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放在這里的？”

    一位年歲大些的老媼急忙過來，“丞相，奴想來此處或是夫人的歇腳之地?！?/br>
    “想來？”柳安接下她這句話，輕笑，“我看你不妨想想從這里出去能去哪里?！?/br>
    “周禾。”柳安大喊一聲，一個(gè)骨瘦如柴的男子從外面匆匆跑進(jìn)來。

    “放在寢房?！绷卜愿赖?。

    周禾一臉笑意從桌子上端起衣服。

    這聲吩咐讓所有人不免震驚，柳安口中的寢房不是別處，正是他自己的寢房。不過細(xì)想也是，夫人總歸是和她們這些小妾不同的。

    方才還不將夫人放在心上的一些人，也有些憂慮自己往后的日子。

    整頓后院這種事，正妻一句話，便能決定一切。況且她們沒有柳安的任何寵愛。

    柳安大步走出這里，周禾手上的衣衫上忽然落上了一片雪。

    “丞相，下雪了?！敝芎痰?。

    柳安停住腳步，果真看見天上飄著零星的雪花。不禁勾起嘴角。

    “夫人走到哪里了？”柳安問。

    “想來到了也都是夜里了?！敝芎袒?。

    柳安眉頭微蹙，“今夜亮起府上所以的燈?！?/br>
    “是?！?/br>
    周禾邊跟在柳安身旁，邊笑著說：“丞相如此細(xì)心，想來夫人定能早些適應(yīng)長(zhǎng)安的生活?！?/br>
    柳安冷不丁回頭看了他一眼，“我看你是沒有喂夠那些馬！”

    “屬下不敢。”周禾嘴碎，人又賤嗖嗖的，只好在腦子靈活。

    “夫人來了，你不要同她走的太近?！绷卜愿赖?。

    “是?！敝芎坍?dāng)然不知道，柳安完全就是怕他把盧以清帶壞。

    二人一同回到柳安的寢房，周禾將衣服放下后，察覺柳安不太滿意，趕快湊了上去。

    “周禾，你看這房中是不是太暗了點(diǎn)？”柳安雙手背在伸手，盧以清是不喜歡黑的，所以當(dāng)時(shí)的丞相府總是燈火通明。

    周禾馬上知道了主子的意思，“屬下這就去吩咐人拿些燈盞過來?！?/br>
    柳安點(diǎn)點(diǎn)頭。

    “丞相覺得，房中的陳設(shè)可需要?jiǎng)?？”周禾站在柳安的身邊，也好好打量著，“依屬下之見，只是拿了燈盞還不夠，房中這些紗帳的顏色都太暗了些?！?/br>
    柳安一聽，頗為有理。

    “此事便交給你了?！?/br>
    “丞相，外面來了一個(gè)年輕的士子?！?/br>
    柳安和周禾幾乎是同時(shí)回頭。

    “趕出去?！敝芎滩惠p不重道：“以后這樣的事就不用報(bào)到丞相這里。”

    “是?！毕氯说昧肆?。

    “且慢?！眲偼顺鋈刹骄捅涣埠爸恕?/br>
    周禾小心翼翼轉(zhuǎn)過頭去，雙目不敢看柳安的臉。

    只聽柳安淡淡一笑，“周禾，這到底是你的府上還是我的府上？”

    “那自然是丞相您的府上?！敝芎痰纳碜佑滞鹿斯皩傧麓松际且ㄘ┫囫R首是瞻！”

    可奈何柳安早就聽夠了周禾的馬屁，“年輕的士子，可有入朝為官？”

    “今年剛?cè)胧送??！?/br>
    柳安勾起嘴角，“有點(diǎn)意思，和我去看看。”

    第5章

    冬至這一日，各官員間互相的祝賀是免不了的，就說今日，左相和右相的府上恐怕早就被踏平了門檻，唯有政事堂丞相的府上最為安靜。

    原因無他，柳安最厭惡所謂的一些官僚之爭(zhēng)，門檻踏的多了久而久之便成了一股風(fēng)氣。他也沒有什么善心，不愛提攜人。

    待柳安走入正堂，站在里面的年輕男子馬上回頭，朝著柳安深深鞠了一躬。

    等他抬起頭來，柳安頓時(shí)覺得方才傳話的小廝是個(gè)眼盲，這無論怎么看都要比自己還年長(zhǎng)，居然說是年輕的士子。

    “戶部員外郎曹晨陽見過丞相?！?/br>
    下一秒他便收拾好了心情，嘴角掛著笑，“起來吧?！?/br>
    緊接著曹晨陽又想說什么，卻被柳安打斷了。

    “人也見了，走吧?！绷矓[擺手，這人一看就是和右相一樣做派的正人君子，甚是無趣。

    曹晨陽登時(shí)愣住了，很快又反應(yīng)過來，“下官告退?！?/br>
    周禾在一旁道：“這呆子可能不知道，丞相這就算是提攜他了?！?/br>
    柳安沒有回話，說不上是發(fā)了善心，只是他想到了許多年前的冬至，他也是這樣被人帶回了府上。

    “夫人如今到哪里了？”柳安問。

    “想來應(yīng)該進(jìn)了城門?！敝芎檀稹?/br>
    柳安看了看外面的積雪，想來她也看見了。

    ……

    天凝地閉，風(fēng)厲霜飛。

    長(zhǎng)安城的雪終于在冬至這日遲遲降臨，一輛馬車在黃昏前駛?cè)腴L(zhǎng)安，四角緊跟著四匹馬。

    這在長(zhǎng)安算不得什么新奇的事，若是往常，也沒有人會(huì)將目光落在這馬車上。

    唯一不同的是，為首的人乃是丞相的親衛(wèi)，王津。

    街上的人三三兩兩開始注意到這里，隨著前些日子關(guān)于丞相夫人的事，大家不免往上猜測(cè)。

    “夫人，落雪了。”念念一打開簾子便看到了滿地的雪花。

    盧以清下意識(shí)就要往外看，秀芝先一步攔住了她。

    “夫人，不可?！?/br>
    盧以清頓時(shí)沉下了臉，但一想到馬上要到府上了，心中也是不免慌張。

    這些年來，因?yàn)殚L(zhǎng)久不見，她同柳安越來越生分，日后要在一個(gè)屋檐下，恐怕也是需要適應(yīng)一段時(shí)間的。

    王津來了之后她才知道柳安現(xiàn)在的職位是政事堂丞相，與父親之前的官職一樣。聽說，父親之后的那位丞相來沒來得及上任就死了，緊接著就是柳安。

    這些事在盧以清看來早就不稀奇了。

    “府上的人都生分，夫人還是需要謹(jǐn)慎些?！毙阒ビ痔嵝训?。

    盧以清微微點(diǎn)頭，“秀芝已經(jīng)說了許多遍了，我又不是那沒有腦子的，盡管收下心就是了。”

    秀芝嘴角掛著笑，“夫人自幼聰慧，想來在這里生活定不是什么難事?！?/br>
    “嗯！”盧以清著急應(yīng)下，頭一直往外伸，“我只想看一眼?！?/br>
    秀芝還是沒有同意。

    ……

    很快，馬車停在了一座府邸的門前。

    “夫人，到了。”車夫輕喚了一聲。

    念念和秀芝先從里面下來，剛下馬車念念就愣住了，瞧著這府上如此氣派，想來主子一定是個(gè)大官。相較而言秀芝就沒有那樣慌張，她是柳安安排過去，自然清楚。

    未等盧以清下來，便見周圍的人一應(yīng)俯身行禮，秀芝拉了一下念念，念念也趕快跟著行禮。

    柳安身著藏青色長(zhǎng)袍，雙手背在身后，如勁松般挺拔。

    念念見過幾次柳安，但這是第一次覺得他如此威嚴(yán)。

    王津拱手，“丞相。”

    柳安微微點(diǎn)頭，他悄悄攥緊了手。

    接著走到馬車前，一步跨上馬車。

    掀開簾子的一瞬間，撞上了盧以清略有些慌張的雙眼。看得柳安下意識(shí)閃躲。

    他伸出右手，盧以清慢慢放在上面。

    “手這么涼？”他只察覺到盧以清的手在抖，卻未曾注意自己嗓音低了許多。

    盧以清順著他，弓著身子往外走。

    柳安怕她不好下來，雙手直接將人抱了起來，放在地上。

    剛站在地上的盧以清，雙腿都是軟的。她何曾同一個(gè)男子如此親近過，即便是對(duì)方是柳安。

    看見府門的那一刻，她雙目瞬時(shí)生出不同的情緒。

    “先回去?！绷草p聲道。

    “嗯?！?/br>
    一路上盧以清想了太多見面后要同柳安說的話，卻在看見他這一刻什么都沒說出來。

    她以為震驚真是短暫的，不想剛往里走便看見了許多女子在地上跪著。

    “這是？”盧以清不知道是否能問，卻還是問了出來。

    “妾室?！绷惨矝]有隱瞞。

    “哦。”盧以清神色稍顯暗淡。

    柳安似乎并沒有給她介紹更多的意思，只是行至正堂后，所有的妾室和奴婢們才慢慢抬起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