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棠欲醉 第96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六零白富美在文工團當臺柱[雙重生]、這個真少爺好兇、女知青在七零,祖宗秒送千億物資、寒門天驕(科舉)、七零之改嫁前夫死對頭、內(nèi)娛完了,發(fā)瘋很正常噠/輪到我整治娛樂圈了、我就是無情怎么了[快穿]、我拋棄的前夫登基了、嬌媳婦七零家屬院日常、極品姐弟在綜藝互黑爆紅
窗欞半支,冷風灌入屋中,宋令枝瑟瑟發(fā)抖,衣襟攏緊,伸長手臂想要關(guān)上窗子。 手指無力,咬牙強撐,竟是連著試了兩三次,才勉強將窗子關(guān)上。 搖曳的雨絲泅濕手背,宋令枝扶著炕桌,氣喘吁吁。 余光瞥見地板上躺著的一封書信,宋令枝好奇睜大眼。 她緩緩俯身,白凈修長的手指觸到上方祖母熟悉的字跡,滾滾淚珠往下砸落。 顫抖著雙手撕開信封,宋令枝一字字一行行掠過。 水霧彌漫在雙眸,熱淚盈眶。墨跡在淚水的暈染下,糊成一團。 宋令枝抬手,寢衣松垮,寬松的衣袂抹去臉上滾滾落下的淚水。 然還是不夠。 她看見了父親染上天花,看見父親即將不久人世,看見了祖母帶著棺木,深怕父親客死他鄉(xiāng),死后無人收尸。 字字泣血,淚珠滾滾,宋令枝只覺身子恍惚,搖搖欲墜。 眼前白霧朦朧,宋令枝雙手緊緊攥著祖母的親筆信,指尖顫動。 似不敢相信信中所言,宋令枝又讀了一遍,又一遍。 信上的字跡悉數(shù)染上淚珠,宋令枝輕聲哽咽,身子在冷風中瑟瑟顫抖,止不住的顫栗。 案上的燭火逐漸燃盡,剎那,暖閣陷入昏暗之中,晦暗不明。 風聲颯颯,裹挾著低低的嗚咽。 滿眼的瘡痍悲涼。 宋令枝一手掩唇,只覺喉嚨腥甜一片,緊攥在指尖的信紙緩緩滑落在地。 輕飄飄,似云似霧。 不多時,暖閣傳來侍女的一聲驚呼。 “快來人!夫人吐血了!快!找太醫(yī)來!” 院中瞬間亂成一團,亂糟糟的。 云黎正在府門前同管事說話,聞得院中的動靜,唬了一跳。 “宋jiejie怎么了?” 她再顧不得同管事說理,匆忙將人推開,抱著阿梨直往前院奔去。 管事亦步亦趨跟在身后,云黎一路跑,他一路追:“云姑娘,去不得!殿下有令,任何人都不能見夫人的!云姑娘!云姑娘!” 蒼苔濃淡,青石板路光滑難走,管事提袍只顧著跑,一不小心,整個人直直跌倒在地。 樹影參差,云黎早跑得無影無蹤,管事趴在地上,老寒腿叫囂著疼痛。人老經(jīng)不得摔,管事扶著腰,尚未來得及起身。 忽而瞧見后院燃起nongnong煙霧,灰蒙蒙的天色映照著火光,管事驚慌失措,雙眼圓瞪,顫巍巍的手指指著后院:“走水了!走水了!” 他扶著青竹往后瞧。 大火熊熊燃燒,遮天蔽日,耳邊嗡嗡作響,只聽奴仆婆子提著水桶,疾步往后院柴房跑去。人群中有人大聲叫喊。 “不好!秋雁姑娘還在柴房!她沒出來!那門還鎖著!” 柴房鑰匙還在自己腰間,聞言,管事身影顫了顫,捏著那鑰匙怒吼:“鑰匙在這!鑰匙在這!” 火光吞噬了所有。 …… …… 閩州。 天色陰沉沉的,連著下了半個多月的暴雨,這日終于放晴。 烏云密布,狂風呼嘯。 堤壩塌毀,河水洶涌澎湃,百姓流離失所,苦不堪言,怨聲載道。 一片哀怨聲中,裹挾著幾聲長嘆。 “沒想到圣上真讓三殿下來了,我先前還擔心,這三殿下要是同佟知縣一樣,那我們可就真的無家可歸了?!?/br> “不是說三殿下殘暴兇蠻嗎?我怎么瞧著,三殿下人還怪好的,若不是他,我們一家老小如今還露宿街頭呢,哪還有這熱熱的米粥吃?!?/br> “別的不提,你們看那邊……我活了大半輩子,就沒瞧見佟知縣這么狼狽過,聽說殿下還讓他去修堤壩,那臟活都是他一個人干?!?/br> “呸!惡有惡報!天道好輪回!要不是他昧下那么多銀子,這堤壩怎么會塌毀?聽說修堤壩那人也被三殿下關(guān)押在地牢,真是大快人心!蒼天有眼!” “別說了別說了,吃完快下地干活去,這堤壩可得趕在大雨前修好,三殿下人那么好,我們可不能負了他?!?/br> 一輛馬車骨碌碌自長街上駛過,自然的,百姓的議論聲也飄落到沈硯耳中。 他一手揉著眉心,松石綠鶴紋織金錦袍衫松垮,襯出頎長身影。 ……好人。 沈硯眼角掠過幾分冷意,勾唇輕哂。 岳栩垂手侍立在下首:“殿下,堤壩修固的事如今也差不多辦妥了,您連著半月都不曾好好歇息,今日還是早些回去,河堤那有屬下盯著便好?!?/br> 沈硯揉著眼角:“無妨,佟知縣一家可還關(guān)在地牢?” 岳栩拱手:“是,當年修建堤壩的時候,佟知縣……” 一語未了,忽見沈硯眉心緊皺,眼前忽的一陣眩暈。 岳栩以為是沈硯身上的毒提早發(fā)作,僭越上前,為沈硯請脈看診。 指尖下的脈搏跳動,沈硯身子發(fā)熱,猶如火爐guntang。 岳栩大驚失色,面上惶恐不安:“——殿下!” 閩州洪澇,一眾百姓無家可歸,死傷無數(shù),還有不少人染上時疫身亡。 沈硯是為著洪澇一事才來得閩州,這些天都同百姓待在一處,難保不會染上,若是沈硯染上的也是時疫,后果不堪設(shè)想。 岳栩雙眼震驚,伏首跪地:“殿下,此事非同小可,還是得盡快稟明……” “先別聲張,回別院?!鄙虺庪p眉攏緊,沉聲吩咐。 沈硯這病來勢洶洶,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他身子已燙得厲害。 “別院那讓人守著,不許任何人進出,這兩日我房中也不許留人?!?/br> 雖然還不能分清是否為時疫,沈硯仍不敢掉以輕心。也不敢讓消息流露,省得失去主心骨。 青玉扳指握在手心,沈硯強撐著精神,“河堤的事還沒好,你找個可靠的人,盯緊他們,三日之內(nèi)必須要修好,不能再耽擱?!?/br> 馬車外愁云密布,天幕暗沉。 沈硯抬手,輕挽起車簾的一角。 若是趕不上這幾日修固堤壩,怕是城中得有更多百姓遭殃。 “還有,這幾日在我身邊服侍的侍從也單獨關(guān)在別院,若是三日后身子沒發(fā)熱,再放他們出去。” 話落,沈硯又掩唇,輕咳兩三聲。 岳栩著急:“殿下!” 沈硯擺擺手:“去罷,你也別在這馬車上待著了?!?/br> …… 青煙未盡,鎏金琺瑯獸耳三足香爐青煙裊裊。 金絲藤紅竹簾半遮半掩,房中杳無聲息。 侍女小心翼翼端著藥碗,自烏木長廊下穿過。 岳栩守在門口,自侍女手中接過藥碗,親自送去沈硯房中。 屋中點著安神香,沈硯還未起身,房中還有少許艾草的氣息殘留。 家中若有時疫者,都會熏艾,防范于未然。 岳栩悄聲將茶盤擱在案幾上,輕手輕腳從屋中退出。 兩日過去,岳栩身上并未有發(fā)熱癥狀,這幾日沈硯的藥汁和公文,都是他親自送到碧紗櫥外,再由沈硯親自取去。 若沈硯有事吩咐,也是隔著碧紗櫥。 院落無聲,岳栩穿過影壁,步履匆匆。 抬眸,恰好和匆匆趕來的暗衛(wèi)撞了個正著。 暗衛(wèi)拱手:“岳統(tǒng)領(lǐng),京中急信?!?/br> 沈硯才歇下不久,岳栩朝暗衛(wèi)使了個眼色。 暗衛(wèi)心領(lǐng)神會,往后退開兩三步,站遠了些,他自懷里掏出一封密信。 暗衛(wèi)言簡意賅。 “岳統(tǒng)領(lǐng),府上出事了,宋姑娘……宋姑娘沒了?!?/br> 岳栩錯愕,雙眼圓睜:“……什么?” 暗衛(wèi)不敢隱瞞,一五一十將京中所有事都告知:“宋姑娘看見了宋老夫人的家書,一病不起,還連咳了好些血,太醫(yī)也束手無策,于昨日……于昨日歿了?!?/br> 暗衛(wèi)低垂著腦袋,“還有宋姑娘身邊的秋雁,也在火中喪生了,尸首面目全非,如今已經(jīng)下葬了?!?/br> 岳栩沉下臉,深敢不對勁:“……柴房怎么會突然起火?” 暗衛(wèi)皺眉:“那火起得蹊蹺,后來屬下查得,是廚房一個婆子吃醉酒,不小心誤點的。屬下盤問了許久,也查不出端倪?!?/br> 暗衛(wèi)拱手:“岳統(tǒng)領(lǐng),這事可要告知殿下?還有宋姑娘的喪事……” 身后的槅扇木門緊閉,此處本是佟知縣的別院,如今暫時成為沈硯的下榻之處。 庭院幽靜,佟知縣昧下的銀子都用來修建別院,金窗玉檻,漢白玉欄桿上鑲嵌著花鳥魚蟲,就連后院池中的石頭,亦是從蘇湖運來的。 怪石嶙峋,攀藤撫蔓。 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沈硯還未確定染的是時疫還是風寒,留在京中的宋令枝竟然還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