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3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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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酈借口腿酸,抱著手爐起身來看,那幾位男子氣度溫儒,舉止清雅,結(jié)伴自靈堂出來,皆面帶悲戚。 跟在最末的那個,十分好奇地環(huán)顧,與魚酈目光相撞,還微笑著斂袖朝她作揖。 魚酈覺得胸口有些悶,喘息艱難。 嵇其羽出來送他們,一轉(zhuǎn)身瞧見魚酈,道:“天氣寒冷,臣領(lǐng)娘子去后院歇息吧?!?/br> 魚酈緊掐著那纏絲銅手爐,指甲扭曲而未察覺,她裝出隨意地問:“他們是誰呀?怎得未穿官袍?!?/br> 嵇其羽道:“他們都是寧相國的徒弟,相國生前曾向官家提及,要薦幾個忠厚可靠的學(xué)生來朝輔佐官家?!?/br> 魚酈默了片刻,頷首:“老相國真是為官家cao碎了心。” 他們一直在寧府留到下午,寧棋酒親自送他們出來,她粉黛未施,面容蒼白寥落,連趙璟都忍不住駐足安慰她。 寧棋酒眼中含淚,姿態(tài)柔軟:“翁翁生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官家,官家若想翁翁安心,一定要多加保重。至于棋酒,我自幼失恃失怙,已習(xí)慣了自立,官家不必?fù)?dān)心。” 她越是這樣說,趙璟越覺她一個孤女可憐,再想起老師生前嘔心瀝血對他所做的安排,倍感愧疚。他道:“老師雖不在了,但還是有朕,還有譚裕,我們系出同門,自當(dāng)互相照應(yīng),你若有什么要求,盡可向朕提出來?!?/br> 寧棋酒拂身:“謝謝官家?!?/br> 她抬眸看向魚酈,面色溫和,柔善可親:“數(shù)日不見,蕭娘子愈發(fā)羸弱,勞您走這一趟,棋酒代翁翁感恩戴德。” 魚酈道:“寧姑娘不要客氣。” 趙璟挽過魚酈的手,也說:“都是一家人,何必這么生分。” 也不知是不是錯覺,魚酈明顯感覺到趙璟說完這句話,寧棋酒暗咬了咬牙,但隨即那淚水便似斷了線的珠子,泣涕零落:“棋酒如今最怕天黑,天黑了這宅邸里靜悄悄的?!?/br> 嵇其羽抿唇看向趙璟,趙璟怔了一下,道:“你若是覺得寂寞,多進(jìn)宮陪陪母后,朕記得在襄州時,她還是挺喜歡你的?!?/br> 譚裕像個愣頭青,也沖寧棋酒道:“要不你晚上來我家吧,我讓你嫂子多炒幾個菜?!?/br> 寧棋酒望著趙璟,所有的柔弱、哀戚若流沙褪去,秀眸中藏著什么,柔婉可人:“不必了,我總要試著習(xí)慣夜晚。” 他們又寒暄了幾句,趙璟起駕回宮,嵇其羽騎馬跟這馬車,沖車窗里的趙璟道:“官家,臣總覺得寧姑娘有些奇怪?!?/br> 趙璟單手舉了道奏疏在看,另一只手摸向魚酈,淡淡道:“你如今倒是出息了,會看姑娘了,朕瞧你們年歲相當(dāng),品貌還算般配,不如成段佳話?!?/br> 嵇其羽握韁的手顫了顫,呵呵笑道:“哪里就般配了?臣就是榆木庸才,怎敢匹配襄州有名的才女。棋酒姑娘也看不上臣啊?!?/br> 趙璟斜乜了他一眼,把窗帷放下。 他歪頭看向魚酈,見她靠在馬車壁上昏昏欲睡,有些失望,但想起寧棋酒的話,仔細(xì)觀察她的臉色,脂粉都掩蓋不住的憔悴疲憊,他問:“你晚上睡不好嗎?” 魚酈早就熬過了夢魘連連的時候,只是有趙璟在,她鮮少有睡沉的時候,好幾夜盯著穹頂,徹夜不眠。 她也不知有什么該擔(dān)憂,只覺如懸在崖上,時時都有可能墜落,摔得滿地碎骨,不得往生。 這種念頭,在今天更加強(qiáng)烈了。 但面對趙璟時,她仍是一片風(fēng)輕:“睡得不好,大約是殿里的熏香太濃了。” 她只是隨口找了個托詞,誰知回去,趙璟立即就讓內(nèi)侍省把龍涎香撤了,往后殿中的香彖只燃清淡的干花粉末。 今年的冬季格外漫長,轉(zhuǎn)過年來,送往禁宮的軍情邸報逐漸變少,有時趙璟批閱奏疏,魚酈在旁瞟了幾眼,看到成王李翼與淮南道廂軍在淮河一帶苦戰(zhàn),漸漸不支。 浩浩蕩蕩的復(fù)國之戰(zhàn),敗局已現(xiàn)。 元月初一,正是趙璟改元天啟的第一天,成王李翼在壽春府登基,自稱平襄帝。 趙璟得到消息時,正在妝臺前為魚酈畫眉,他的手法沉穩(wěn),只淡淡應(yīng)了聲,待驛官離去,他才嗤笑:“跳梁小丑。” 他向淮南道傳旨,務(wù)要活捉李翼。 魚酈瞧著他臉上嗜殺的興奮,無比慶幸,當(dāng)初咬牙救走了被困京中的李氏宗族。 自元月起,魚酈已經(jīng)不能出殿門了,倒不是趙璟限制她的自由,而是立后大典在即,她必須日夜苦背禮規(guī),晚上趙璟回來會檢查。 云藻宮傳來消息,說慕華瀾想見魚酈。 這些日子趙璟心情不錯,只略微蹙了蹙眉,眼見魚酈一臉殷切地望著他,到底還是點了點頭,只不過加了句:“這丫頭瞧著年歲不小,是該放出宮嫁人了?!?/br> 魚酈忙應(yīng)下他,承諾會在大婚前送慕華瀾出宮。 云藻宮陳設(shè)如昨,甚至還因為這里是新后的舊居所,尚宮局格外上心,院中草木井然,同冷宮其他地方的破敗荒涼對比鮮明。 慕華瀾穿了襲桃色夾襖,鄭重從妝篋中拿出一支九色玉海棠花簪。 她壓低聲音道:“這是主上生前命司制打造的,咱們昭鸞臺的姐妹們各有一支。他說我年歲最小,應(yīng)當(dāng)最后出嫁,讓我收好了這些,待你們出嫁時交給你們,算是他這個娘家人的一點心意?!?/br> 花簪自簪根分化出九種顏色,雕琢成枝椏根須,股股相絞纏,最后結(jié)出一朵旖旎綻放的海棠花,花葉婆娑,姿態(tài)甚是優(yōu)雅。 魚酈捧著花簪,久久緘默后,勾唇笑了笑,沖慕華瀾道:“謝謝你。” 慕華瀾伏在她肩頭,悵惘道:“謝主上吧?!?/br> 魚酈摸著她圓鼓鼓的rou臉,哄勸道:“你若是繼續(xù)困在宮里,如何能完成主上的囑托?如今我的終身已定,再也沒有什么可值得cao心的了,你收拾東西,盡快出宮吧?!?/br> 慕華瀾紅了眼眶,嚶嚀:“我不走。” “走?!濒~酈突顯厲色,“我是昭鸞臺尚宮,若你還覺得自己是昭鸞臺的人,就要聽我的?!?/br> 昭鸞臺……遙遠(yuǎn)的像上輩子的事。那里頭的姐妹有官家室女,有奴籍賤民,唯有一點相似,就是親緣疏離,在塵世間無立錐之地。 所以才投入昭鸞臺,掙一條生路,尋一點庇護(hù)。 無奈選擇的地方,最后卻是她們唯一的家,家隨國滅,終究再也回不去了。 慕華瀾扭扭捏捏地答應(yīng),抱著魚酈又哭了一場。 魚酈從云藻宮帶了些釵環(huán)簪頭回去,特意將海棠花簪混在其中。 回到寢殿,趙璟正抱著尋安在哼曲,果不其然要來查看她帶回來的東西。 魚酈緊張地站在一旁看他左右翻看,末了,把那支花簪挑出來,道:“這個倒有些別致,還是你最喜歡的海棠花?!?/br> 自從趙璟登基,這禁宮里的海棠樹都被他下令砍凈了,尚宮局深察圣意,凡織錦釵冠花樣再不見海棠。 魚酈掌心里全是汗,強(qiáng)裝鎮(zhèn)定:“這是從前的舊物,華瀾給我找出來了,我瞧著還算鮮亮,就帶回來了?!?/br> “既是舊物,那就不要了,我再給你打新的,比這個好看,比這個貴重。”趙璟作勢揚起花簪要把它摔了,魚酈慌忙去阻,尖銳的指甲劃破了趙璟的手背,強(qiáng)行把花簪奪回來。 趙璟沒有與她爭搶,抬起自己的手看,手背上一道白色劃痕,沁出些細(xì)小的血珠。 他揚了揚眉。 魚酈將花簪塞進(jìn)袖中,捧起趙璟的手,輕輕道:“抱歉?!?/br> 她從前用劍,早就沒有蓄指甲的習(xí)慣,這些日子趙璟非讓她蓄,哪怕自己的背被她撓得橫七豎八,也要蓄。 他說她如今養(yǎng)尊處優(yōu),不用奔波勞碌,自當(dāng)像旁的世家女,蓄起指甲,穿上闊擺的緞裙,把自己打扮得明艷華貴,才能配上中宮的威儀。 魚酈抽出帕子要給趙璟包扎,趙璟霍得把手抽出來,眉目堅冷,正要說什么,被他擱在床上的尋安突然哭起來。 魚酈十分艱難地抱起他,哄了一會兒,尋安才歪了小腦袋又沉沉睡過去。 趙璟在一旁冷眼看著,輕笑:“這孩子還真向著他的母親,也罷,看在孩子的面子上,這回不與你計較了?!?/br> 作者有話說: 今晚我們科室有聚餐,我九點大概率更不了,我會在凌晨兩三點左右補上,大家可以明早上來看。 第30章 她登上城樓,一躍而下 魚酈低頭不語, 趙璟把手伸向她,她怔了怔,忙用巾帕給他包扎傷口。 “你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包扎到一半, 趙璟忽得開口問。 魚酈不知該如何作答, 只專心系絲絳,她右手使不上勁,系得慢些,額頭上冒出些細(xì)小的汗珠。 趙璟捏著她的下巴, 看入她的眼睛,“我問你話呢,回話?!?/br> “我并沒有哪里不滿意?!濒~酈看看床上酣睡的尋安,“這只是一支花簪,是我的舊物,我想將它留在身邊, 僅此而已。”她道:“有思, 你總說我是你的妻, 不是你的奴才,那做妻子的想留一支花簪在身邊都不行嗎?” 趙璟叫她噎了一下, 半晌沒說話。 魚酈給他包扎完,又去看尋安,這孩子不知何時醒了, 正自己踢腿玩兒。他剛剛六個月, 眉目舒展開,很像魚酈,桃花眸柔膩澄凈, 無愁無緒, 唯有這點不像她。 她把尋安抱起來, 將他的小腦袋扣在懷中,心道:不管怎么樣,母親一定會保護(hù)你的。 許是她面上惆悵太深,抱著個孩子蜷縮在床幃邊,凄涼得像一對孤兒寡母。 趙璟胸膛里憋著口氣,劈手從她懷里將孩子奪過,攏在胸前輕哄,那孩子沒心沒肺,被哄得咯吱咯吱笑。 趙璟將他高高舉起,瞧著他秀逸稚嫩的面龐,一時有些恍惚,他竟有個這么大的兒子,遙想當(dāng)初被父母丟進(jìn)京中為質(zhì),好像還是昨天的事情。 一眨眼,他連孩子都有了。 想起往事,趙璟的心不禁柔軟,他看向魚酈,放輕緩了聲音:“窈窈,我們一家人能將日子過好吧?!?/br> 他總是這樣,每回發(fā)完脾氣總是先低頭哄人,可過段時間,仍舊是那副不可理喻的狷狂模樣。 他的身上已半點不見少年時的溫柔善良,滿是帝王的剛愎多疑,喜怒無常。 魚酈對有思可以說實話,可對著官家,卻只有勾勾唇:“自然能過好?!?/br> 趙璟沖她微笑:“是呀,為了孩子,你也要和我好好過日子?!?/br> 事情算是這樣勉強(qiáng)了結(jié),趙璟未再追究花簪的事。 慕華瀾出宮,魚酈特意囑咐她,要小心觀察是否有人跟蹤,且至少要在京中居住一年,才能去找魚柳他們。 送走了這個小meimei,魚酈心事去了大半,終日將自己關(guān)在寢殿里,專心背誦禮規(guī)。 到了三月初,淮南道傳來一件大喜事。 成王李翼麾下的副都指揮使常崢因不滿其好大喜功,僭越帝位,在宴席上公然譏諷李翼,李翼大怒,下令杖責(zé)他。 受了杖責(zé)的常崢心懷怨恨,趁李翼耽于美色、宿醉未醒之際,進(jìn)入王帳,將其殺死,割下頭顱,率一隊中軍直奔淮南道節(jié)度使的駐扎地,獻(xiàn)首投降。 淮南道節(jié)度使徐滁大喜,急忙上表趙璟報喜,喜報由傳驛官八百里加急先行送往金陵。 趙璟閱完邸報,冷笑:“死得也太輕巧了,若非李翼的部下獻(xiàn)降,朕也不會讓他活到今年秋天?!?/br> 侯士信和文賢琛齊齊拜倒,恭賀:“這都是天啟皇帝洪福齊天,天佑我大魏。” 趙璟在上月,擢升了文賢琛的官職,賜他為制敕院侍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