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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寡后我懷了宿敵的孩子 第39節(jié)

    在此之前,他選擇在此建府,她還也沒有懷疑過他的用心。

    原來他對阿姐竟然存了這等僭越的心思,那他又是為何答應這樁親事呢?

    楚芝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往事一幕幕浮現(xiàn)在她眼前,忽地,她什么都明白了,一陣惡寒從腹腔洶涌地竄到了喉嚨,止不住地捧著心口干嘔起來。

    侍女趕緊拿起痰盂接住穢物,“怎么了,娘子?”

    楚芝天荒地暗地吐了半晌,這才拿起手帕擦了擦嘴角,再端茶漱了漱口,抬首時,神色已變得十分冷靜,甚至帶了幾分決然,“你讓人準備車輦,我要進宮一趟?!?/br>
    “娘子身子還好吧,怎么這會子突然要進宮去?”

    楚芝態(tài)度堅決道,“不要緊,你快去便是?!?/br>
    侍女只好踅身出去傳話,未幾,又去而復返,在她耳邊輕聲道,“娘子,車輦已經(jīng)準備好了?!?/br>
    “好。”

    侍女又補充了一句,“不過,郎主歸家了。”

    楚芝不想再見到他,恨不得插翅便飛了出去,便冷然吩咐道,“他必定是來換套衣裳便出去了,不必知會他,我們走吧?!?/br>
    侍女只覺得她有些不大尋常,可她臉色分明又沉靜得很,看不出喜怒哀樂。不過既然主子吩咐,她沒有置喙的余地,只能攙著她往門口走去。

    楚芝登上車輦,毫不猶豫叫起駕。

    車輪滾滾,車上的鸞鈴隨著風吹而發(fā)出叮鈴鈴的一連串細碎的聲響,壓著青磚小巷漸行漸遠。

    顧星河的確是回來換衣服的,可換完了衣服,他卻直朝著楚芝的房里走去。

    原本,夫妻一直同床共枕的,因她有孕后身子畏熱,便另辟了間房自己睡,他雖不能體會她身體上的苦楚,可看著她鎮(zhèn)日汗涔涔的,便允了她的請求。

    他向來從來沒有覺得他們感情失和。

    可當踏入空空如也的房間時,他的眉心抑制不住地跳動了下。

    “娘子剛剛?cè)肓藢m?!币粋€侍女解釋道。

    可她再沒有下文。

    他問:“娘子還說了什么?”

    “她說:‘郎主必定是來換套衣裳便出去了,叫我們不必知會您……’”

    藏在廣袖底下的那只流云百蝠金簪霍然在他掌下斷成了兩截,鋒銳的斷口刺進他的皮rou里,殷紅的血從指縫之間溢了出來,啪嗒一聲脆響,在地上留下一個暗紅的點。

    侍女愕然盯著他的手道,“郎主,你……”

    顧星河罷了罷手,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

    今日,是她的生辰啊……

    第四十八章

    顧星河回到書房, 將手上的傷口包扎了一番,就這么坐在窗前,看著窗外荻花楓葉兩依依, 怔怔出神了良久。

    從前, 他為了家族崛起而殫精竭慮,從沒有一刻停下來看過景色, 而她卻是被嬌養(yǎng)的娘子,焚香品茗, 插花掛畫, 她總是自得其樂的搗鼓著那些他看不懂的東西。

    婚后, 他也學會了, 面對女孩子, 就算心頭看不穿, 嘴上還是要懂夸獎, 用眼用心觀察, 試著去融入她的生活, 譬如她煮了一壺熟水,只要夸一句:“味道不錯。”

    她的眼睛立刻便會彎成月牙兒。

    她其實很容易滿足, 有著小女孩的純真,卻又永遠優(yōu)雅得體,從未在她身上,臉上看到過悲傷或是憤怒的表情。

    他以為他們還算得上琴瑟和鳴,卻不知, 她是什么時候開始對他生了罅隙?

    他仔細回想了他們這一年多來的點點滴滴, 可他們太和睦了, 以至于沒有吵過架。

    可未曾吵架,就代表沒問題嗎?他這才發(fā)覺, 自己太過順理成章地把這種表象合理化,又或者說,他從未真正的停下來,好好觀察他的妻子。

    秋風拂過如火如荼的楓葉,沙沙地落下一地紅葉,有一片飄到窗臺上,落入了他掌心里。

    他招來小廝問:“什么時辰了?!?/br>
    “已經(jīng)過了申正了。”

    他眉宇又凝住了,“娘子還沒回嗎?”

    “尚未?!?/br>
    眼下宮門已經(jīng)下鑰,外面也快到了宵禁時辰,她身子已經(jīng)頗為不便,還能去哪?

    “讓人沿著御街找,找到人速速接回府來?!彼淮?,突然又改變了主意,讓人另外備了馬來,疾步往外走去。

    順寧宮里,嘉月剛聽完楚芝絮絮叨叨地抱怨郎君心里有人,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以為同心同德的一對佳偶,原來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楚芝原本不想哭,可說到最后還是忍不住淌下了眼淚,又想起阿姐的話,用帕子揾去眼尾的水汽,便再也不敢哭了。

    嘉月看著她腹部隆起,原本應該是養(yǎng)尊處優(yōu),養(yǎng)胎待產(chǎn)的孕婦,竟成了如今有家歸不得的模樣,心頭也不禁愧疚起來。

    若不是她將這兩個不相干的人強行湊成一雙,又怎會發(fā)生這種事情。

    “那你的未來如何打算?”

    “阿姐,來的路上我便想好了,”她急切地握住她的手道,“我要與他和離?!?/br>
    嘉月見她漆黑的眸里泛著毅然的微茫,向來都是軟弱的性子,沒想到緊要關頭竟有當斷則斷的勇氣,她有些意外,可旋即又舒了一口氣。

    她抬手在她肩上輕拍了一下,露出了欣慰的淺笑,“好,只要你下定決心的事,我都不阻攔你,不過,你可要考慮清楚了再說?!?/br>
    楚芝點點頭,緊接著道,“我考慮清楚了,來的時候,我就想了一路,阿姐給了我嫁妝,我和離后便自立女戶,至于腹中的孩兒是我懷胎十月的一塊rou,無論是男是女,我都一定要把他帶在身邊的,我會親自扶養(yǎng)他長大……”

    所以,男女結(jié)為姻親,便少不了愛而不得,由愛生恨的戲碼,既然如此,倒也不是非要那一紙婚書綁在一起不可。

    像她如今這個狀況就很好,揮一揮衣袖,那個男人便心甘情愿讓她驅(qū)使,倘若她有朝一日,不想繼續(xù)便一拍兩散,也不必這么折磨。

    不過,古語有云,“寧拆十座廟,不破一樁婚”,嘉月雖不是這么不知變通的人,可又隱隱覺得這件事或許還有另外的說法,因而對她的話,不置可否。

    “天色已晚,那你今晚留在這吧,明日回家,再敞開心扉和他好好說一說?!?/br>
    楚芝只得點頭道好。

    落了夜,她坐在月牙案前,牽起袖子慢慢地研墨,直到硯臺上的墨汁變濃,才提筆蘸墨,一筆一劃地寫起和離書來。

    寫完了幾行,又煩躁地把紙揉成了一團,扔進紙簍里,重新取了另一張白紙,字斟句酌地寫了起來。

    斷斷續(xù)續(xù)寫了幾遍,才把和離書寫好,妥善地收入了袖籠里。

    翌日。

    散朝不久,嘉月回到順寧宮,和楚芝用完膳,漱口的茶水剛端上來,便聽仲夏來稟,“娘娘,顧鑾儀求見?!?/br>
    嘉月掩袖吐出了茶水,再接過帕子揾了揾嘴角,朝身側(cè)的楚芝無聲地投去目光,見她長睫微微動了一下,便道:“宣進來吧?!?/br>
    仲夏折了出去,俄而,一個身穿朱色公服的男子便邁入殿內(nèi),雍容雅步地走到中央,朝上首的嘉月施禮道,“圣淑萬福金安?!?/br>
    “平身?!?/br>
    “多謝圣淑?!彼崞鹋垴照酒鹕韥恚@才將視線轉(zhuǎn)向坐在嘉月身側(cè)的妻子,只見她臉色有些蒼白,眼下更是有明顯的一抹青影,他心頭驟然一縮,可礙于場合,臉上卻沒顯露出分毫。

    嘉月當然知道他覲見是假,想看楚芝才是真的,看他的眸光似乎黏在她身上了,怎么看都不像是沒有感情的樣子??伤降撞磺宄麄兊恼鎸嵡闆r,也無權干涉他們的選擇。

    她頭皮發(fā)麻,起身繞過了桌子:“顧鑾儀有何事覲見?”

    他倒也坦誠,“回圣淑,臣是為接臣的娘子回家?!?/br>
    楚芝一直暗中端詳他的神色,見他看著阿姐的眼神還算坦蕩,也沒有逾矩的舉動,這才開了口,“阿姐不必擔心我,我這就跟他回去吧?!?/br>
    嘉月頷首應允了。

    于是二人便這么退了出去。

    顧星河正要牽她的手,卻被她輕飄飄地避了過去,“不勞郎君費心,我還走得動。”

    言畢便徑自走在了前頭,沿著宮墻款款而行,墻外的桂花枝椏斜欹過墻頭來,一股沁人心脾的甜香趁機鉆進了她的鼻息里,她霍然想起她做的桂花蜜,等她和離了,定要把那甕蜜也帶走。

    她想著想著,鼻頭又酸了起來。

    顧星河頭一回見她生氣,心頭頗有些無奈,見她步子邁得飛快,便亦步亦趨地跟在她身后慢慢地走著,跟了一程,她果然體力不支,緩下了步子,他這才趁機走上前去,不由分說地握住了她的手,“娘子心頭有什么不稱心的地方,為何悶著不說?”

    楚芝欲抽回手,可卻紋絲不動,索性由他去了,“我們先回家再說吧?!?/br>
    “好?!鳖櫺呛诱f著,一直牽著她的手,將她攙上馬車,這才跟著鉆了進來。

    車里并不寬敞,他身材又比旁人偉岸些,這么一擠,便顯得更加逼仄了。

    楚芝半邊身子抵著車壁,另一側(cè)與他相隔也不過一拳之距,她低著頭,看到他的手撐在膝蓋上,手背上纏著一層白布條,不禁脫口問道,“這是怎么了?”

    見他扭過頭來,又意識到這句話太關切了,太順理成章了,是以又閉了嘴。

    顧星河攤開了手掌,乜著眼窺探她的臉色,徐徐道:“早上不小心摔碎了杯子?!?/br>
    楚芝仍別扭地抿緊了嘴,不去看他。

    顧星河昨夜想了一宿,不清楚自己是何時開始惹了她不快,可他到底反思了自己,他一直理所應當?shù)叵硎苤年P懷,可對她的了解卻還遠遠不夠,其實,還是他冷遇了她。

    既然摸索出了癥結(jié),那么當然要對癥下藥。

    他省的自己向來過于嚴肅,不解風情,可沒想到哄人的功夫倒也差強人意,他聲音放得極輕,有種伏低做小的意味,“昨天是你的生辰,我特地提早回來,想帶你去外面逛逛,可沒想到你卻進了宮,今日我向衙門告了假,要不,這會就過去吧,宋園街的玉露團子這會剛出爐,要不要買一屜?”

    楚芝不屑一顧地皺了皺鼻子,“膩得發(fā)慌?!?/br>
    “那喝盞熟水吧,紫蘇、豆蔻,還是丁香?”

    她忍不住嗆聲道,“難為你了,你分得清豆蔻和丁香嗎?”

    見她眼里終于多了絲異樣的光彩,雖然是被氣的,可也算有了一點進步,因而他再接再厲地腆著臉道,“不及娘子見多識廣,還請娘子多多賜教?!?/br>
    楚芝別開臉去,“你想拜師學藝,不如找個師傅吧。”

    他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這般伶牙俐齒,平日里壓抑本性,大約攢了一肚子的苦楚,也怪不得,成親一年從未起過爭執(zhí),到了爆發(fā)之時,便一發(fā)不可收拾起來。

    他一路覷著她的眼色,直到車輪終于緩緩在家門首停了下來。

    他率先下了車輦,朝她伸出了手,她倒也沒有抗拒,將手放在他掌心上,提著裙裾下了車,“多謝郎君?!?/br>
    “娘子不必客氣。”

    侍奉左右的下人紛紛向他們投去艷羨的目光,在他們看來,娘子敦厚守禮,從不拿架子,與郎主容貌性情簡直是天造地設,恩愛無雙。

    他們就這么相攜著走進了書房,房門掩上,楚芝這才拉下了臉。

    “顧星河,你不必偽裝了,我看著惡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