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哥哥你包袱好重。
給沉平莛的電話,寧昭同沒有急著打。 把手機(jī)揣回羽絨服兜里,寧昭同慢慢走到院子正中,看著罵得唾沫橫飛的聶老三,神情有點(diǎn)陰沉。 韓非問林織羽:“夫人此刻是什么心情?” 林織羽神色淡淡:“煩?!?/br> 煩。 韓非若有所思。 魯妍來的電話,而后又打了一個,很煩。 聶渡云這些年養(yǎng)氣功夫是越發(fā)出色了,由著老三天爺?shù)啬锪R了十來分鐘,神色都沒什么變化。蘇笙一看心里就放下了,拍了拍丈夫的手背,眼里帶上幾分贊同。 聶郁就更無所謂了,別說三叔完全沒罵到點(diǎn)子上,這罵得還沒當(dāng)年隊長給他們訓(xùn)抗干擾的時候罵得難聽。 陳承平好像知道他這想法,有點(diǎn)好笑地看了聶郁一眼,然后張嘴就是土得掉渣的陜西話,甚至有點(diǎn)陜北的味道:“我說三叔啊,我看這個福啊不像大房吸走了,像是被你這張嘴敗光了啊。大家都說積口德積口德,你好大張嘴一開,啥臟的臭的都往外噴,我看九成都應(yīng)你身上去了!” 聶老三氣得在矮床上顫,正要說什么,后面去傳來一陣女人的笑聲,而后是一堆男人的哄笑。 寧昭同都快笑死了,拍著薛預(yù)澤的肩膀:“惟、惟妙惟肖,惟妙惟肖?。 ?/br> 喻藍(lán)江也直樂,用手肘碰了碰韓璟:“老鬼最擅長的是東北話,土得跟老林子里混出來的似的。” 韓璟按住喻藍(lán)江的手肘:“你當(dāng)著我一個東北人的面說他東北話說得好?” 喻藍(lán)江嗤了一聲:“你算錘子?xùn)|北人?!?/br> …… 午飯是在聶巧云家里吃的,聶郁說家里人吃不慣當(dāng)?shù)夭耍櫱稍凭蜎]去村里叫人幫忙,帶著兩個女兒弄了兩桌出來。 其實倒也不是吃不慣當(dāng)?shù)夭耍饕羌依锖脦讉€人落地第一頓開始就暈碳水,估計是平時攝入少了。 陳承平是不挑食的,但他今天想吃點(diǎn)又辣又燙的,于是進(jìn)廚房煮了一碗酸辣粉,山西陳醋澆上兩勺聶巧云的油潑辣子,一股霸道的香味。寧昭同不吃辣,但是聞著有點(diǎn)饞,就著一碗羊rou清湯啃凍干秋葵,薛預(yù)澤也陪著她啃。 崔家三個人倒是吃得挺習(xí)慣,畢竟襄陽也是碳水之都,而大卜和韓非干脆沒吃,也沒人勸,不能擋別人羽化登仙的路。 大家各自想辦法填著肚子,而這么一會兒功夫,寧瓅已經(jīng)掰完一個饃吃了大半個饃夾蛋以及半碗油潑手搟面了。 當(dāng)媽的看著,欲言又止。 這丫頭是不是太能吃了點(diǎn)兒。 當(dāng)奶奶的一臉欣慰。 這么能造碳水,一看就是咱老陜的種。 不過等寧瓅準(zhǔn)備接過喻藍(lán)江遞來的羊腿后,蘇笙也忍不住了,攔住喻藍(lán)江:“瓅瓅吃得夠多了,別積食了。” 喻藍(lán)江低頭看閨女:“吃飽了嗎?我看你就吃了兩口rou?!?/br> 陳承平樂:“在他那兒只有rou占地兒!” 蘇笙也笑,但執(zhí)意攔下來:“一會兒餓了再吃,瓅瓅吃了不少了?!?/br> 寧瓅戀戀不舍地放下手:“那togal你吃吧,瓅瓅已經(jīng)飽了?!?/br> 聶郁過來端走她的泡饃碗:“我?guī)湍愠赃@個?!?/br> 寧瓅睜大了眼睛:“郁郁!” 那是她自己親手一點(diǎn)一點(diǎn)掰的!她還特地留著肚子準(zhǔn)備吃呢! 聶郁跟她講道理:“你已經(jīng)吃了很多了,你這頓吃的mama能吃三天了?!?/br> “瓅瓅又沒有浪費(fèi)!你們過分,都不給孩子吃飽飯!”寧瓅覺得自己要鬧了,眼淚花花說來就來,“mama!郁郁搶我的飯!我自己掰的饃!” 大人們大笑。 寧昭同看了閨女一眼:“還沒吃飽?。俊?/br> 寧瓅委屈死了:“我還在長身體,多吃點(diǎn)怎么了!” 大人們又笑,陳承平樂得肩膀都在抖。聶巧云把熱湯加上,聽到這話,連忙打圓場:“娃吃得下就讓她吃,啥社會了,哪能不讓娃吃飽。” 寧瓅附和:“就是就是,還是四姑奶奶講道理!” 聶巧云一愣。 還真是郁郁的孩子啊。 蘇笙看向?qū)幷淹?,寧昭同捏了下閨女的臉:“那么機(jī)靈,第一次見的親戚都能叫出來。” 親戚。 聶渡云和蘇笙對視一眼,心里有數(shù)了。 “那當(dāng)然,瓅瓅可是很厲害的,”寧瓅得意,然后起身,蹭到聶郁身邊,“你不能全部拿走,我可以分你一半?!?/br> 聶郁無奈:“寶貝,你真的吃得很多了,一會兒會難受的?!?/br> 寧瓅眼巴巴的:“那我只吃一小半!” 寧昭同看著,有點(diǎn)感嘆:“這是晉景公投胎嗎,這么饞碳水?!?/br> 韓非差點(diǎn)一口水噴出來。 “同同!” 哪兒有這么說自己閨女的! 寧昭同嘿嘿一笑,舉了一下手里的秋葵干:“隨口一說,開玩笑呢。” 整個午飯時間,老大家沒有一個人理會自己和老二,聶老三有點(diǎn)罵不動了,回房間啃了兩個蛋饃。 吃完飯,大家都有點(diǎn)困,便在檐下待著閑聊。主人家在廚房洗碗,寧昭同和四個老的坐在略遠(yuǎn)的地方,聊了一下現(xiàn)在的情況。 “爸爸mama,原來那個計劃說出去本來也不好聽,現(xiàn)在過了明路了,咱們干脆換個法子,”寧昭同靠著火盆,跟蘇笙說,“四姑家這個態(tài)度,我們可以看看,能不能把她們拉攏過來。這樣兩票對兩票,二叔三叔理又站不住,再爭取村里的支持,應(yīng)該問題不大?!?/br> 聶渡云苦笑了一下,小聲道:“老四是個心好的,就算圖點(diǎn)什么,這世上誰不圖什么?但在這村里,按老規(guī)矩,一個閨女是說不上話的。” “那您還是大哥呢,他們要講老規(guī)矩,根本就沒資格跟您叫板?!?/br> “同同,其實家里人都好說,老二老三那兩個兒子都是立不起來的,我不怕他們跟我叫板,”聶渡云嘆了口氣,“就怕他們把族里的人叫過來?!?/br> “……忘了這茬,”寧昭同吸了一口冷氣,“族里威嚴(yán)大嗎?” 聶渡云搖頭:“他們就算把我除族我都不怕,我只是怕鬧得太大,郁郁臉上不好看。” 臉上不好看。 寧昭同明白了,想了想:“爸爸,我懂您的意思了。但這情況,二叔三叔肯定是要請族里人過來的,族里人念著郁郁,估計不會同意您遷墳。” 蘇笙壓低聲音罵了一句:“這群老不死的,每次一見都跟吸血鬼似的!” 聶渡云嘆了一聲,崔青松勸了兩句。 “爸爸,要我說,既然咱們不好撕破臉,干脆把面子功夫做得完美無缺,”寧昭同也不賣關(guān)子,直接建議,“他們想沾郁郁的光,咱們沒道理束手束腳的。跟族里人說林織羽找了個好地方,比現(xiàn)在的好,說兩句好話哄著族里同意了再說?!?/br> 聶渡云和蘇笙對視一眼,琢磨了片刻,蘇笙小聲道:“那以后不就更麻煩了。這群人可不講究,跟狗皮膏藥似的,到時候肯定理直氣壯讓郁郁照顧。找了工作還嫌不滿意,挑三揀四,可不是一回兩回了?!?/br> 吳琴這下子共情了:“這是,升米恩斗米仇,想幫人也得挑什么人,別養(yǎng)出一窩子白眼狼!” 寧昭同一笑,拍了拍蘇笙的手背:“mama,那就更好解決了,死皮賴臉我們不會,狐假虎威還能不會嗎?” 聶渡云一愣,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了:“他……不會生氣吧?” 蘇笙也有顧慮:“這樣合適嗎?” “合適,他能生什么氣,大不了我少罵他兩句,”說到這里,寧昭同又開始頭疼了,起身,“正巧,我還有個電話沒給他們打。爸爸mama,你們考慮下,要是能行,我們就提早安排,在這邊住幾天?!?/br> “同同你先去吧,我們商量一下。” “好,我把郁郁也叫過來?!?/br> 讓家里人騰了個角落出來,寧昭同把自己伸展在搖椅里,看著檐外細(xì)細(xì)的雪,撥出了電話。 那邊兩聲就接起來了,聽混響是在辦公室里:“難得,你能主動跟我打電話。” “你給我打太勤了,沒那么多話聊,”她把腿迭起來,“吃過了嗎?” “吃過了。今天在哪里?”沉平莛對郭源之示意了一下,讓他把這份文件送下去。 “聶郁老家。不扯了,有正事。” “說吧?!?/br> “我能罵你嗎?” “……罵我?”沉平莛都愣了一下,又笑,“那要每天都罵才算正事?!?/br> “少來,我倒是想罵魯妍,怕她明兒就往外傳消息,說我一個當(dāng)小妾的欺負(fù)到她這個正妻頭上了,”寧昭同沒什么好氣,結(jié)果說著說著自己樂了,“你先說,你站誰?!?/br> 沉平莛眉眼都軟下來,帶著點(diǎn)笑意,反問道:“魯妍是誰?” “……破壞咱倆感情的兇手!”寧昭同撲哧一聲,坐起來,“我跟你說下情況,魯妍這人做事兒是真不夠講究,煩死我了?!?/br> 寧昭同簡潔地說了下情況,沉平莛聽得眉頭微微一蹙,又很快舒展:“她動任安和,一是看看任安和到底有多少分量,二是試探我對她能忍到什么地步。” “但我明說了不想摻和,她還想要我承她的情,算盤珠子都蹦我臉上了,拿我當(dāng)什么呢?”寧昭同罵罵咧咧,“我讓任安和趕緊退休。人家不貪污不受賄的,這個歲數(shù)落了個涉毒的名聲,以后回山東祭祖都進(jìn)不了家門……” 這回沉平莛沒有理會她有意的插科打諢:“你做得很好。這件事我會處理?!?/br> 她不滿:“不準(zhǔn)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我給你打工是吧張嘴夸我做得很好!” 他又怔了一下,而后捏著鼻梁輕笑:“好,錯了,以后肯定不犯了?!?/br> 她心滿意足,轉(zhuǎn)了話題:“這兩天睡得怎么樣?” 他把手機(jī)架到一旁,一邊看文獻(xiàn)一邊和她閑聊:“還好,昨晚上醒了一回。” “我醒了五六回?!?/br> “有空補(bǔ)一補(bǔ)覺。床鋪不舒服嗎?” “跟林織羽一起睡的,這人踹被子,把我凍醒好幾回?!?/br> “那今天不挨著他睡了?!?/br> “好,要抑制這種不正之風(fēng)?!?/br> …… 寧昭同掛掉電話,躺回椅子里,片刻后,一個腦袋探過來,陰影鋪天蓋地。 她抬手,摸了一下聶郁的下巴:“宋真貞是誰?” 聶郁怔了一下:“啊,宿舍對面的鄰居,一位女將軍。我?guī)е|瓅去見過她,你可能不認(rèn)識。她怎么了?” “……也沒什么,”寧昭同翻了下身,“事情有點(diǎn)復(fù)雜,我現(xiàn)在不想復(fù)述,好累?!?/br> 聶郁坐到她身邊來,溫柔地摸了摸她的頭發(fā):“那就休息一下?!?/br> “爸媽決定了嗎?” “嗯,在這邊待兩天,等族里人過來?!?/br> “那就好,”她困倦地打了個哈欠,“好冷啊,有種很熟悉的感覺?!?/br> “什么感覺?” “當(dāng)年過年不上班的時候,我也是這么窩在昭然殿里犯困,吹著迎面風(fēng),看外面細(xì)細(xì)地落雪?!?/br> 聶郁心頭發(fā)軟:“沒人陪著嗎?” “……有,”她撲哧一聲,“潛月就在我手邊,陪著我發(fā)呆?!?/br> 他無奈地看她一眼,倒不生氣,握過她的手,乖乖道:“那現(xiàn)在該我陪著你發(fā)呆了?!?/br> 當(dāng)晚,林織羽要窒息了。 他覺得陛下可能被八爪魚一類的邪惡生物附體了,否則怎么會這么纏著他,甚至他幾次下狠心推開她,她很快又雙手雙腳摟上來了。 寧昭同困得要死,哼哼唧唧的:“不許推了,我困?!?/br> “別這樣摟著?!?/br> “要,不然你踹被子?!?/br> “……” 林織羽沉默了。 算了,慣著吧,魂魄都送她了,一點(diǎn)睡眠算什么。 他不動了,寧昭同香甜地睡了過去,一夜好夢。 織羽好暖,織羽好香,貼貼! 第二天寧昭同起床,神清氣爽,大卜跟在后面,面色陰沉得像背后靈。 韓璟困惑,問她:“你吸他精氣了?” “?”寧昭同笑罵,“說什么呢!” “沒事,什么時候來吸吸我,我比他精力好!” “差不多得了,”她踹了韓璟一腳,“一會兒要是打架記得機(jī)靈點(diǎn)兒,保護(hù)好爸爸mama?!?/br> 聶家這事兒,有族里參與,解決得相當(dāng)順利。 只是不是聶老二聶老三想象的那個方向。 族長說挑個時間起靈,聶渡云不想夜長夢多,只說家里人沒空,而且風(fēng)水先生就在這里。林織羽一般往外給自己的人設(shè)是絕不說謊,但他也可以不說話,一張臉擺出來靜靜地看著族長,族長心驚rou跳地把異議憋了回去。 這是哪方神通,看著就不像人?。?/br> 于是第三天,聶郁爺爺遷墳的事就搞定了。 寧瓅在人群里上躥下跳,家里人也沒管,畢竟她以后估計少不了見死人,不怕才好。 情結(jié)束,聶渡云也沒讓幾個弟弟meimei湊錢,主動給族長和幾位長輩送了辛苦費(fèi)。 摸了厚度,族長神情緩和不少,心說當(dāng)年老大被趕出去的時候自己應(yīng)該來說兩句公道話,憑他這性子不會虧待族里,結(jié)個善緣多好。 當(dāng)然,主角其實是聶郁。不過這小子當(dāng)年面團(tuán)兒似的好脾氣,現(xiàn)在對著人卻只是不變的淡笑,說不上不友善,但看久了覺得冷冰冰的。 族長有種熱臉貼冷屁股的感覺,訕訕的。 聶郁那老婆就不用說了,都沒正眼看過人。 其他人…… 族長收回打量的視線,心說明年得讓聶郁回老宅一趟,跪跪祠堂,免得對祖宗孝心不誠。到時候可以考慮把他老婆也寫上族譜,這么大體面,聶郁總得多給幾分面子,提攜提攜族里的小輩。 不過這小子混得是真不錯啊,四十歲就少將了,還不得五十歲之前就升中將? 他們老聶家上回出那么牛逼的人還是聶榮臻,而且人家重慶人,跟自己這支挨不上邊。 族長在這兒胡思亂想,聶渡云準(zhǔn)備告別了。聶巧云留他們多住幾天,蘇笙給她塞了個信封,說家里還有事。 細(xì)雪里一送幾里,聶巧云和兩個姑娘都挺不舍的。聶渡云寬慰了幾句,仍免不了依依不舍的告別場景。 一家人當(dāng)晚八點(diǎn)半才到咸陽,回家好好睡了一覺。第二天寧昭同被鬧鐘吵醒,推了一下聶郁讓他趕緊關(guān)了,聶郁按掉鈴聲,把她緊緊摟在懷里。 “熱,放手,”她把臉埋進(jìn)他胸前,迷迷糊糊的,“你為什么是香的……” “因為你喜歡我,所以聞起來是香的,”聶郁含笑,聲音里已經(jīng)沒有什么倦意了,“同同也很香。” 她啃了一口他的胸?。骸白∽?,我要睡覺。” “好,同同睡覺?!?/br> “我說了我要睡覺,”她不滿,“你摸我屁股干什么?” “因為你咬我,”他一下子翻起來,把她壓到身下,埋到她胸前,“我要咬回來,不然不公平?!?/br> 十一點(diǎn),寧昭同頂著一頭亂得不可思議的毛出來,跟著聶郁坐車朝午飯的地方去。 沒辦法,現(xiàn)在寧家是個大家族,蘇笙手底下三套房子,住是沒問題,但硬是找不出一個能擺下兩桌子菜的客廳。 一進(jìn)門就聽見崔青松高談闊論,說西安和咸陽的地緣干系,崔喬在旁邊似笑非笑地拆自己老爹的臺,聶渡云被崔喬逗得笑個不停。到最后崔青松受不了了,隔著妻子,抬著巴掌要揍兒子:“臭小子給我住嘴!” 崔喬立馬噤聲,而后起身,笑著迎了上來:“昨晚休息得怎么樣?” 他這么笑著有點(diǎn)招人,寧昭同抬手抱了他一下,還吸貓一樣在他耳畔吸了一口:“還行。哥哥你包袱好重,家里人吃飯還噴個香水?!?/br> 哥哥? 聶郁立馬看過來,目光掃過崔喬的眉心。 崔喬覺得后背涼颼颼的,連忙推開她,邀著她往里走:“我媽念叨你一早上了,問你是跟蘇姨她們回云南,還是有什么其他安排?!?/br> 寧昭同直接占了崔喬的位置,朝著吳琴,雖然一聲“媽”還叫不出來,但說話已經(jīng)很隨意了:“來之前到底出什么事了???我看你氣得夠嗆,問崔喬他也不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