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為始皇崽耕出萬里江山 第34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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嬴小政雖是第一次急行軍,但被朱襄嬌生慣養(yǎng)的他沒有絲毫抱怨,精神也不錯。 駐扎時,他還有心情去觀察田間門的野草。 嬴小政道:“老師,舅父說這種農(nóng)田雜草非常煩人,半月就能長三尺?!?/br> 秦軍為隱蔽,現(xiàn)在又沒有下雨,便沒有搭帳篷,也沒有生火做飯,只啃干糧,露天而睡。 李牧給嬴小政砍了一兜草,在草叢里搭了個草窩,算是照顧這位還未吃過行軍苦的秦太子。 他本已經(jīng)準備好聽嬴小政抱怨太苦太累,已經(jīng)想好了安慰嬴小政的話,沒想到嬴小政會說這個。 李牧道:“太子認識這草?” 在外人面前,李牧對嬴小政很恭敬。 嬴小政道:“舅父沒說名字,只說很煩,長得快?!?/br> 嬴小政蹲下了身體,捏了一把泥土:“這是上好的水稻土,舅父說,只有種植了多年水稻的熟田,才會形成這樣的土壤,是這世間門少有的人工培育的肥沃土壤,越耕種越肥沃。” 李牧也懂一些耕種知識,道:“尋常田地都需要休耕,土地連續(xù)耕種會變貧瘠。稻田通過精耕細作,反而越耕種越肥沃?!?/br> 嬴小政道:“但這么肥沃的田地,居然長了一人高的雜草。只是半月而已。” 嬴小政不知道自己為何會唏噓,但他就是想起了朱襄的話,然后不由唏噓。 人類耕種很多年才能改造出的肥沃稻田,僅一把火,半個月,就變成了一人高的荒草地,行軍時需要用刀劍開路才能順利行走了。 李牧道:“朱襄看到這一幕,一定會很傷心?!?/br> 嬴小政點頭不語。 其他秦兵聽到將軍和太子的對話,也不由沉默。 有些秦兵默默地抹起了眼淚,不知道是因為他新結識的好友中有北渡的楚人,還是單純因這稻田變荒野的悲傷感同身受了。 他們看向秦太子的眼神也發(fā)生了些許變化。 能感傷稻田變荒野,能知道稻土來歷的太子,將來一定是一個好國君吧? 真正的庶人,而不是寒士,向來是不會考慮國君好不好的。 他們只是被動地接受自己能看得見的官吏或貴人的剝削,麻木地接受自己的命運。 若活不下去,要么麻木地等死,要么逃到其他地方,要么沒有任何遠見地反抗然后赴死。 現(xiàn)在聽到秦太子與武成君對話的兵卒,卻生出了一個從未有過的念頭,去評價一個高高在上的太子會不會成為一個好國君。 這僭越的念頭生了根,就拔不掉。 嬴小政不知道自己一時的唏噓,給周圍人帶來了什么。 或許知道也沒什么,因為這本來就是很小的事,對嬴小政的未來也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李牧和嬴小政略微休息了兩個時辰,養(yǎng)了養(yǎng)精神之后,繼續(xù)摸著雜草悄悄前行。 直到他們看到楚軍的斥候后,才停下了腳步。 李牧派出了斥候,去查探離楚軍駐扎的地方還有多遠。 待知道只有二十里后,李牧將一萬秦軍分作數(shù)十股,由各自隊長自行率領,繞過楚人的斥候,到地圖上標記的一處廣陵城下的村莊會合。 嬴小政感到震驚無比:“自行率領?老師,真的沒問題?他們真的能按時到?” 李牧道:“能?!?/br> 嬴小政道:“一不小心就會被發(fā)現(xiàn)啊!” 李牧道:“我?guī)У谋T诓菰氉宰鲬?zhàn),別擔心。” 嬴小政道:“就算繞了過去,那座村莊可能有楚軍駐扎,我們?nèi)チ四抢?,不是立刻暴露嗎??/br> 李牧道:“放心,我已經(jīng)查過了,那里沒有楚軍駐扎?!?/br> 嬴小政不能理解,完全不能理解。 老師什么時候去查過了?就算查過了,老師又如何確信楚軍不會在那里派斥候? 李牧沒有立刻教導嬴小政。待他帶著嬴小政繞過楚國的斥候,到達那個村莊的時候,才告訴了嬴小政選擇這個村莊的原因。 首先以項燕布陣來看,這里肯定沒有人駐守;再者這個村莊在項燕命令內(nèi)遷焚田焚屋的時候反抗太激烈,所以被屠得十分慘烈。 將領一般不怕鬼神,但也會顧忌鬼神。項燕強征了許多長江北岸的楚國流民為民夫和兵卒,就算顧忌這些人的心情,免得他們觸景生情心生反抗,也會遠離這里。 李牧道:“再者,尸橫遍野的地方容易滋生瘟疫,很危險?!?/br> 嬴小政道:“那我們駐扎在這里就不危險嗎?” 李牧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命人焚燒這個村莊已經(jīng)高度腐爛的尸體,清理雜草,重新挖掘水源。 秦軍將殘破房屋拆掉作為柴火,燒完尸體后還剩一些,便生火作灶,之后只喝燒開的水,吃熟食。 嬴小政立刻明白,如何避免瘟疫了。 雖麻煩了些,但自己這一萬人只停留十日,村里的雜草和房屋散落屋梁夠燒。 楚軍其實在這里放過火,只是他們放火之后立刻就離開,沒有仔細地燒掉每一處地方,也沒有潑油、酒之類很貴重的引火物,所以村莊還留存大半。 這真的是很大的一個村莊,比得過一個小城池了。 嬴小政在村莊里逛了一圈,還拾到一些殘存的竹簡和兵戈。 看來這個村莊里的人并非普通農(nóng)人,而是歸隱山野的士人家族,可能曾經(jīng)還輝煌過。 現(xiàn)在只剩下一片焦土。 嬴小政對李牧道:“老師,把殘存的竹簡收集起來,派人保護他們的祖墳,再以舅父的名義尋找這一戶人家的后裔,將遺物還給他們,你看如何?” 李牧道:“我只負責打仗,這些事你自己決定?!?/br> 嬴小政腦袋偏了一下,在長輩面前露出小兒之態(tài):“既然被我遇見,就是與我有緣,我就幫他們一次?!?/br> 李牧失笑:“好?!?/br> 嬴小政心血來潮,決定做一樁善事后,又問道:“之前老師不生火做飯,說會引起楚兵關注,為何現(xiàn)在又能生火了?!?/br> 李牧道:“項燕知道廣陵城決定守城后,就暫時停止了驅(qū)逐楚人北遷,迅速拔營行軍至廣陵城下,好趁我沒回來,一舉攻占廣陵城。所以這附近有許多未離開的流民。” 嬴小政道:“所以不止我們這里有煙火升騰,附近有人居住的村落,都有煙火升騰?” 李牧道:“流民肯定會躲在原本的村落生活,哪怕只剩下殘垣斷壁?!?/br> 他抬頭看著秦兵生火時騰起的煙霧:“處處煙火,項燕又怎會知道哪一處才是秦軍?” 嬴小政覺得老師語有雙關,但沒有詢問。 他帶人繼續(xù)在這個廢棄的村莊“探險”,滿懷好奇地發(fā)掘這個村莊遺留的秘密。 等見到舅父,他就有故事可說了。 嬴小政本以為自己能在村莊探險好幾日,將這個村莊的秘密全部挖掘出來。 但只第二日夜里,他就被李牧叫醒,見到了遠方天空中的點點火光。 李牧到達吳郡的時候,項燕還未到達廣陵城。 他們綴在項燕身后,已經(jīng)在村莊駐扎的第二日夜里,才是項燕攻打廣陵城的第一夜。 朱襄命人升起孔明燈的一夜。 守夜的秦國兵卒抬頭看著天空,心里有好奇也有懼怕,還有一些不知道想不起來的熟悉感。 嬴小政揉了揉眼睛,只望了一眼就猜中了:“是長平燈。舅父在放長平燈?是向我們求援?” 李牧道:“斥候說,今日朱襄很輕松地守住了城池。” 他不是讓嬴小政起床看燈,而是斥候剛把消息傳回來。他覺得嬴小政一定想第一時間門聽到朱襄的消息。 斥候就蹲在草叢中觀看,雖對戰(zhàn)場不是特別了解,但廣陵城前方嚴密的防線,和廣陵城頭的楚歌聲,他還是探到了。 “舅父命人在城頭唱楚歌,惹得項燕軍心大亂?”嬴小政面色古怪,“舅父還會這個?” 李牧帶著笑意道:“我早說過你舅父若是守城,一定是名將,你該放心了?!?/br> 嬴小政雖然松了一口氣,但還是嘴硬:“只會守城算什么名將?不過是依托城墻之利。舅父要是名將,他把項燕打退了再說?!?/br> 李牧大笑不已:“待你見到朱襄,親口對他說?!?/br> 嬴小政冷哼。 然后第二日下午,有斥候不顧會被楚國斥候發(fā)現(xiàn),搶了一匹逃竄楚人的戰(zhàn)馬,騎馬回報。 “將軍!長平君大敗楚軍,項燕和南楚君的令旗都被蒙將軍奪了!” 正在啃rou干的李牧差點咬到舌頭,正在喝水的嬴小政已經(jīng)嗆到。 “什么?!” 李牧和嬴小政面面相覷。 只一日,朱襄/舅父就以兩萬守軍,大敗項燕十萬楚軍?! “啊,老師,那我們現(xiàn)在還等嗎?”嬴小政阿巴阿巴,仿佛回到了小時候的癡傻狀態(tài)。 李牧表情古怪道:“我就不出現(xiàn)了,政兒你率領軍隊去支援。” 嬴小政不明白:“為什么?” 李牧道:“此戰(zhàn)完全是朱襄的功勞。但若我出現(xiàn),世人定認為這是我的謀略。” 嬴小政道:“那我去支援,不會搶了舅父的功勞?” 李牧笑道:“你年齡太小,名聲也不如朱襄,世人頂多夸你勇武。我會蒙面扮作護衛(wèi)與你一同上戰(zhàn)場,別怕。等此戰(zhàn)結束,我先坐船回戰(zhàn)船上,再跟著大軍重新回到吳郡。你只和你舅父說我來過了,不要被他人知曉?!?/br> 嬴小政嚴肅道:“是!” 然后他摩拳擦掌。 夢中另一個我,你沒有軍功吧?你甚至都沒親征過!你和君父一樣弱! 另一邊,廣陵城下。 朱襄命令焦勻出擊后,楚軍亂得更快了。 焦勻就像是一把銼刀一樣,若此刻有人能從高空往下看,每一次焦勻的騎兵擦過楚軍的軍陣,就能讓楚軍軍陣邊緣線變得模糊。待楚軍軍陣的邊緣線重新凝實時,楚軍軍陣就會縮水,邊緣線往后退好幾米。 更可怕的是,焦勻這把銼刀來回銼了楚軍軍陣幾次后,邊緣線的模糊就像是池塘里的波紋一樣,漸漸朝軍陣中間門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