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詞穩(wěn)穩(wěn)回答，“喜歡的話，我就愛屋及烏，一旦湛昌發(fā)生點什么我也可以技術(shù)支持；不喜歡的話就好辦了，哪結(jié)哪了，不提供售后服務(wù)。”

    湯圖聽了這話驚愕，趕忙進(jìn)了治療室，“你的意思是……湛昌日后會出問題？”

    岑詞整理好了檔案，趁著打印的空擋瞅了一眼湯圖，似笑非笑的。湯圖見狀，一翻白眼，“行行行，我承認(rèn)我就是這么沒骨氣，明知道他有放不下的姑娘我還一頭栽進(jìn)去?！闭f到這兒，她神情落寞幾許，一嘆氣，“你要問我現(xiàn)在對裴陸有多刻骨銘心，那倒不至于，但就是希望他能好，一切都順順利利的，我喜歡他，我也想這是一個人的事，可真要是談戀愛那就是兩個人的事，我總不能強迫他吧?！?/br>
    岑詞抿唇淺笑，也不多說話，打開抽屜抽了張文件袋，將打印好的文件順勢裝進(jìn)去，起身送進(jìn)檔案柜里。湯圖盯著她的背影說，“別憋著，想笑話我就笑，我沒覺得失戀這種事有多丟臉?！?/br>
    岑詞不客氣地糾正，“你都沒戀愛呢哪能叫做失戀？頂多就是個戀愛未遂吧?！?/br>
    “你別管我遂沒遂，總之日后湛昌一旦有什么狀況你可不能不管，裴陸就是個警察，他哪懂心理方面？”

    岑詞輕笑，“你說你是不是女生外向？”

    “什么女生外向，我更多的是考慮你的安危，萬一湛昌在里面回過味來，想對你打擊報復(fù)怎么辦？”湯圖一本正經(jīng)的。

    岑詞將檔案柜的柜門關(guān)上，回頭看她，“好了不逗你了，給你普及兩點，第一，湛昌的狀況不容易翻盤，能擴(kuò)大他內(nèi)心的愧疚感，那是因為他本身就心存愧疚，否則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生生造出他的配合來？第二，湛家的消息眾所周知，湛昌的勢力也已經(jīng)大勢已去，媒體但凡報道湛家的事都會扯上門會所扯上我，我要是冷不丁出事，不管是不是湛昌所為，這頂帽子也得戴在湛昌的頭上?！?/br>
    湯圖張了張嘴巴。

    “所以湯圖，女生外向說的就是你有錯嗎？我能想到的你想不到啊？還說為我著想，你啊，是心心念念裴陸的前程呢?！?/br>
    湯圖被拆了個底兒朝上，嗔斥，“有意思嗎你，凡事看破不說破不懂??？”

    岑詞抿嘴一笑。

    “總之說好了，你別管我是為了誰，總之負(fù)責(zé)到底?！睖珗D開始了蠻橫不講理。

    “行，為了你能嫁出去我也得努力啊?！?/br>
    湯圖這么一聽竟臉紅了，罵了她一句不正經(jīng)。

    打算離開的時候岑詞叫住了她，站在檔案柜前，輕聲說，“其實我挺羨慕你的?！?/br>
    湯圖不解，“你羨慕我？論事業(yè)和長相你都拔尖?！?/br>
    岑詞說，“我羨慕你，能去心安理得喜歡上一個人?！?/br>
    湯圖微微一愣，很快笑了，“你不用羨慕我，因為你心不心安理得都有人喜歡，像是秦勛，我看得出他就挺喜歡你的。男女關(guān)系就是這樣，一開始是什么狀態(tài)，以后也就這個狀態(tài)了。哪像我啊，一直追著裴陸跑啊?！?/br>
    她跟秦勛的狀態(tài)……

    在外人眼里似乎她跟他都已經(jīng)在一起了，可岑詞自己能夠感覺得到，她跟秦勛之間總像是隔著什么似的，看不見摸不到卻存在。

    說不喜歡嗎？

    不，她其實察覺出秦勛對她是有喜歡的成分在，她呢，雖然一直沒談過戀愛，但也知道自己對秦勛的心思不大一樣，至少跟對其他男人不同，她是動心，可只能淺嘗輒止，反之秦勛也一樣。

    湯圖說，男女關(guān)系一開始什么樣，未來也就什么樣。

    湯圖其實忘了她最開始跟秦勛相識時的狀態(tài)。

    初遇時她和秦勛就是相互試探的關(guān)系，那么以后，會不會也就如此了……

    **

    湛昌的事徹底的翻了篇。

    而窗玻璃上半張臉的主人再也沒出現(xiàn)過。

    岑詞還是聽了秦勛的意見，找人在前后院又安了兩只隱形攝像頭，不顯山不露水的，不打草驚蛇，但監(jiān)控一開，前院和后院的情況就一目了然，半點死角都沒有。

    除此，岑詞表面不說，實際上到了晚上十點鐘之后她又返回門會所守夜，有攝像頭再加上大活人坐鎮(zhèn)，任何風(fēng)吹草動都將難以逃脫。

    令人不解的是，羊小桃口中的男人沒再現(xiàn)身，更別提要親眼見見身體與地面平行，在墻面上直立行走的壯觀場面了。

    岑詞守夜這件事就連湯圖也不知道。

    但她每晚到門會所，門口都會放有保溫的便當(dāng)，一打開，色香味俱全，這手藝哪怕不用去看攝像頭岑詞也知道是誰。只是，給她做餐的男人沒露面。

    之后的幾天，岑詞讓羊小桃去做人臉拼圖，裴陸親自來了門會所，一來是找湯圖做心理咨詢，二來是聽說了這件事，積極攬下了。

    羊小桃其實最深刻的是男人將臉貼玻璃上的那一幕，所以她能提供的也就是臉被玻璃壓平的輪廓，這樣一來，紙上拼出來的臉部圖像就特別駭人。

    自然不是張人臉，跟鬼似的。

    等羊小桃看了一眼畫紙后驚叫出聲，反射性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連帶的撞到了湯圖，湯圖一個踉蹌，裴陸及時從身后一把將她摟住。

    湯圖覺得頭忽悠一下，下意識去看岑詞，岑詞抿唇淺笑，將這幕結(jié)結(jié)實實地看在眼里。

    這樣的人臉拼圖沒任何價值。

    所以岑詞覺得，要么放棄，要么繼續(xù)死守。

    就這樣，轉(zhuǎn)眼到了元旦。

    新年伊始，大街小巷的圣誕樹已換上了紅燈籠，紅紅火火地點亮了整座南城。今年除夕夜早，就挨著元旦之后的十幾天，這么一來，春天來得也就早了。

    但實際上，南城的梅花都已經(jīng)開了，玫紅色的應(yīng)著節(jié)日的光景，還有長街之上的早櫻和玉蘭花，哪怕是圣誕節(jié)的那場雪，也沒能阻擋它們的含苞待放。

    舊的去，新的終究會來。

    只是從那天在餐廳分開后到元旦，秦勛都沒在門會所里出現(xiàn)，電話也沒來一通，甚至連短訊都沒有。就好像秦勛這個人也隨著陳年的離去而消失了似的。

    第92章 怎么能這么風(fēng)輕云淡

    緣分彈指，本就是能想開的事。世間之大，有多少人走著走著就散了的，岑詞原本就不強求。

    可是每次閑下來的時候她總不自覺地拿起手機(jī)，翻看有沒有未接來電或是短訊。有倒是有，但沒有一通是來自秦勛的。最初的兩三天里，岑詞想著他是忙公事，倒不出時間聯(lián)系也正常，畢竟之前也不是天天見面，更沒規(guī)定什么時候必須有任何形式上的聯(lián)系。

    之后的幾天，岑詞覺得失落。

    她開始回憶之前跟秦勛的相處，覺得問題似乎就在最后一次的吃飯上，她知道自己當(dāng)時說話挺情緒化的，以至于后來那些找秦勛簽名的姑娘們走了之后，秦勛輕聲說，“我還以為你至少能幫我擋一下?！?/br>
    她說，作為朋友，我沒這個資格。

    那作為女朋友呢？秦勛問她。

    她遲疑了良久說，是假的啊。

    岑詞還記得秦勛聽了這話后的神情，沒惱沒怒也沒尷尬，就是微微笑了笑，然后將切好的小牛rou換到她面前。當(dāng)時他是低垂著眼的，所以岑詞不清楚他唇邊的笑有沒有入眼。

    就這樣，直到現(xiàn)在。

    她不確定他是真因為公事太忙還是因為生氣。

    通訊錄里有他的名字，還有微/信上跟他的聯(lián)系頁面，最后一條信息是：我半小時后去接你，多穿點，外面冷。

    有時候她翻開微/信，冷不丁看到這條時總會誤以為是新的信息。

    元旦之后，岑詞的失落就轉(zhuǎn)成了不悅和怨懟。

    多少次她都想打給他說，你想玩失蹤就玩得徹底點啊，這邊不聯(lián)系，那邊我一守夜還送吃的，秦勛你什么意思？

    人是不露面，但吃的照送不誤。

    最開始岑詞是天天晚上守夜，那餐盒就天天有，而且就像是知道她出發(fā)時間似的，哪怕她故意提前到，那飯盒也都端端正正地在門前擺著。

    后來岑詞不是天天守夜了，那餐盒也不是天天有了，但只要是她決定守夜，餐盒就出現(xiàn)。她開始隨即守夜，那餐盒竟也隨即出現(xiàn)……

    岑詞不動那餐盒了，就任由它擺在門口。

    湯圖來上班的時候看見了餐盒，上頭有記餐廳的logo，驚訝問岑詞怎么個情況。岑詞沒隱瞞，說是秦勛神出鬼沒，人不見了，餐盒倒是不斷。

    湯圖恍悟說，怪不得好久沒見著秦勛了呢，你倆吵架了？

    吵架，算嗎？

    岑詞搖頭。

    接著湯圖一針見血總結(jié)了兩點：第一，他就是沒走心隨便玩玩，不聯(lián)系你可能是遇上新目標(biāo)了，工作忙嗎？別開玩笑了，再忙發(fā)條語音的時間總有吧，但是……這餐盒里備的看著就精致，是用了心做的，所以，極有可能是我說的第二種。

    岑詞問她，第二種可能是什么？

    湯圖語氣突然低沉了下來，神秘兮兮的，“他突遭意外死亡，但因放不下你所以魂魄遲遲不散，一直就在你身邊照顧你保護(hù)你，他能看見你，但你看不見他?！?/br>
    岑詞狠狠給了她一記白眼。

    湯圖笑說，“人鬼情未了，多凄美多浪漫啊?！?/br>
    浪漫你妹……

    岑詞懶得聽她繼續(xù)分析，本來就是個半吊子，自己感情那點事還沒弄明白呢，她是瘋了才會聽湯圖的胡言亂語。

    轉(zhuǎn)眼快過年了。

    門會所也面臨著放假，羊小桃早早就訂好了行程，打算帶著爸媽去三亞海邊過年，而湯圖也訂好了飛往國外的機(jī)票，她家人丁興旺，尤其是過年的時候親戚們喜歡扎堆，一扎堆就愛攀比，她就成了小輩當(dāng)中最不成氣候的那個，用家人的話說就是，不想著談戀愛結(jié)婚的，你不著急我們還急呢。

    湯圖實在受夠了沒每逢一過年被七大姑八大姨耳提面命的，所以除夕夜一過，大年初一就打算叛逃。

    門會所做年前最后一次大清掃的時候湯圖問岑詞，“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國外玩幾天??？”

    岑詞手持雞毛撣子在掃灰，搖頭，“算了，我走不開，奶奶年歲大，也不方便坐飛機(jī)?！?/br>
    湯圖想想也是，“那我給你帶禮物。”

    “好啊，缺只名牌包?！?/br>
    “你還真不客氣啊?！?/br>
    “跟你還客氣什么？”

    ……

    保潔阿姨臨走前對岑詞說，“岑醫(yī)生，咱們明年見嘍?！?/br>
    岑詞一點頭，“明年見。”

    為什么要有時間的存在？讓人們知道過去了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讓人們意識到自己的衰老，也有了月虧月圓悲歡離合。但曾經(jīng)有來訪者跟岑詞說：其實時間是不存在的，只在人心存在。這世上的萬事萬物都是虛無，你是假的，我是假的，大家都是假的，我們只是在虛擬的世界里過活而已。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她此時此刻的感受為什么如此真實？

    所有人都走了，只剩下岑詞一人的時候，她靠在落地窗前思考著這番狀似哲理的大道理。

    虛無的存在是什么？

    例如她，再例如秦勛，就是因為虛無，所以才會遲遲沒他的消息？

    岑詞突然覺得好笑，自己是閑的嗎？

    窗外又下了雪，簌簌無聲，聽天氣預(yù)報說，未來幾天，也就是從年三十到年初三、四都會有雪。岑詞對雪天不排斥，相反她覺得，年三十下雪的話遠(yuǎn)比圣誕節(jié)下雪還要有感覺。

    手機(jī)就在這時響了，寂靜的周遭，哪怕是音量調(diào)到最小也會驚天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