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不知道方青蒔在等什么，怎么知道時機(jī)成熟不成熟??？

    “馮忠應(yīng)該會很快到鹿武縣了，這幾日讓兄弟們上注意點(diǎn)兒往鹿武縣去的馬車，多地發(fā)病，只能愈演愈烈，要勞煩秦大哥帶著人，護(hù)著我兄長和山寨里那些年輕的郎中們下山行醫(yī)治病了，地點(diǎn)就在大安鏢行，那邊地方足夠，草藥的話，靠山村的人會運(yùn)送過去的?！狈角嗌P說。

    秦遠(yuǎn)峰微微挑眉：“不是要做糧食買賣嗎？難道時機(jī)還不對嗎？”

    “還差一點(diǎn)點(diǎn)兒火候，等馮忠到了，我會帶著秦大哥一起去談這筆買賣的。畢竟出錢最多的是山寨，我只拿自己能拿的一點(diǎn)點(diǎn)兒蠅頭小利就好?！狈角嗌P說。

    秦遠(yuǎn)峰笑了笑沒說什么，方青蒔的拎得清是少有的聰明人，話都說明白了，都不多做計較，才是長久相處之道。

    等秦遠(yuǎn)峰出去安排下山治病的事情了，方青蒔才抬頭看外面耀目的陽光，洪水過后的秋老虎格外兇猛，這烈日炎炎的日子持續(xù)了月余，連秋風(fēng)都起不來了似的，再這么熱下去，只能會讓情況越來越壞啊。

    “東家?！倍纬傻录贝掖业倪M(jìn)了院子，擦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水，來到窗外站定：“打聽出來了，鹿武縣如今米糠都要三百文一斗了，根本沒人吃得起！”段成德啐了一口：“鳳嶺山上都是人，快被挖禿了，咋辦??？”

    方青蒔緩緩地吸了口氣，這才一個多月的時間，往后的日子更難熬！

    第151章 拿捏

    山寨這些日子收回來了不少鐵器，從破了的鐵鍋到犁鏵、銹跡斑斑的鐵刀，這些看似破爛的東西都送到了后山，趙太昌帶著鐵匠在后山把這些都熔煉成了精鐵疙瘩，再偽裝好裝車，陸續(xù)往南蠻運(yùn)送。

    這些事情方青蒔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其實(shí)，打從祝橫山帶著祝玉紅幾個人離開青瓦寨后，自己頂著大當(dāng)家的名頭，走的路可是兩條不相干的路，方青蒔非常清楚，這種事情只能是躲不掉的時候硬著頭皮也得上，可不是自告奮勇往上沖的時候。

    而她的承諾一直都記在心里，該做的事情一定都會做好，這也就對得起祝橫山把青瓦寨托付給自己的心意了。

    馮忠到了的消息是山下的兄弟們送上來的。

    方青蒔帶著段成德幾個人下山，前后腳跟馮忠同時到了鹿武縣。

    鹿武縣有一個東升糧鋪，馮忠就去東升糧鋪了。

    方青蒔并不著急，在香鋪里幫忙，這些日子鹿武縣的百姓都會一大早跑來香鋪這邊排隊。因?yàn)槟苊赓M(fèi)拿到凈宅的香料，雖說不知道效果如何，可香鋪白給哪里能不拿，一時有效呢？

    再者，鹿武縣里的雖然遭災(zāi)也很嚴(yán)重，可發(fā)病的人還很少，周邊百姓越來越多，讓縣里的百姓也都慌了神兒，可小小鹿武縣里住著的人，又能有什么法子？只能是事到臨頭挺著，沒病倒的時候等著，吃喝都快斷了的時候，他們連逃荒的勇氣都沒有，往哪里逃？外面還不如縣城里呢。

    唐絮芳的能耐慢慢的展露出來了，雖說免費(fèi)給香料，可但凡來領(lǐng)取香料的人都會寫在名冊上，并且重復(fù)多次來領(lǐng)取的人，一律不給。

    聽著不難，但真正做起來可不容易，這需要絕對的好記性和好眼力。

    方青蒔不著急，馮忠可挺著急的，因?yàn)樗部吹侥切┑貌〉娜肆?。雖然他不確定是不是時疫，可能早點(diǎn)兒回去京城是好的，買賣做成立刻就走，是他心里拿定了的主意。

    在東升糧鋪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就去大安鏢行了。

    大安鏢行的匾額掛著，但門口排隊的卻是看病的人，這讓馮忠心里頭就打了個突突，生怕白跑了一趟。

    他剛出現(xiàn)在鏢行門口，段成德就急匆匆的迎出來了，老遠(yuǎn)的抱拳帶笑：“馮大哥！”

    馮忠抱拳還禮：“段老弟，好久不見了?！?/br>
    “就盼著您來呢，您往這里一站，那就是咱們的財神爺，快里面請！”段成德請馮忠往鏢行里來。

    進(jìn)了大安鏢行，馮忠都納悶了，看著靠東墻邊上熬藥的一排爐子，正屋大門敞開，里面坐著的郎中都有十來個，小小鹿武縣竟有這么大的陣仗？

    從耳房穿過，到了后院。

    后院地方比前院寬敞，東邊是一溜房屋，西邊是涼棚，涼棚里放著的是馬車，鏢行的馬廄不在這院子里，馮忠看了眼后院的大門，足夠大，看來馬廄在后頭。

    到底是鹿武縣這等地方，要是在京城，就這么大的一處地方可都要很多銀子呢。

    東廂房里，馮忠見到了帶著幕籬的方青蒔。不過他沒在意，注意力被端坐在椅子上的秦遠(yuǎn)峰吸引了，他以為方青蒔是秦遠(yuǎn)峰的人。因?yàn)榉角嗌P站著，并且站在秦遠(yuǎn)峰身后。

    落座后，段成德給馮忠倒茶，也站在了一旁。

    秦遠(yuǎn)峰看馮忠兩眼，問：“馮掌柜一路可辛苦？”

    “還好，還好?！瘪T忠摸不準(zhǔn)對方什么路數(shù)，笑呵呵的應(yīng)付了一句。

    秦遠(yuǎn)峰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京城到這里路途不近，當(dāng)是很辛苦的，這也足以讓某知道馮掌柜的誠意，既然坐下來談，盡可放開談?！?/br>
    說著，站起來了，側(cè)身看了眼方青蒔。

    方青蒔往前兩步坐下來，隔著幕籬對馮忠微微頷首：“馮掌柜，咱們開門見山，清河府到?jīng)芎痈材苷{(diào)動的糧食，有多少收多少，價格不是問題，有上次合作的先例在，必是雙贏，您說呢？”

    馮忠還以為要跟自己談買賣的是穿著玄色長袍的男子，沒想到打了個照面兒而已，竟是個年輕姑娘跟自己談這么大的買賣，略微頓了一下，笑了：“這位姑娘，做買賣講究個因時而動，實(shí)不相瞞，這一路過來馮某也仔細(xì)看過了，這糧價可是要起來了。”

    “確實(shí)。”方青蒔點(diǎn)頭。

    馮忠以為她還會說點(diǎn)兒什么，結(jié)果等了半天，竟沒有再說話的意思，他只能再開口說：“所以，咱們這價格也不能太低了，之前的價格我沒辦法平賬?！?/br>
    方青蒔打量著馮忠，這個人容貌普通，是那種只要換上一身粗布衣衫丟到人群里都非常不顯眼的人。但鷹鉤鼻子和眼睛里透出的精明讓人不能小覷，敢在晉王眼皮子底下做這事兒的人，本身就是個狠茬兒。

    大戶人家的規(guī)矩到底多嚴(yán)苛，方青蒔是很清楚的。除了貪婪的心思作怪外，馮忠必定是在為以后做打算。

    想到這里，方青蒔說：“馮掌柜，賬目上的事情必定不會讓你為難。既是用這樣的法子談買賣，也肯定是想要都多賺點(diǎn)兒，涇河府那邊如果要很多糧食的話，這里面能讓馮掌柜平賬的機(jī)會可就太多了?！?/br>
    聽到這話，馮忠心里就一哆嗦，不敢相信的看著方青蒔，幕籬讓方青蒔的容貌模糊不清，他想著王爺交給自己的密信，只覺得后背都發(fā)涼，周玉儒求救晉王，要的就是糧食。

    這樣的秘密，眼前的女子是怎么知道的？再者這說話的聲調(diào)絕對是個年輕的姑娘，難道說這都是面上的假象？背后還有高人？

    方青蒔從馮忠的臉色變化上，也能猜到幾分他的心思，便再次沉默下去，不肯多說一個字了。

    聰明人一點(diǎn)就透，顯然馮忠也是聰明人，他知道自己求財，平賬這事兒對家可不會管，做這種不能擺在明面上的買賣，那就是各自把自己的尾巴收好了，銀貨兩訖，各求所得。

    緩緩地吸了口氣，馮忠問：“不知道這位姑娘，你能要多少糧食？什么成色？如何交易呢？”

    第152章 一雙眼睛可真毒！

    方青蒔淡淡的說：“是糧就要，多少都要，價格就按照頭一遭合作的來，馮掌柜的盡可放心。既是買賣，我也絕不會虧待你，再者一回生兩回熟，買賣談成了，往后咱們就是自己人?！?/br>
    馮忠這輩子做夢都想不到，自己竟然會被一個小姑娘拿捏的死死的。特別是最后這一句自己人，讓他非常動心。

    他求財不假，但有錢沒命花的事情見到的多了，自己可不想一家人落到那步田地，看不清對方的路數(shù)。但這有多少就敢要多少的底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拿得出來的，要知道天下糧倉在朝廷嗎？不！在晉王府！

    最后那么一點(diǎn)點(diǎn)兒的傲氣兒都無影無蹤了，馮忠臉上的笑就有些諂媚，而他從小就是家生子。對于這種表情習(xí)以為常，奴才嘛，有個奴才相不是很正常？

    “姑娘抬舉小人了，既是如此，就按照老規(guī)矩辦，上等糧按中等價，中等糧按下等價，您看行嗎？”馮忠問。

    方青蒔點(diǎn)頭：“這樣最好不過。”

    馮忠趕緊又說：“小人初來乍到，大批量的動用糧食不難，難就難在如何把這些糧食交到姑娘手里，不知道姑娘能不能給小人指一條明路?。俊?/br>
    “能，馮掌柜可以先把能調(diào)動的糧食都寫下來，在那些糧鋪，能調(diào)動多少，什么時候調(diào)動，回頭我們來安排吧?！狈角嗌P說。

    馮忠到這個時候，已經(jīng)完全不想再多動一點(diǎn)點(diǎn)兒心思了，不敢。

    強(qiáng)龍難壓地頭蛇，再者，自己不是強(qiáng)龍，對方這架勢也絕對不是地頭蛇那么簡單，他只管求財，別的都不重要了！

    滿臉陪笑的應(yīng)承下來，躬著身：“姑娘放心，我明日再來，定會都整理好了的?！?/br>
    “送馮掌柜。”方青蒔是一點(diǎn)兒也不拖泥帶水，事情談成了又怎么樣？語調(diào)都還是那副沒什么波動的平淡意味。

    段成德全程看完，心里頭對方青蒔的評價都模糊了，只覺得這不是自己認(rèn)識的東家，高深莫測到他都有些懵。

    送馮忠出去的時候，馮忠還想稍微兒的掙扎一下，小聲問：“段老弟，這位姑娘是什么來頭?。俊?/br>
    “咳咳咳。”段成德立刻清了清嗓子，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壓低聲音：“馮大哥，我和你一樣，頭一遭見到這么個人兒啊?！?/br>
    這下，馮忠更踏實(shí)了，伺機(jī)而動的人多了，盯著晉王府的人多了，這對家顯然只想要糧食，能跟自己一個奴才做買賣，自己怕個屁??？有錢不賺王八蛋！

    看著馮忠被段成德送出去，秦遠(yuǎn)峰摸了摸鼻子，坐在對面看著方青蒔把幕籬摘下來扔到一邊的架勢，忍不住笑了：“大當(dāng)家的，你這一招怕是把馮忠震懾的不輕啊?！?/br>
    “要的就是這效果?！狈角嗌P喝了一盞茶潤喉：“秦大哥，咱們這買賣好做，根子你知道在誰身上嗎？”

    秦遠(yuǎn)峰挑眉：“誰身上？”

    “周玉儒。”方青蒔說。

    秦遠(yuǎn)峰這一口茶噴了出來，趕緊拿出帕子擦嘴角，看著方青蒔：“你是說馮忠是被晉王派出來，解周玉儒燃眉之急的？”

    “嗯，所以馮忠動用糧食的權(quán)限非常大?！狈角嗌P說。

    秦遠(yuǎn)峰眉頭緊鎖的盯著方青蒔：“大當(dāng)家的，你給某交個底兒行不？”

    “嗯？”方青蒔疑惑的看著秦遠(yuǎn)峰：“秦大哥，怎么了？”

    秦遠(yuǎn)峰清了清嗓子：“沒什么，就是大當(dāng)家的啊，你小小年紀(jì)是如何做到如此胸有成竹，又料事如神的？說實(shí)在的，我這么多年最佩服的是軍師，決勝千里之外的本事真是一點(diǎn)兒不含糊，可大當(dāng)家的，你才多大？半年時間就如此大的變化，自己沒感覺出來嗎？”

    方青蒔笑了：“秦大哥，我上次聽曹志榮說過，他說周玉儒是晉王的人。現(xiàn)如今周玉儒想要求救的話，只能是求晉王了，馮忠來的這么快，肯定也有晉王授意的緣故在啊，這不難猜出來吧？”

    秦遠(yuǎn)峰：……

    “明兒馮忠會委托大安鏢行護(hù)送糧食到?jīng)芎痈Z庫，以次從好是他唯一能平賬的法子，我們山里的陳糧可以派上用場。因?yàn)轳T忠肯定拿不出來那么多次等糧，而咱們用陳糧和次等糧給他提供方便，是不是還能再賺一筆？”方青蒔說。

    秦遠(yuǎn)峰徹底服了，要說做買賣和拿捏人心，方青蒔可能是天賦異稟。畢竟這世上有各種各樣的奇才，出一個方青蒔也不用過于大驚小怪。

    把自己勸明白了的秦遠(yuǎn)峰如今只有一個想法，在青瓦寨的事物上，方青蒔說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準(zhǔn)沒錯。

    這邊方青蒔不慌不忙，可忙壞了馮忠。

    如方青蒔猜測的那般，馮忠湊不出來那么多次等糧，想要以次充好中間獲利，還挺難。

    清河府明著的糧鋪，暗地里的莊子都盤了一遍賬目，馮忠還是覺得自己冒的風(fēng)險很大，賺到手里的銀子不夠滿意。

    心里雖然遺憾，可也沒有別的法子。畢竟晉王的勢力大，自己只是個下人，在這天高皇帝遠(yuǎn)的地方可沒足夠的人手可用。再者自己做的事，多一個人知道都多一分危險。

    第二天一大早再來大安鏢行，馮忠的態(tài)度比昨天都更謙卑了不少。

    剛落座，方青蒔便說：“我手里有一些陳糧和一些雜糧，馮掌柜可能用得上?！?/br>
    “姑娘！”馮忠一激動都站起來了，這簡直是及時雨啊！自己正犯愁的事情被一語道破，他第一次不擔(dān)心，反倒是滿心歡喜。

    方青蒔淡淡的說：“馮掌柜成全我，我說過不會虧待馮掌柜的，不如說說吧，這糧食怎么交易。”

    “是，是，姑娘是冰雪聰明的人，小人不說姑娘也一定想到了?！瘪T忠滿臉陪笑：“這事兒想要做成，還需要大安鏢行的兄弟們幫忙才行。不過這事兒不白跑，周玉儒不可能不出押送的腳錢的?！?/br>
    一臉高深莫測坐在旁邊的秦遠(yuǎn)峰抬起手壓了壓額角，心里苦笑，就方青蒔這步步為營，牽著馮忠鼻子走的架勢，他覺得在做買賣這一塊，能在方青蒔跟前撿到便宜的人，幾乎沒有，該說不說，祝大當(dāng)家的一雙眼睛，可真毒啊！

    第153章 摘的是真干凈

    馮忠覺得自己這是出門遇貴人了，銀子賺得太俏了！

    只需要調(diào)配到糧食，余下的對家就能全安排妥當(dāng)，省心！

    東升糧鋪和下面的莊子開始把存儲的糧食都運(yùn)到庫房去，等著大安鏢行過去拉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