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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他恨他的白月光在線閱讀 - 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79節(jié)

他恨他的白月光 第79節(jié)

    她白日已經(jīng)催過嵇其羽了,不敢再催趙璟,正無措,忽見辰悟攬袖上前,豎掌道:“待娘子入殮,貧僧會親自再為娘子念一段超度亡經(jīng)。”

    趙璟問:“你要跟著去蜀郡?”

    辰悟點(diǎn)頭:“娘子與相國寺有緣,貧僧想送她最后一程,看著她安然入土,心愿得償才會離開?!?/br>
    一句“心愿得償”觸動了趙璟的心事,他看向棺槨中沉睡的魚酈,那般寧靜安恬,與活著睡在他身邊時總是緊蹙眉宇的模樣截然不同。

    他心如刀絞,吩咐崔春良:“把明德帝的龍劍取來?!?/br>
    這柄劍先是賜給了月曇,月曇臨走時又轉(zhuǎn)贈給了魚酈,趙璟有心病將這劍收了起來一直沒有給她,到了這時候,他反倒釋懷了。

    將劍安安穩(wěn)穩(wěn)擱在魚酈身側(cè),喃喃自語:“我熔了你的劍是我不對,你不要再怪我了罷……”

    他將梓木蓋上,又伏在棺上流連許久,才放他們離去。

    送葬的隊伍一路直奔城門,到了百十里亭,嵇其羽估摸著離金陵已經(jīng)有些遠(yuǎn)了,大約不會再驚動什么人,便命就近安營扎寨歇息。

    萬俟?fàn)N和辰悟一直守在棺槨邊,忽聽里頭傳來細(xì)微的聲響,兩人皆緊張起來,萬俟?fàn)N心道不好,藥力提前了,偏此時嵇其羽扶劍朝他們走過來。

    第68章 元思皇后

    “官家瘋了……”

    萬俟?fàn)N暗中朝著棺槨狠踹了一腳, 里頭果然消停,只是傳出幾聲輕叩棺蓋的脆響,顯得頗為委屈。

    藥王慮事周全, 為了防止意外, 剛出皇城就悄悄在棺槨上鑿了幾個洞,生怕魚酈醒來憋著她。

    嵇其羽扶劍走近,客氣道:“舟車勞頓,主持和藥王也去休息吧?!?/br>
    辰悟拿著佛珠, 擔(dān)憂地看了一眼棺槨,問:“那娘子怎么辦?”

    嵇其羽道:“大師放心吧,我已命人搭建帳篷,一會兒就將棺槨請進(jìn)去,命神策軍嚴(yán)加看守。”

    帳篷……嚴(yán)加看守……萬俟?fàn)N簡直愁壞了,她低眸凝著棺槨上戧金浮雕的鸞鳳紋飾, 輕輕嘆息。

    嵇其羽只當(dāng)她與魚酈姐妹情深, 舍不得她, 溫言寬慰:“蜀郡是娘子心心念念的地方,我們這是在為她完成遺愿, 她若在天有靈,必會高興的?!?/br>
    萬俟?fàn)N終于耐不住,道:“其羽, 你找個避人的地方, 我有話要單獨(dú)對你說。”

    嵇其羽一頭霧水,領(lǐng)著萬俟?fàn)N去了自己的主帥營帳。辰悟站在棺槨邊目送他們離去,待他們走遠(yuǎn)了, 才悄悄地把梓木蓋推開了一道縫隙。

    魚酈仍舊躺在里面, 身著正紅鳳翎皇后袆衣, 頭戴花冠,雙手合疊于身前,雙目緊閉,只是那眼皮會輕微的跳動。

    雖然早就知道是假,可是當(dāng)辰悟看見魚酈的手指勾起時,一直懸著的心驟然落下,終于流露出輕松的喜色。

    他想,其實(shí)旁的也沒有多么重要,只要她還活著。

    嵇其羽坐于案桌后,斂袖斟了兩甌茶,將其中一甌推到萬俟?fàn)N跟前,“藥王有話但說無妨?!?/br>
    萬俟?fàn)N瞥了眼外面沉釅如墨的夜色,想起還悶在棺槨里的魚酈,心一橫,決定豁出去了,“窈窈沒有死。”

    嵇其羽剛抬起茶甌要飲,悚然一驚,霍得起身,熱茶潑濺到手背,他疼得直呲涼氣,卻顧不得,直盯著萬俟?fàn)N問:“這怎么可能!我是親眼看見過她的尸體,御醫(yī)都驗(yàn)過,怎么可能!”

    萬俟?fàn)N一直等著他咋呼完,才平靜道:“那你是希望她活著,還是希望她死了呢?”

    嵇其羽急道:“我自然是希望娘子活著!”

    萬俟?fàn)N道:“若是希望她活著,就快讓人把棺槨抬進(jìn)來,再耽擱下去,她就要憋死了?!?/br>
    嵇其羽愣怔片刻,忙撩袍往外跑。

    他遣退眾人,只留了萬俟?fàn)N和辰悟在身側(cè),萬俟?fàn)N想讓辰悟也走,沉穩(wěn)持重的大師手持佛珠,默默地把梓木蓋推開。

    辰悟沖里面道:“娘子,您快出來吧,再不出來,藥王要?dú)⒇毶疁缈诹?。?/br>
    魚酈幽幽地睜開眼。

    她頭暈胸悶,坐起來得很艱難。

    只見幽冷燭光下,一座金光閃閃的鳳棺大敞,里面坐著身著華服花冠的美麗女子,額間一點(diǎn)藍(lán)色花鈿閃著詭異的光,顧盼間鬢邊碎金流蘇泠泠作響。

    幾人中只有嵇其羽是才知情的,他只覺荒唐驚駭,凝著魚酈半晌才回過神來。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辰悟攙扶著魚酈從棺槨里出來,萬俟?fàn)N為她把過脈,確認(rèn)無事后才慢條斯理地向嵇其羽說了事情始末。

    “蜀郡是何等情狀你比我還清楚,蒙曄死了,昔日的玄翦衛(wèi)和昭鸞臺如今群龍無首,若再無人主事,只怕用不了多久,那些猛衛(wèi)都要在相里舟的蠱惑下歸其差遣了。”

    嵇其羽想起臨行前官家叩棺痛哭的模樣,煎熬道:“可是官家心系娘子,他為娘子的死悲傷欲絕啊。”

    “哼……”萬俟?fàn)N面上帶著冷蔑:“且不說這位官家的情義到底值幾兩碎銀,但聽嵇尚書這話的意思,難道在你的心中蜀郡那么多人命還抵不上你們官家的傷心?”

    嵇其羽語噎,漲紅了臉:“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br>
    魚酈抵住額頭,彎身坐到圈椅上,喝了半甌茶水,稍稍恢復(fù)了些氣力,才道:“其羽,相里舟此人歹毒狡詐,算上蒙曄,已有許多前周舊將死于他手,再耽擱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蜀中便是他的天下了。若叫這樣的人主政,那蜀中百姓還有活路嗎?”

    “你是官家的臣子,可你也是受百姓稅賦供養(yǎng)的大魏官員,難道你要眼睜睜看著蜀中血流成河,成人間煉獄嗎?”

    “你一念之間,可活命無數(shù)。”

    嵇其羽皺眉:“可是憑娘子之力能力挽狂瀾嗎?相里舟能殺蒙曄,他也不會放過你,你去了不是羊入虎口?”

    魚酈深吸一口氣:“就算是這樣,我也要去。昔年昭鸞臺創(chuàng)立時我曾發(fā)過誓,此生效君王,奉蒼生,除jian佞,明道義,不管怎么樣,這一趟蜀郡我是闖定了?!?/br>
    嵇其羽被她話中的豪情所感,自為官后壓抑許久的熱血再度沸騰,他躑躅片刻后,咬牙道:“好,我送娘子入蜀。”

    他們往棺槨里塞了幾塊石頭,用暗釘封死,命人抬入帳篷安放。

    而魚酈則換下了華服花冠,穿上甲胄,扮做大頭兵。

    假死藥雖讓人龜息,但也傷身,她虛弱乏力地臥在榻上,正想著入蜀之后該如何行事,萬俟?fàn)N端著一鍋熱氣騰騰的雞湯進(jìn)來了。

    辰悟正在給魚酈把脈,嗅到這股味道,神色很是不自然。

    魚酈知道他是出家人,素來不食葷腥,便道:“天色已晚,大師快回去歇息吧?!?/br>
    “歇什么?!比f俟?fàn)N大咧咧道:“你倒是接把手啊?!?/br>
    辰悟起身將鍋接過放在桌上,又接過萬俟?fàn)N遞來的碗筷,舀了小半碗雞湯送給魚酈,溫聲道:“娘子需要進(jìn)補(bǔ)?!?/br>
    萬俟?fàn)N嬉皮笑臉湊到魚酈身邊,“這是嵇其羽派人去附近村子買來的老母雞,我燉了兩個時辰呢,加了枸杞和豆豉,味道好著呢,大師要不要來一碗?”

    “胡鬧!”魚酈橫了萬俟?fàn)N一眼,抱歉地沖辰悟道:“jiejie與大師開玩笑的,大師不要見怪。”

    辰悟沖她笑了笑:“不見怪,我也不會生氣,娘子慢慢用,我去煎藥?!?/br>
    待他走后,魚酈問萬俟?fàn)N:“煎藥?”

    萬俟?fàn)N道:“這小和尚通醫(yī)理,也勤快,不用白不用。本來還想把他扔了不帶他,沒想到他還挺乖巧?!?/br>
    雖然魚酈難以想象向來沉穩(wěn)嚴(yán)肅的辰悟大師乖巧時是什么模樣,但她斂眉沉思,總覺得不妥。

    他們此去蜀郡坎坷險阻重重,帶著辰悟這么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僧人確實(shí)不便,他們都是牽扯其中的,說句不好聽的,哪怕是此行送了命也是求仁得仁,可辰悟無辜,本就跟這件事無關(guān),萬一他有個好歹,那不是罪孽。

    魚酈將瓷碗擱下,沖萬俟?fàn)N道:“還得麻煩jiejie把辰悟大師請來,我有話要對他說。”

    “你想趕他走?”萬俟?fàn)N道:“他不會走的,他放心不下你?!?/br>
    魚酈正色道:“不要胡說,大師乃出家人,又是國寺相國寺的主持,他的清譽(yù)豈能如此敗壞!”

    萬俟?fàn)N吐了吐舌頭,突然發(fā)現(xiàn)一本正經(jīng)的魚酈還是很有氣勢的,不愧是昔年的昭鸞臺尚宮,她胡思亂想著,隨口道:“咱們就打賭,辰悟不會離開你的。”

    ***

    深夜的宮闈幽謐寧靜,崇政殿的地上散落著幾只酒壺,趙璟靠在龍椅上睡了一小覺,于夢魘中驚醒,滿頭虛汗,才發(fā)覺不過才過了一個時辰,窗外仍舊沉沉如墨,好像永夜。

    趙璟坐起身,金冠已被他摘下扔到了一邊,他披散著頭發(fā)將藥瓶里的藥一仰而盡,殿中香霧繚繞,他仿佛看見了尸骸滿地、血流成河的疆場,那讓他厭惡的疆場。

    他蜷縮進(jìn)龍椅深處,想要眼不見為凈,可耳邊仍舊有廝殺的聲音哀哀不絕。

    趙璟捂住耳朵,恰好崔春良進(jìn)來,見他這副樣子,壯起膽子上前輕搖他的身體,“官家,你怎么了?”

    趙璟猛地一顫,茫然看向他,“阿翁,死人了。”

    崔春良以為他在說魚酈,神色哀傷,正要寬慰,趙璟忽得站起來,踉蹌著走下御階,指向虛空:“死了這么多人啊……從襄州到金陵,可怎么偏偏朕還活著?”

    他瑰秀的面上是宿醉后的蒼白,滿是疑惑地低下身,摸著地上的血,呢喃:“都說人死如燈滅,那死了是什么滋味?”

    崔春良只見官家在摸地,可地上什么都沒有啊,他究竟在摸什么。

    正看得心驚膽戰(zhàn),殿門倏然被打開,內(nèi)侍躬身回到:“關(guān)于立后,兩府遞了奏疏……”

    趙璟猛地回過頭。

    臉上的困惑、哀傷頃刻間消弭無痕,換上了狠戾,他眼底充血,冷冷問:“他們反對嗎?”

    那語氣,仿佛下一刻就要將人剝皮拆股。

    回話的內(nèi)侍不禁打了個寒顫:“中書令說‘元思’二字太重,官家未曾三書六禮迎娶蕭娘子,哪有元妻一說?若是追封娘子為元思皇后,只怕會惹來非議?!?/br>
    “他是不是想死!”趙璟怒喝:“朕為什么沒有三書六禮迎娶魚酈,還不是這幫老匹夫從中作梗!他有什么臉阻止朕!他沒有妻子,沒有親人嗎?”

    他半張臉遮在厚密的黑發(fā)下,因?yàn)闅鈶嵍で冃?,嘶啞的聲音回蕩在靜謐的殿宇里,無比瘆人。

    內(nèi)侍哆哆嗦嗦跪下,將頭抵到青磚上,“中書令的原配早已仙逝,是官家登基后親自追封的誥命啊。”

    趙璟眸中散發(fā)出殘忍的冷光,他指向內(nèi)侍,“下旨,把中書令娘子從他的祖墳里挖出來,撤去誥命,貶為庶人,你去,讓中書令在旁觀看,看完了,讓他給朕遞個折子,說一說感想。”

    黃門內(nèi)侍怕極了,慌忙應(yīng)是,倒是崔春良先看不下去了,“官家,中書令年逾六旬,只怕受不住啊……”

    “他受不???”趙璟暴跳如雷:“那朕能受得住嗎?朕只是想追封自己的妻子為元思皇后,他們還要在封號上為難,是朕給他們臉了,不知道死字怎么寫了!”

    崔春良怔怔看著趙璟,心里只有一個念頭:官家瘋了……

    作者有話說:

    今天有紅包哦^_^

    第69章 吾妻魂歸

    “朕死了就能見到窈窈了?!?/br>
    深夜內(nèi)侍捧著圣旨出了崇政殿, 腳步疾如鼓點(diǎn),驚破了宮闈的靜謐。

    趙璟癱坐在大殿的地上,臉上的戾氣漸漸消失, 充滿了茫然:“阿翁, 你說窈窈到哪兒了?”

    崔春良給他遞上一甌熱茶,估摸:“應(yīng)當(dāng)?shù)桨偈锿ち税?,那里地勢開闊,適合安營扎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