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行舟 第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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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敏感的時刻,她再沖進去,豈不是火上澆油? 屋中沉寂片刻,突然傳來巨大的碰撞聲,動靜之劇烈,像是桌椅全都被打翻在地了一般。 鄔夜雪不能再等,萬一出了大事,她也要被牽連其中了。 她猛地推開門,衣角自然松脫出來,她提起裙擺,急急走了進去。 繞過屏風(fēng),果然見到桌椅全都傾翻在地,桌上的茶具四處粉碎,那碟玫瑰漬櫻桃也翻倒在地毯上,玫瑰汁***,櫻桃骨碌碌地滾得到處都是。 但鄔夜雪已經(jīng)顧不上心疼家具,因為此時此刻,伍睿杰正把那官員狠狠壓在地上,高舉拳頭,沙包大的鐵拳隨時都要砸到對方臉上。 她趕緊上去阻攔:“公子不可!” 她拉著伍睿杰的手,讓那官員能從他的壓制下勉強脫出身來。 官員衣衫凌亂,頭上的發(fā)髻也歪到一邊,他狼狽地爬起來,捂著剛才被伍睿杰按住的脖子,火冒三丈,沙啞著嗓子罵道:“好你個伍睿杰!你等著!本官要是不討回來,以后跟你姓!” 罵完,頭也不回,怒氣沖沖地走了。 鄔夜雪對杜曇晝道:“地毯就是在那時弄臟的,此事發(fā)生后,伍公子沒有在奴家的繡房久待,當(dāng)夜便離去了?!?/br> 原本鄔夜雪以為,那官員罵的幾句話,無非是氣頭上的虛言罷了。 沒想到,從那天起,她再沒見過伍睿杰。 三天后,又得知伍鋮滿大街懸賞尋找伍睿杰的行蹤,鄔夜雪徹底慌了。 “杜大人?!编w夜雪雙眸含淚,神色凄惶:“您說,伍公子是不是被那官老爺——若真是他干的,那奴家當(dāng)時也在場,他會不會也對奴家……” 說到后頭,鄔夜雪已經(jīng)害怕得不敢把整句話說完了。 青樓女子,地位最是低賤,掌權(quán)者想要動手除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難怪她如此驚懼。 杜曇晝尋思半天,問:“那官員長什么模樣?” “奴家不敢……” 杜曇晝打斷她:“若想安生活命,就要將你所知悉數(shù)告知本官,幫本官盡快揪出此人。此人落網(wǎng),才能還你平安?!?/br> 鄔夜雪喘了幾口氣,艱難平復(fù)下心緒,她用手捂住胸口,壓低聲音對杜曇晝講:“事后,奴家悄悄打聽過那官員的身份,后來才得知,那人……” 她深吸一口氣,抬起頭,直視著杜曇晝雙眼,堅定道:“那人應(yīng)該是馥州長史,范書喜?!?/br> 杜曇晝原地坐了一會兒,站起身,道:“收好本官的玉佩,過幾日,本官自會來取?!?/br> 回到池醉薇的繡房,剛走到門口,就聽得屋內(nèi)傳來琵琶聲。 杜曇晝推開門進去,見池醉薇已經(jīng)將琵琶從水榭拿了過來,此時正在彈奏。 說也奇怪,杜曇晝在的時候她不彈,他一走,她反而又苦練起來。 她的琵琶談得如何,杜曇晝不通樂律,無法評判。 只是她彈奏時的那副表情,著實稱得上是愁眉苦臉、咬牙切齒。 杜曇晝垂眸一看,她好幾根指頭的指尖都裂開了,在往外滲血。 “手指都傷了,為何還要彈?”他走到她身邊,疑惑地問。 池醉薇被他嚇了一跳,差點把手里的琵琶扔出去:“哎呀!” 抬頭見是杜曇晝,不由嗔怪道:“公子怎的走路都沒聲音?嚇得我、嚇得奴家魂都要散了!” 杜曇晝往她對面一座:“是你太專心了。” 池醉薇行事莽莽撞撞,一點伺候人的卑躬屈膝之色都沒有,又不會說軟話,自稱還變來變?nèi)?,亂七八糟。 被杜曇晝所嚇,還敢直言嗔怪,一點下層樂伎的自覺都沒有。 杜曇晝看她一會兒,漸漸猜出她的身份了。 她不是從小就被賣來妓院的,她八成是及笄后,因為家道中落,才流落至妓館。 她行事坦坦蕩蕩,連那點諂媚的笑容都是硬擠出來的。 可她彈琵琶又練得不知止息,連指甲裂開都不肯休息,這股不服輸?shù)拿?,不是一般人家能培養(yǎng)出來的。 杜曇晝猜測,也許她出自官宦人家,也許她的父輩都是讀書人,只因獲罪,或者家中遇到變故,才淪落至此。 想了想,杜曇晝從錢袋里摸出一個金元寶,放到桌上:“這是你今日的賞錢,但不能全都給你,你去再為我點一盒漬櫻桃,我要帶走。” 池醉薇一直把他送到梧桐館門口,將食盒親自遞到他手里,向他道了好幾聲“客觀再來啊”,才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杜曇晝明白,這女子的殷勤根本是拿了他一錠金元寶的緣故。 他將食盒拎在手里,往右一轉(zhuǎn),抬眸一看,整個人定在原地。 莫遲抱著手臂,站在不遠處的樹下,把剛才的情景盡收眼底了。 見到杜曇晝發(fā)現(xiàn)了自己,莫遲慢慢悠悠朝他走來:“客官,下次準備什么時候再去???” 口若懸河,三幾句話就能從最狡猾的犯人嘴里套出話來,一生能言善辯的杜侍郎,此時居然被問得啞口無言,半天說不出話。 他能怎么講?說他是去查案的,聽上去就很可疑,三歲小孩也不會信吧! 怔忪片刻,杜曇晝二話不說,打開盒蓋,將櫻桃呈于莫遲面前:“莫郎將是誤會了,我去那梧桐館,是為了給你買這個。” 莫遲探頭一看,見盒中暗紫一片,撇嘴嫌棄道:“什么東西?” “玫瑰漬櫻桃?!倍艜視儷I寶般說道:“這兩樣都是稀罕物,價格可不便宜。” 莫遲一聽價錢不便宜,立刻上手,拿起一顆,扔進嘴里,沒嚼兩口,就啞了下去。 他眨眨眼,看向杜曇晝,無辜道:“忘了嘗什么味就吃完了。” “走吧。”杜曇晝蓋上蓋子:“汁水滴滴答答,到時候染你一手,回去再吃吧?!?/br> 兩人并肩,沿著主街往前走。 杜曇晝問:“你不是去了國舅府?怎么會在這里?” 莫遲指指前方,遠處的街口,有間堂皇富麗的酒樓:“我是沖那玉堂樓去的?!?/br> 他把在喬沅房中所見,說給杜曇晝聽。 杜曇晝說:“確實奇怪,喬沅像是個守規(guī)矩的,夜半時分,誰會為她送來點心?” 莫遲卻沒有接著話茬往下說,他突然往前走了幾步,回頭站在原地,對杜曇晝道:“你猜我還聽到了什么?” 他把寧彤說的那段算命先生的話,一字不差背給杜曇晝聽。 莫遲對命理一竅不通,有許多詞都不解其意,可他只要聽過一遍,就能全數(shù)記下,印在腦中。 復(fù)述時,連語氣都能學(xué)得惟妙惟肖。 復(fù)述完后,他道:“國舅夫婦看上了你這個乘龍快婿,你要娶喬家的女兒嗎?” 杜曇晝慢慢走上前來,剛才的話他一點也沒聽進去,他只顧著聽莫遲的聲音了。 莫遲音色清亮,心情好的時候,說話會比平時快些,但整體而言,他的聲線起伏不大,尋常人難以從他的語氣中聽出他的心緒。 兩人停留之處,恰好在一面花墻之下。 墻內(nèi)那戶人家的紅梅養(yǎng)得極好,繁盛的花枝綻放于枝頭,壓得樹干都彎折下來,垂在墻外。 風(fēng)起時,枝條搖動,紅粉花瓣迎風(fēng)而下,落在杜曇晝發(fā)梢肩頭。 杜侍郎在落英紛飛中,對莫遲含笑道:“你剛來縉京時,行事作風(fēng)都像焉彌人,連說話都帶著焉彌音調(diào)??涩F(xiàn)在你的官話已經(jīng)講得很地道了,剛才那么一番長篇大論,一點口音都沒有?!?/br> 莫遲愣愣地看著他,他剛才明明是在說杜曇晝的姻緣,可杜侍郎對當(dāng)國舅的女婿半點興趣也沒有,注意力居然全在他講話有沒有口音上。 莫遲盯著他看一會兒,喃喃地問:“你會娶妻嗎?” 杜曇晝和上次一樣,還是沒有回答,只反問他:“你希望我娶妻么?” 莫遲的回答也同上次一樣,他低頭踢了一腳地上的石子,低聲說:“你成不成親,我好像也沒資格說什么吧……” 杜曇晝的表情沒什么變化,他放下食盒,一眼不眨,緊緊盯著莫遲的臉,抬腿向他走去。 莫遲感覺到他的逼近,不自覺往后退了幾步,后背抵到花墻上時,才發(fā)覺自己退錯了方向,此刻已無路可避。 他不由得抬起頭,正視杜曇晝。 杜曇晝面無表情時,五官會顯得尤為鋒利,街燈昏黃的光線從他眉宇間打下,投射出淺淺的暗影。 第一次相見時,杜曇晝曾表現(xiàn)出冷漠鋒銳的表象,但后來的相處中,杜曇晝對待莫遲,總是溫和而包容。 他將自己鋒利的那一面包裹得嚴嚴實實,一點都不讓莫遲看見。 以至于連莫遲這般敏銳的夜不收,也差點忘了,杜曇晝曾是身披鎧甲,于陣前殺敵的少年將軍。 無論外在表現(xiàn)得多么八面玲瓏,骨子里,他那股強悍與掠奪之意,從未消減。 他傾身湊近莫遲,在他面前不到三寸的位置停下,目不轉(zhuǎn)睛,凝視入莫遲眼瞳深處。 他低沉的聲音環(huán)繞在莫遲耳側(cè):“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你想讓我成親么?” 杜曇晝身上熾烈的熱意,蒸騰著蘭花香味,順著鼻腔,鉆入莫遲五臟六腑。 莫遲明明滴酒未進,卻沒來由感到一陣微醺。 他臉頰發(fā)熱,心跳得又響又快。 杜曇晝的俊臉近在咫尺,兩人呼吸交錯,街邊的行人似乎退向了很遠的地方,那些輕微的交談聲與腳步聲,已離莫遲相當(dāng)遙遠。 他的眼中只剩下杜曇晝一人,他甚至能從對方漆黑的瞳孔里,見到自身的倒影。 莫遲的臉上流露出自己都沒見過的神情——慌張、緊繃,仿佛如臨大敵,又似滿懷渴盼。 他心頭一震,忍不住偏頭躲避。 杜曇晝的動作第一次比他還快,他抬起手固定住莫遲的下頜,身體又朝他貼近了幾分。 猶如蠱惑般的低緩聲線響起,杜曇晝幾乎是貼在他耳旁說:“別躲啊,問你話呢?!?/br> 他的雙眼始終牢牢注視著莫遲,不肯放過他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他的手執(zhí)著而有力,修長的手指按住莫遲的下頜,寬厚的掌心覆在莫遲的脖側(cè),感受著掌心下的脈搏跳動。 他雖沒有言明,但莫遲對他的意圖很清楚。 如果今天不能得到讓他滿意的答案,他是不會像從前那樣,放任莫遲逃避溜走的。 莫遲只覺喉間一片干澀,他吞咽了幾下,喉結(jié)就在杜曇晝掌中滾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