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監(jiān)笑著答應(yīng)。

    江頌月再為聞人驚闕稍微整理下儀容, 確保他風(fēng)姿不?減，拍拍他的小臂示意他與太監(jiān)進去。

    聞人驚闕抬步將走, 突然?道：“有些事情，未免生變，最好一步做到位?！?/br>
    話說得沒頭沒尾，江頌月沒聽懂。

    聞人雨棠也沒懂，入了偏殿就問：“五哥是什么意思???？”

    “自己想?！?/br>
    聞人雨棠那腦子就沒想明白?過任何事情，獨自迷惑了會兒?，放棄這句話，自憐地?摸著被勒青了的脖子，開始委屈。

    “我脖子上的印子這么顯眼，祖父都不?關(guān)心一句……”又去疼惜地?摸自己的手，“手背上劃了一刀，好疼呢，祖父就跟沒看見一樣！他眼里只有五哥，明明五哥須發(fā)無傷……”

    她還沒意識到她崇敬的祖父對她沒有半點親情。

    江頌月有點可憐她。

    早在入城的時候，他們就在城門口遇見了衛(wèi)章等人。

    是昨日司徒少靖遇刺的消息傳開后，江老夫人不?放心，讓人去侯府問了她的所在，特讓人在城門口守著的，就怕她出了事。

    江頌月家中人口少，但都打心底疼她愛她。

    聞人雨棠父母祖父俱在，卻只能任人擺布。

    幸好她能自己選擇夫婿了，定下一門好親事，出嫁后就能擺脫輔國公的控制了。

    ……就怕她腦袋糊涂，選了另一個火坑。

    “我長這么大，從未受過這樣重的傷……”聞人雨棠委屈哭了。

    江頌月嫌她煩，也可憐她，給她倒了盞茶水推過去，道：“我想了想，你五哥那句話許是與你說的，提醒你待會兒?直接求旨賜婚，免得出現(xiàn)意外?！?/br>
    “??？”聞人雨棠睜著迷茫的雙眼，無知得讓人想敲她腦袋。

    “你五哥勸你待會兒?直接求旨賜婚?！?/br>
    江頌月會這么想是有原因的，聞人驚闕在進殿前說這句話，而非回府后說，暗指的一定是需要在殿中決定的事情。

    她二人中，需要在殿中請旨裁決的，只有聞人雨棠的婚事。

    并?且，幾?人才見過輔國公……是輔國公的出現(xiàn)提醒了聞人驚闕，要想聞人雨棠徹底逃離被控制的婚事，最好的結(jié)果不?是由她自己慢慢挑選，而是趁機斷了被人支配的可能。

    聞人雨棠傻乎乎地?問：“不?是說好的，請旨讓陛下準(zhǔn)許我自己做主擇親嗎？怎么突然?變成求旨賜婚了？”

    “就算你有了選擇的權(quán)利，你能不?受你祖父的引導(dǎo)誘騙，完全做主嗎？”

    江頌月覺得，哪怕給了她自主選擇的權(quán)利，她也會被引導(dǎo)著，選了輔國公想讓她嫁的人。

    那是一個充滿掌控欲的人，很?絕情。

    聞人雨棠猶豫起?來，過了會兒?，問：“我該選誰呢？”

    江頌月心累，“你想嫁給什么樣的人，就選什么樣的。”

    聞人雨棠道：“那我想嫁給什么樣的人?。俊?/br>
    “我怎么知道？”

    同一個府邸養(yǎng)出四個性情完全不?同的兄弟姐妹，輔國公的本事真是不?容小覷。

    江頌月無情呵斥：“自己想?！?/br>
    聞人雨棠撇撇嘴，不?委屈了，開始一心一意思?考這個問題。

    思?忖許久，沒能得出結(jié)論?，她道：“我想不?出來……五嫂，你當(dāng)初怎么會想嫁給我五哥的？你與我說說，讓我比照一下?！?/br>
    看在那聲“五嫂”的份上，江頌月忍了她。

    正?好她對如今的聞人驚闕很?不?滿意，就當(dāng)是吐苦水了，道：“我看上他相貌英俊、有文?采、愛笑，性情溫柔……”

    “我五哥哪里溫柔了？”

    ……在百姓的傳言里、和江頌月屈指可數(shù)的碰面中，他是很?溫柔的。

    江頌月當(dāng)沒聽見，道：“……除此之外，我想與他成親，還是想氣死那些罵我配不?上他的人……”

    “是在說我嗎？”聞人雨棠順嘴一問。

    “你知道就好?！苯炘麓鸬煤敛?猶豫。

    聞人雨棠：“……”

    好不?留情面。

    但這些都不?是重點，更重要的是：“我想和一個全身心依賴著我的男人成親，我可以精心照顧他，為他提供富足的衣食住行，他想要什么我都能滿足他，只要他乖乖的……正?好你五哥瞎了，他是最符合我要求的人選?！?/br>
    一個瞎了眼、只能依賴她的溫潤俊俏公子，現(xiàn)在想來，江頌月仍是止不?住的心動。

    聞人雨棠聽傻了，好半天?，欲言又止問：“我五哥……和你想的一樣嗎？”

    江頌月沉默。

    這事全怪她，早在第?一次懷疑聞人驚闕的眼睛未出問題時，就該意識到這人與她想的不?一樣。

    后悔不?及，她不?想聞人雨棠重蹈覆轍，鄭重叮囑：“所以你一定要認(rèn)真地?選?！?/br>
    聞人雨棠被她牽動了情緒，用力點頭，躊躇了下，安慰道：“你也別太傷心，至少我五哥長得好看，這點絕對不?假?！?/br>
    江頌月合上眼，回憶著聞人驚闕在窗邊讀竹簡的嫻靜模樣，心頭一陣悸動，總算舒坦了幾?分。

    .

    小半個時辰后，陳矚傳召江頌月與聞人雨棠，將已從聞人驚闕口中得知的事情又問了一遍，為彌補二人，各行賞賜，其中聞人雨棠如愿得到圣旨賜婚。

    三人回府，圣旨緊隨而來。

    趁著所有人都震驚于?聞人雨棠與陶宿錦的婚事，江頌月牽著聞人驚闕回了凝光院，讓人備水沐浴。

    至于?輔國公那句“回府后即刻去見我”，根本就沒人提。

    江頌月比聞人驚闕先一步洗好，讓人回府給祖母傳了話，倚著軟榻等聞人驚闕出來。

    她得把司徒少靖遇刺的事情問清楚——這事聞人驚闕肯定知曉。

    沒等到聞人驚闕，先等來了聞人聽榆。

    “六姐總是欺負(fù)你、罵你，而我數(shù)次幫你說話，對你那么好，你卻幫她不?幫我！”

    聞人聽榆到的時候溫柔可人，一句話出口，眼淚決堤，往桌案上一趴，嚎啕大哭起?來。

    江頌月被她一反常態(tài)的行為嚇得手足無措，急忙問她這是怎么了。

    連問幾?句無果，趕忙關(guān)上門窗，讓侍婢全部退出去。

    ……哭聲傳出去，不?知道的，還當(dāng)她做嫂嫂的欺負(fù)了聞人聽榆呢。

    “別哭了，有話好好說?！?/br>
    好聲勸慰無用，聞人聽榆哭得難以抑制。

    誠如她所言，自從與聞人驚闕的婚事定下，她就一直對江頌月很?是友善。

    面對這么個秀麗溫婉的姑娘，明知她有目的，江頌月也沒法像對聞人雨棠那樣動輒訓(xùn)斥。

    安慰了好一會兒?，聞人聽榆抬起?一張被胭脂抹花了的臉，啼哭著道：“你敢說不?是你讓她一起?去菩提廟的？不?讓你提醒她求旨賜婚的？你幫她解決困境，有沒有想過，她的親事有著落了，下一個就輪到我！”

    江頌月聽明白?怎么回事了，道：“你識大體?，你祖父不?舍得把你嫁去皋州的……”

    “是宮里?。∷胱屛胰ニ藕蚧实?！我與你說過的，你根本就沒放在心上！”

    江頌月記得這事，是剛才被聞人聽榆連聲質(zhì)問，誤以為她在害怕被頂替到皋州。

    聞人聽榆沒給她解釋的機會，崩潰道：“六姐有爹娘疼愛，有親兄嫂，她對你百般欺凌，你還要幫她。可我呢，我爹娘不?管事，留下的幾?個弟弟全是不?省心的，有誰能為我出頭？”

    “從小她就比我受寵，好，我接受，我活該！沒人護著我，我就忍氣吞聲，我就自己長心眼保護我自己……我哪里比她差了？憑什么你們?nèi)紟退?幫我！”

    “她嫁給比她小上半歲的陶宿錦，我比她小三個月，卻要嫁給歲數(shù)是我兩倍的老男人，和一群女人爭風(fēng)吃醋，憑什么？”

    “我?guī)湍阗u鮫魚錦、在外維護你，還按五哥的意思?去勾引賀笳生！他是什么貨色？也配讓我來勾引！”

    “我付出這么多，憑什么你們只幫她不?幫我！”

    說著重新?被委屈淹沒，聞人聽榆捂著臉痛哭起?來。

    江頌月被這一連串發(fā)泄式的質(zhì)問弄得啞口無言。

    沒辦法，她做人嫂嫂的，得耐心哄著小姑子。

    “沒有不?幫你，你先別急……”江頌月拍著她的肩膀，耐心安慰道，“我知道你不?想嫁入宮里，我在想辦法呢，一個一個來，不?急……”

    聞人聽榆抬起?婆娑淚眼，往她肩上一撲，大哭著繼續(xù)發(fā)泄情緒。

    悲慟的哭聲聽得江頌月心酸。

    三房夫妻二人不?是互不?搭理，就是互相摔砸，下面小妾通房斗來斗去，根本就沒人為這個到議婚年紀(jì)的長女做打算。

    難為她費盡心思?為自身謀前路了。

    一個高門貴女放下身段來討好自己這個出身低微的商戶女，婚前拜訪、婚后照顧，從始至終都表現(xiàn)得貼心周到，甚至不?惜冒著自毀名譽的危險，去勾引賀笳生……

    勾引賀笳生？

    江頌月心神一凜，仔細(xì)回顧聞人聽榆崩潰中的幾?句話，扶著她哭得聳動的雙肩想要細(xì)問，這時房門被從外面叩響。

    “可否入內(nèi)？”是聞人驚闕。

    聞人聽榆打著哭嗝從江頌月肩上起?來，狼狽地?捂著臉，不?愿讓人看她的模樣。

    江頌月拍拍她的肩膀，站起?來取了件披風(fēng)打開房門，迎著外面的涼氣，看見沐浴更衣后的聞人驚闕周身帶著清爽的氣息，雨后純白?無暇的山茶花一般，眼中噙著動人的淺笑看來。

    模樣很?是讓江頌月心動。

    “月蘿？”

    “……嗯?！?/br>
    “是八妹在哭嗎？”他低頭靠近，輕聲詢問。

    江頌月從他的美貌中清醒，審判地?盯著他雙眼，確認(rèn)看不?出異樣，展開披風(fēng)為他披上，道：“是。八妹與我有話要說，你先去見祖父。”

    “不?急。”聞人驚闕道，“什么事能哭成這樣？讓我聽一聽?！?/br>
    江頌月剛得知他又一個秘密，還沒弄清楚，決不?能讓他攪合了，按住他道：“姑娘家的私話，你確定要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