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暖有些疑惑，“我不明白您的意思?！?/br>
    男人笑了下，“你們看了一路應(yīng)該也發(fā)現(xiàn)了，江鎮(zhèn)這邊沒有什么游客，所以經(jīng)濟始終上不去。我們近期要給江鎮(zhèn)建設(shè)古城圖書館，如果二位的文章中如果能對江鎮(zhèn)多做宣傳，特別是旅游景點的宣傳，說不定帶來一些新的機遇?！?/br>
    這下姜暖算是聽明白了。

    小結(jié)一下，白嫖軟文。

    嘖，果然無商不jian。

    桌上瞬間安靜了不少，只有茶壺?zé)畷r發(fā)出的咕嘟聲。

    趙姐見氛圍不佳，于是用胳膊肘推了推姜暖，“你是主筆，說說你怎么想的?！?/br>
    姜暖摸了摸泛涼的茶杯，垂著眼，腦子里全是江鎮(zhèn)居民閑聊放松的閑適模樣，一想到這里到處是拍照的游客、滿湖面的垃圾，她就覺得不是滋味。

    此時，她想起了那時候喻冰組長看江鎮(zhèn)照片時的溫柔眼神，以及那句“去了就知道了”的含義。

    原來如此。

    姜暖了然。

    可是面前這伙人里，除了談煜看著都不是善茬，萬一答不好還影響了雜志社，那時候就麻煩了。

    對面，談煜看著一言不發(fā)的姜暖擰著眉頭咬著唇，跟只斗雞似的，隨時準(zhǔn)備戰(zhàn)斗。

    他收了視線，看了下站在一旁的秘書，后者會意，出聲道：“梁總，吳總，成總，剛剛店子里的老板發(fā)消息問說什么時候備菜。”

    提問的那位梁總一拍腦門，“誒呀，我倒忘了這事兒，民以食為天。兩位女士，不如賞光一起吧，咱們邊吃邊談？”

    趙姐正準(zhǔn)備說好，誰知被姜暖抓住了胳膊，“這么幾句話也不用放在飯桌上說。我這個寫文章的看到什么說什么。我眼中所見是清凈，所以文章也清凈。至于結(jié)果，那就看緣法了?！?/br>
    這話說得很直白了，就是拒絕。

    茶桌上又靜了下來。

    姜暖說完，默默咬緊牙關(guān)，捏緊包帶，腦子里正在回憶上樓的路線，琢磨著哪條路方便逃命。

    沒成想剛剛還面色嚴(yán)肅的梁總突然笑了出來，“好好好，你能這么想我就放心了，真是后生可畏！談先生的學(xué)生確實有膽色！先前多有冒犯，老成，趕緊的，把茶葉拿出來，這位女士值得你的好茶。”

    這波cao作把姜暖打了個措手不及，那位要贈茶的成總也換了一副和善的表情，親手把茶葉放在了她手邊。

    這時候，遲遲沒說話的談煜發(fā)了話，“便飯，不要緊?！?/br>
    姜暖看著對面的男人云淡風(fēng)輕，覺得他都這么說了八成沒事，還能省一頓飯錢。

    于是，幾人從茶樓離開，幾位老總在前面熟絡(luò)地跟趙姐介紹那些地方值得拍下，而姜暖則跟著談煜落后幾步。

    夕陽西下，淡金色的余暉灑落在平靜的河面，挨家挨戶裊裊炊煙，幾聲孩童的笑回蕩在周圍。

    談煜邁著緩步在前面走，姜暖跟著在后頭，憋了一肚子的話想說，思索了半天，終于挑了個最想問的問題作為切入點。

    她咳了一聲，“談老師，剛剛那位……說‘放心了’，是什么意思?。俊?/br>
    談煜偏頭，看著身邊努力跟上他步子的小姑娘，放緩了步調(diào)，“字面意思?！?/br>
    姜暖：“……”

    怎么，考察她的閱讀理解題過不過關(guān)是嗎？

    姜暖見談煜的步子慢了，自己也不用加急趕上，慢悠悠地想了會兒，說：“有錢人投錢必然是為了錢生錢啊，可是我說不寫軟文推薦的時候他們又說好，那我就只能猜測他們是純做慈善的人了?！?/br>
    但是世上哪能真有不追名逐利的商人，只不過是她猜不到的利罷了。

    片刻后，姜暖看到談煜的嘴角似乎揚了一下，緊接著又聽到句話。

    “人都有私心，但未必是名利錢財?！?/br>
    小路悠長，河邊的楊柳在晚風(fēng)吹拂下婀娜生姿，舒適愜意。

    他們是迎著夕陽走的，被拉長的影子落在地上深一塊、淺一塊的青石板上，參差不齊。

    姜暖努力參悟著這句話，想著想著，思緒漸漸挪到了談煜身后的影子上，先試著踩了幾腳，可是運氣不佳，每次都沒踩準(zhǔn)。

    就在她下定決心要踩準(zhǔn)一次的時候，前面按規(guī)律前行的影子忽然停了下來，姜暖一步?jīng)]踩穩(wěn)，差點跌出去。

    她往旁邊踩了一步，這才看到談煜面前跑來個小女孩兒，小姑娘頭上扎著兩個高低不齊的團子，手里拿著一枝花，邊往前跑，邊往身后看，一不小心被石頭絆了下。

    談煜先一步彎腰，伸手扶住了差點砸在地上的小姑娘，拎著胳膊把人豎了起來。

    小姑娘年紀(jì)小，沒反應(yīng)過來，只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男人，開口道：“哥哥你真好看！比我親哥哥還好看！”

    姜暖看著小姑娘噗嗤一下笑出聲，“談老師，你還真是老少通吃??！”

    談煜睨了她一眼，替小姑娘拉了下裙子邊，半蹲著跟她說，“有人在等你，快回家吧?！?/br>
    小姑娘點點頭，她仰頭看著談煜，又低頭看了眼手里的花，以一副忍痛割愛的表情把花塞進了談煜的手中，“哥哥送你！”

    這次，談煜倒是很坦率地彎了唇角，“謝謝?！?/br>
    等到小孩兒跑遠了，談煜才站起身，看著手里這朵淡黃色的小花，說著，“這就是他們看中的‘利’。之前茶桌上的幾位都是江鎮(zhèn)出身的企業(yè)家，他們見過了很多風(fēng)浪，只覺得這里的干凈最是難得。所以，如果你剛剛答應(yīng)了這件事，那才不好辦。”

    微風(fēng)徐徐，吹得談煜手中的小花搖搖擺擺，活潑可愛。

    姜暖在一旁聽著，視線掃過談煜長長的睫毛、挺翹的鼻梁。

    她忽然覺得，這男人好漂亮。

    她下意識地問了句，“談老師，你看著不像個正經(jīng)教書的老師?！?/br>
    談煜捏著花的手收了些，轉(zhuǎn)頭，“那我像干什么的？”

    姜暖脫口而出，“青樓最有格調(diào)的頭牌，賣藝不賣身的那種?！?/br>
    ……

    飯桌上，幾位老板點了一桌子好菜，談煜坐了主位，臉色如冰霜，間隔著夾點菜。

    碗筷旁還放了一枝掉了片葉子的小黃花。

    坐在姜暖旁邊的趙姐用胳膊戳了下姜暖，“剛才我就想問了，你在后面跟他說什么了？這位談先生看著不是很高興啊……”

    姜暖咬著塊牛rou，嚼了幾口，趁著沒人注意，用手遮住嘴，在趙姐耳朵邊重復(fù)了一句，惹得趙姐瞪圓了眼睛，順帶比了個大拇指。

    姜暖：“你也覺得我用詞妥帖吧?！?/br>
    趙姐假笑兩聲，看了一圈周邊的人，迅速摸出手機開始打字。

    沒一會兒，姜暖的手機響了聲，是趙姐發(fā)的消息。

    “剛剛我聽幾位老總聊天，說這位談先生是嘉陽傳媒老總親自聘請的顧問，據(jù)說是要收購一家傳媒企業(yè)，備選項目里就是我們石瑰和那家專做網(wǎng)文的青藤！”

    “向來收購都要裁員的，你可上點心，把握好跟他們套近乎的機會！”

    “不過，你叫他老師是怎么回事？你們還有這師生關(guān)系呢？”

    姜暖掃完，筷子啪嗒一聲砸在了碗上。

    她確定趙姐寫的是“石瑰”和“青藤”，差點沒一口氣背過去，甚至忘了解釋這莫名其妙的師生關(guān)系。

    她的小說簽約就簽在了青藤?。。。?/br>
    此刻，她姜暖是石瑰的小職員；未來，她就要回歸青藤社作她的碼字工。

    但是不管哪種，都避免不了跟談煜面對面?。。?！

    大約一個小時前，她當(dāng)著談煜的面說這位手握生殺大權(quán)的人，說他是青樓頭牌，還有什么賣藝不賣身之類的。

    不會被記仇吧？

    不會被開除吧！

    姜暖無力地靠在椅子邊上，又扛不住趙姐八卦的眼神，只好回了句采訪的時候認(rèn)識的。

    正在她思考自己未來埋在哪里比較合適的時候，旁邊幾位老總非常適時地提起了關(guān)于嘉陽的收購計劃，很顯然就是說給她們兩位聽的。

    “這二位都是優(yōu)秀員工，到時候談先生可以好好照拂啊?！?/br>
    談煜用紙巾擦了下嘴角，先看了眼趙姐，又看著姜暖，緩緩說道：“是得好好照拂。”

    姜暖：“……”

    這眼神讓她萌生出還得選個結(jié)實點的骨灰盒的想法。

    一頓飯完畢，幾位老總喝了點酒，被秘書用車送走，唯有談煜沒喝酒，也沒上車。

    姜暖正想著修羅場結(jié)束，雖然還想套近乎，可此時并不合適。

    她準(zhǔn)備開溜的時候，趙姐突然攔住了她，“你剛剛把人得罪了還不趕緊找補回來！我可是早就聽到社里有風(fēng)聲了，既然是真的，你可別連累我一起被開除！”

    說完，她一腳把姜暖踹到了談煜旁邊，“談先生，我還得去拍幾張夜景，就先走了。能不能麻煩您送姜暖回招待所啊？”

    姜暖：“?。。　?/br>
    她覺得談煜不是那種心胸狹隘的人，安慰自己不要緊。

    談煜看了眼抖得跟篩子似的姜暖，唇邊染了絲笑意，無意識地理了理袖口，“好?！?/br>
    “我負(fù)責(zé)，把她安全送回去?！?/br>
    姜暖：“？！”

    第8章 撩佛

    也不知道是不是姜暖的錯覺，談煜似乎著重提了“安全”二字。

    姜暖抖得更厲害了。

    回去的路上，她難得沒有熱絡(luò)地套近乎，而是飛速思考對策。

    她清了清嗓子，湊上前去，“談老師，我今天在高鐵上整理論文來著，覺得頗有心得，這都是您教導(dǎo)有方啊！”

    談煜走在路燈下應(yīng)了一聲。

    冷淡、干脆，完全沒有繼續(xù)交流的想法。

    姜暖恨不得捶自己一拳，這不是在變相說剛剛的壞話也是談煜教的嗎！

    她痛定思痛，覺得自己要不就認(rèn)真道個歉，把這筆賬勾了。

    不然這未來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多尷尬啊。

    正當(dāng)她做好準(zhǔn)備磕頭謝罪的時候，談煜手機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