姓看好的一個舉子中狀元,那么他們就會在清流中也擁有自己的人手。

    只可惜被當時的他拒絕,得到了自己該有的名號,至于那位曾經(jīng)被五姓一起推舉的寒門舉子,如今早已不知在何處任職。

    在崔知韞看來,這不過就是一群表面冠冕堂皇,實則為了各自的利益聚集在一起的人罷了。

    現(xiàn)在看上他手里的東西,如果真的把這個買賣交出去,他們很快就會壓低紅螯蝦的價格,讓最底層的百姓一點賺頭都沒有,交上去的稅也是最少的。

    這樣的要求,崔知韞根本就不可能同意,不管說出什么樣的理由。

    他緩緩開口道:“人非自選,投身在崔氏是兒子的幸事,但是有些事情不會因此而改變。紅螯蝦不止是兒子的所有,還有都水監(jiān),以及……”

    聞言,崔顥用一種不敢置信的眼神看向崔知韞。

    在他視線的掃視下,崔知韞不動如山,他頓時暴怒大喝道:

    “逆子!此事居然被圣人知曉,愚不可及,比起那位我們五姓才是……”

    說到最后,崔顥感覺自己都快要呼吸困難了,看著面不改色的兒子,更是怒火中燒,將手邊的茶盞扔到地上。

    “砰!”

    茶盞撞到地板碎裂,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配合著崔顥怒氣沖沖的聲音,大家立即知道大郎君又惹怒阿郎了。

    果然,接下來就是熟悉的怒吼聲,“你滾!”

    話音剛落,崔知韞的身影就從書房門口出現(xiàn),表情淡定看著似乎經(jīng)歷責罵的不是他一般。

    出了父親書房崔知韞直接往崔府大門的方向走去,路上看到阿娘院中服侍的侍女,喊道:“你代為傳話,就說公務(wù)繁忙,不能給阿娘請安,請阿娘見諒。”

    說罷,立即帶著云五匆匆往府門走去。

    原本等待兒子來行禮問安的盧大娘子,聽到侍女的話,再一打聽書房發(fā)生的事,頓時明了,對于崔知韞這次回府不來請安的事接受良好。

    而前往都水監(jiān)的崔知韞兩人,并不如盧大娘子所想的那般難堪,相反有一種得償所愿的輕松。

    一回到都水監(jiān),崔知韞不管其他,立即回到房間,換好提前準備的衣服。

    用包袱將其他需要的東西包起來,對著云五再次提醒道:

    “往后半個月,你還是如往常一般往里面送膳食,只允許大理寺卿進入房中,其他人來一概不見。還有就是,之前交代你注意的尚食局今年公廚考核廚子的事宜,拿好帖子去尚食局要個名額。

    得到之后迅速將這件事告知鄭娘子,她應(yīng)該很期待能夠正式成為公廚的一員具有資質(zhì)的廚娘?!?/br>
    說到鄭琬,他的語氣下意識地變得柔和。

    縱使云五覺得自己的腦袋不好使,都能聽出其中的變化。

    他剛想要說些什么,就看到崔知韞攥緊身上的包袱,下一秒瞬間消失在眼前,讓他想要說出口的話頓時塞回嗓子眼。

    雖然云五對自家郎君特別交代的事情里有鄭琬的事情有點意見,但是為了讓其他人不懷疑崔知韞的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