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4連工資卡都不是自己保管的?
憑心而論,招瑜是個很有魅力的女人。 大眼睛紅唇波浪卷發(fā),一張攻擊性很強的漂亮臉蛋,身材也很好。就算不談外貌,招瑜性格利落,做事干練,說話潑辣,三十歲出頭就成了律所里刑訴領域的金牌律師,在國內都小有名氣,能力也是沒得說的。 崔喬拿著一堆單據回身,一進門,招瑜的聲音就傳了出來:“我看過你拍的《夢中人》,當時賺了老娘不少眼淚。媽的,你那么漂亮,怎么眼光那么差,就看上崔喬了呢?” “?” 崔喬忍著怒氣,眉眼里凝著薄薄冰霜,把繳費單據扔招瑜被子上:“預交了一萬,出院還我。” “哎,說什么呢,”寧昭同輕輕推他一下,“不會說話就出去待著。小質也快到了,去樓下接她一下。” 崔喬有點憋氣,含憂帶怨地看寧昭同一眼,還真回頭走了。 “這么大年紀了還不懂事兒,”寧昭同念叨了一句,收回目光,對招瑜道,“警方這邊我們去對接,你是做刑辯的,肯定比我們清楚要怎么說,我就不多話了?!?/br> 招瑜被逗樂了:“你很了解我?” 寧昭同挑眉:“我了解你,不方便吧?” “怎么說,介意我是他前妻?” “我以為你的意思是,我介意他是你前夫。” 招瑜大笑:“你這人,怎么第一次見面就揭人短——你怎么知道的?” 寧昭同給她接了杯水,坐到陪床上:“你知道小質也喜歡女孩子嗎?” 招瑜一聽就明白了,笑意斂了斂:“我沒有給孩子做好榜樣?!?/br> “你是光說性向這個問題,還是說,”寧昭同頓了頓,“你讓崔喬當同夫的問題?” 招瑜被那個詞稍稍刺了一下:“……我知道,是我做錯了。” 寧昭同嗯了一聲。 “但我不能讓我愛人再等著了,”招瑜聲音放低了些,“她精神狀態(tài)很不好,這幾年才稍微好一點……所以,我也不是為了你們才這么做。我不喜歡別人威脅我,更不想再跟崔喬扯上關系?!?/br> “好,那我把崔喬送回去,你這件事我來處理,”寧昭同應下,“你愛人那邊,要給她打個電話嗎?” 招瑜神色緩了一些:“再晚一點。我們沒有住在一起,我一般晚上十點左右會打電話,哄她睡覺?!?/br> “好,到時候我提醒你。需要回避一下小質嗎?” “不用,孩子估計已經看出來了……正好趁著這個機會,挑明了,我跟她聊一聊。” “好?!?/br> 又是一個“好”字,語調近乎溫柔。 招瑜看了她一會兒。 寧昭同也不年輕了,臉上歲月的紋路自然地蔓延開,但眉間舒展,眼神明凈,讓人覺得她就算八十歲,也該是個從容不迫的美人。 招瑜想了想,道:“我聽過很多關于你的傳聞?!?/br> 寧昭同正在回消息,只留給她上半張臉,長長的睫毛黑得濃烈:“哪一種?跟很多男人牽扯不清嗎?” “是。別人這么說你,你生氣嗎?” “不生氣啊,”尾音微微揚起來,“雖然我是有很多男人,但絕大部分都牽扯清了,他們胡說八道,所以不生氣?!?/br> 招瑜聽笑了:“牽扯清了是什么意思,分得很干凈?” “分?”這下寧昭同抬頭了,“心里可以沒男人,但身邊不行?!?/br> “……什么意思?” “情人這個身份也清楚啊,”寧昭同解釋,“成年人了,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業(yè)要忙。一年見個幾面的情分,總不能要求我給他們一個名分吧?當然,我還是往家里撿過幾個的?!?/br> “……” 招瑜大為震撼:“他、他們?他們彼此都知道嗎?” “那當然,大家都是正經交往,開放關系,又不是偷情,”說到這里,寧昭同頓了一下,訂正道,“跟崔喬可能算,他一般不回家。” “咳!” 一聲劇烈的咳嗽從門外響起。 寧昭同不滿:“有沒有人管管,怎么還有人聽墻角的。” 這醫(yī)院病房的隔音也太差了,崔喬過來把門按上,坐回去繼續(xù)生氣。 招瑜笑得花枝亂顫,笑到一半實在是忍不住疼,哎喲哎喲叫了兩聲:“別逗我笑!” “好好好,都怪我,”寧昭同認錯,“我跟你說下那個死人的底細吧。” 招瑜一聽,嚴肅了一點:“他說他們跟你有仇?!?/br> “聽夫人描述的,感覺應該是孟,”陳碧渠端起一杯guntang的美式,今晚估計是要通宵了,“他幾次發(fā)難都被沉彈壓住了,改革方案又剛發(fā)下來,正是沉名望最盛的時候。兩會沒幾天了,沉還把他留著,他肯定有僥幸心理,覺得有魚死網破的資本?!?/br> 寧昭同嗯了一聲:“我剛把念念叫回家了,張肅也在,你自己小心。” “諾,不過我一直藏得很好,夫人不必憂心,”陳碧渠頓了頓,“還有一事……夫人遣去保護成夫人的那支隊伍,前些天實則也發(fā)現(xiàn)過一些端倪,只是陳隊長讓我稍安勿躁,或是有些引蛇出洞的考慮。只是夫人將成夫人喚回去了,他們才沒有發(fā)難?!?/br> 寧昭同愣了一下:“啊?” “夫人切莫怪責陳隊長,成夫人不會有礙?!?/br> “我怎么可能為了成嬌罵老陳,”她笑了一下,“既然是這樣,我得先安排一下,找柳永丞要幾個人。先掛了,你早點休息?!?/br> “夫人去吧,”陳碧渠笑,“我今晚有個案子,可能要晚一些?!?/br> “心疼你,盡量休息好?!?/br> “夫人再見?!?/br> “再見?!?/br> 崔喬看過來:“回家里休息休息吧?” “不急,咱們現(xiàn)在不是很安全,”她頓了頓,“哎,今晚家里可能得多收留幾個人了,醫(yī)院這邊也得派人守著。” 柳永丞現(xiàn)在是湖北省委的副書記,接到她的電話,雖有詫異,卻很給面子,說這就派人過去。等招質來了,接手看護的活兒,寧昭同就拎著崔喬告了辭。 寧昭同坐上副駕駛,把車窗降下來一點:“我打個電話?!?/br> 十點半,應該還沒休息,寧昭同拴上安全帶默了一會兒,按下?lián)艹鲦I。 “聽說你在武漢,”沉平莛擦著濕潤的頭發(fā),“出什么事了?” 寧昭同小聲說了一遍情況:“……現(xiàn)在招瑜在醫(yī)院里躺著,那個男人當場就斷氣了,潛月說是孟峽峰的人……” 沉平莛沒太聽明白:“孟峽峰的人要收買崔喬的前妻,讓崔喬的前妻對崔喬下手,是這個意思?” “是?!?/br> “孟峽峰為什么要對崔喬下手?” 她小聲道:“不知道他怎么想的,說報復不像報復,想控制我又好像缺人。先不說這個了,我有一件事,現(xiàn)在我不敢放他去上任,你能不能跟瞿明克說一下?” 瞿明克。 崔喬看著前路,睫毛起伏了一下。 沉平莛知道她心虛的原因,不就是怕他覺得她為崔喬考慮太多。他脫鞋上床,拿起床頭的書,語調輕松到悠揚:“不說會怎么樣?” “不說,不說……也不會怎么樣,那我就只能讓他辭職,把他養(yǎng)起來了,”寧昭同嘆氣,“平莛同志,你連工資卡都不上交,能不能別給家里增加負擔了。” 工資卡。 沉平莛頷首,想了想。 ……這東西在哪里來著。 略覺理虧,沉平莛態(tài)度好了一點:“我讓封遠英找找,下次見面給你?!?/br> “不是吧,連工資卡都不是自己保管的?” “沒有花錢的地方。” “我看你都沒有花錢的意識了?!?/br> …… 親稔的閑聊。 崔喬一路聽著,心里空落落的,放不下去。他覺得應該也不是嫉妒,但的確有些不好受。 再開了十來分鐘,崔喬把車停好,輕拍她一下,小聲道:“下車?!?/br> 寧昭同電話還沒掛,松開安全帶,下車繞出車庫。 小區(qū)是低層小洋房,沒有弄地下停車場,一出來就是綠植茵茵的小道。寧昭同站在路燈下,崔喬鎖了車靠過來,靜靜等著她說完。 寧昭同抱怨:“孟老頭兒跟神經病一樣,這時候不該盤算著跑嗎,這么找我麻煩,也不知道能落著什么好…” “他在國內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跑了什么也帶不出去,”沉平莛翻過一頁,“他也這把年紀了,怕的是抱著跟你魚死網破的心?!?/br> “我估計他就是這么想的?!?/br> “還沒到那個程度。他雖然沒有兒女,兄弟姐妹還有幾個,小輩也不少——”說到這里,一點異樣劃過腦海,沉平莛頓了一下,“他的兄弟姐妹還在國內嗎?” “聽潛月說基本上都轉移了,他那老婆在國內,不算裸官,不過聽說他跟他老婆” “躲開!” “砰!” 一聲巨響,而后是噼里啪啦,玻璃開裂的聲音。 手機落地,悶悶地跳了兩下。 沉平莛心臟猛地漏了一拍,一下子坐起來:“寧昭同?發(fā)生什么情況了?!” “崔喬?崔喬?。。。?!” “寧老師,我覺得你跟這荊楚大地風水犯沖。打小就爹不疼娘不愛,一回來還老出事兒,”喬琢明削完蘋果,遞給寧昭同,“行了,您放寬心,大夫都說了,沒有生命危險。” 關瀚文安慰她:“墜落物的落點在他的小腿上,腦袋和軀干只是被拍了一下,說到底都是皮外傷?!?/br> 寧昭同接過蘋果,勉強笑笑:“又勞煩你們跑一趟,實在過意不去?!?/br> “說了怕您不愛聽,沒勞煩,我們還挺樂!”喬琢明嘿嘿一笑,不看黃偉譴責的眼神,“他跟我們說,人家都圖窮匕見了,咱們做粗暴點兒也沒關系。嘿,憋屈了那么幾年,總算能囂張一回了。” 寧昭同不至于跟喬琢明生氣,但確實聽得有點難受,起身:“我出去透口氣。房卡就在桌上,醫(yī)院門口那個酒店,各位早些回去休息也好?!?/br> “您去吧!”關瀚文應聲,瞪了喬琢明一眼。 醫(yī)院全域禁煙,但廁所里還是飄來濃重的煙味,寧昭同聞得有點焦躁,朝走廊另一面走去。陳碧渠一出來就看見她急匆匆的背影,合上門跟了上去,小聲喚道:“夫人?!?/br> 寧昭同回頭,一見他,鼻腔微微酸了一下:“潛月?!?/br> 他視力好,看到她紅了眼眶,連忙邀著她朝邊上走,把她抱進懷里:“夫人別哭,臣保證這是最后一次了?!?/br> 她本來還能強忍著,一聞到他的氣息,眼淚直接就涌出來了。他心疼得夠嗆,收緊手臂,輕輕拍著她的背脊:“夫人別怕。都怪臣辦事不力,事情拖到今天還沒有解決……” “不是、潛月……不是……”她泣不成聲,“明明是我一個、人的事,卻總讓你們、被連累……” 陳碧渠抿了一下嘴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怎么能說連累。 “同同!” 寧昭同一驚,連忙從他懷里退出來。 “同同,”崔青松又叫了一聲,中氣有點不足,“同同,今天這個,啊,你——” 崔青松一愣:“啊,同同,怎么哭成這樣?” 寧昭同含著一眶眼淚:“崔叔叔……崔喬他、他把我推開了,我……” “丫頭,別哭了,他是哥哥,救你是應該的,”崔青松神情軟了些,走過來,安撫地拍拍她的肩頭,“還好你沒事,不然不僅家里人要瘋了,你吳姨得拿板凳抽小喬一頓?!?/br> 家里人,不僅。 讀出言下預設,寧昭同一下子哭得特別厲害,抱住崔青松的手臂:“您、就是家里人,您就是、我爸……” 崔青松愕然。 您就是我爸。 同同……他忍不住眉眼一軟,拍了拍她的背脊。 三月,兩會開完,沉平莛順利連任,沒有半點水花。 但幾乎就在同一天,中紀委通報,決定對剛從政治局常委位置上退下來的孟峽峰啟動調查。 “私仇?”劉蒙問沉平莛,眉眼里多了不少風霜沉淀的痕跡,“這么急,對你名聲不好?!?/br> “如果我說,我是出于公心,你信嗎?”沉平莛笑,示意了一旁的陳碧渠,“案子已經給你查好了,大功一件,算是慶你高升?!?/br> 這話由沉平莛開口,多少有點諷刺意味,但劉蒙自知早已沒有不忿的資格,便應了聲:“那我加班去?!?/br> “不急,”沉平莛把他叫下來,告訴他,“用你,是我夫人提的建議?!?/br> 劉蒙怔了一下,而后蹙眉,一道豎痕。 “我不求你領她的恩,”沉平莛將一份文件交給他,“這可能是她余生最大的執(zhí)念,煩你多上心,算是記她的情?!?/br> 劉蒙抿了一下嘴唇,沒說什么,點頭離開。 新任期的出訪首站選在了美國,說來現(xiàn)任總統(tǒng)先生??怂?博爾格還是個熟人,便是他當時發(fā)話把寧昭同放回來的。希克斯上一屆沒能成功連任,但去年他作為民主黨候選人又被選上來了,如今正是他任期的第二年。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樣的緣分,??怂箤Τ疗杰鹫宫F(xiàn)出了近乎親稔的態(tài)度,會面地點甚至選在了戴維營的山楊屋里,這還是他上任以來第一次這么安排。 兩邊寒暄幾句,第一夫人艾瑪奉上國禮,那是一尊白玉雕成的麒麟,價值不菲,工藝也非常精湛。 沉平莛含笑接過,道謝,又問寧瓅:“瓅瓅知道這是什么嗎?” “是仁獸麒麟,”寧瓅眨著水波瀲滟的大眼睛,“設武備而不為害也,麒麟和白鴿、橄欖枝一樣,象征的是和平?!?/br> 隨行翻譯將意思一一傳達,艾瑪聽完有些驚訝,而后俯身親稔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甜心,你真棒,你叫什么名字?” 寧瓅笑出幾分乖巧,用英語大大方方地回道:“我的名字叫寧瓅,是珍珠光芒的意思?!?/br> 艾瑪只有兩個兒子,是真喜歡這白白凈凈的漂亮小姑娘,蹲下身子摟住她,笑得眼里都是亮晶晶的。 ??怂购戳艘粫海嬖V沉平莛:“你的女兒很聰慧,可愛又漂亮?!?/br> 旁邊隨行的外交部長瞿明克看過來,而沉平莛只是淡淡一笑,沒有糾正,甚至說了句有點黏糊的話:“她是我的小天使?!?/br> 沉平莛的英語和法語都很好,除了公文和嚴肅的外交辭令基本不靠隨行翻譯。此刻一個語調微揚的“cherub”出口,??怂构恍Γ骸笆堑?,我很羨慕你,她真像個小天使。” 有孩子做調劑,周遭的氣氛輕松了許多,沉平莛回了一份蘇繡雙面繡的屏風作為回禮,上面的圖案是不一樣的兩幅水墨雄鷹。 禮物交換完,再寒暄兩句,大人們就該去會議室里干正事了。和國務卿卡洛琳示意了一下,艾瑪領著寧瓅出來,等下了樓甚至把寧瓅抱了起來,笑道:“我應該怎么稱呼你?Lily還是pearls?” “都可以,夫人,”寧瓅扒著艾瑪?shù)募珙^,不好意思地請求,“你可以把我放下來嗎?我已經長大了?!?/br> 好歹也是快十歲的小姑娘了,艾瑪抱著確實有點累,巴澤爾見狀上來接了一把,把寧瓅放到地上就退到了一邊。 艾瑪早就注意到這位跟隨中國代表團一起來的歐美面孔了,微笑道:“你好。” 巴澤爾雙腿一并行了個利落的軍禮,金燦燦的馬尾隨著動作跳動了一下:“夫人,前美國海軍海豹突擊隊士官長巴澤爾.穆勒向你致敬!” “哦,”艾瑪有點驚訝,“你曾經在海豹突擊隊服役?” “是的夫人!” “你現(xiàn)在居住在中國嗎?” “是的夫人!” “是的,夫人,”寧瓅笑出一點狡黠,拉了一下巴澤爾,“巴澤爾想要追求我的mama?!?/br> “……瓅瓅?!?/br> 他其實已經在嘗試放棄了! “追求你的mama?”艾瑪更驚訝了,都有點反應不過來,往樓上看看又看看巴澤爾,最后艱難道,“哦……巴澤爾,我為你的勇氣感到驕傲……沒有關系,你和沉主席是平等的,在這個意義上……我會為你加油的?!?/br> 巴澤爾還能說啥,只能繼續(xù)嚴肅答道:“謝謝你夫人!” “甜心,我的孩子們都不在美國,不能陪你玩了,”艾瑪帶著寧瓅朝內廳走,“你平時喜歡做什么?” 寧瓅一一回答,巴澤爾在后面默默覺得,不在才是好事。 你那大兒子都三十多了,能陪瓅瓅玩錘子,何況他還曾經被指控戀童。 思緒到這里,巴澤爾愣了一下。 不行,回美國了,要少說錘子兩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