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魔 第80節(jié)
魔不讓。 于是那點退意才剛萌生,懷里被他抵在樹云上的少女只露出一點躲避的苗頭,就被魔察覺了。 他故意遮住她眼睛,迫她驚慌,可她真驚慌想躲,他又不讓。 大約是個懲罰,少女的舌尖被他輕咬了下,不等那點疼意讓她悶悶的嗚咽從唇間逸出,就又叫他堵回去,連音色與她亂了的呼吸一起吞掉。 魔在這個吻里索求更深。他不許她看,自己卻長睫半掀起來,被欲念糾纏的漆眸深深、深深地裹著身前少女的影,她每一絲反應、每一分多攀上面頰的艷粉,都被他貪饜地收進眼底,藏在最深的昏昧里。 直到天邊一道云波驟然翻涌,像受驚那樣炸開,破碎。 未藏住的氣機流露出來。 “——” 魔驀地止住了這個還在由他索深的吻。 他停下,然后抽身退離。 眼底冰冷取代沉淪,酆業(yè)側身望向天際,側顏清寒冷峻—— 玄門之內,不該有任何人能勘破他的神識結界,即便是藺清河。 原因只須一詞: 仙凡有別。 但方才那絲氣機泄露,哪怕只有不到半息,酆業(yè)也還是感覺到了——那是沖著他們這里來的。 如果方才,他在察覺的剎那就立刻追去,那藏在氣機之后的人大約已經被他抓出來了。 可惜造化境之上的斗法,瞬息即是萬變—— 時機稍縱即逝,此刻已然無跡可尋。 怎么會遲疑。 這種錯誤,即便是萬年前他尚蒙昧也從未犯過。 區(qū)別只在…… 酆業(yè)側回過身。 眼底薄霜未褪,他神色復雜地望向樹前的少女。 用術法作的絲帶還纏在她眼睛上,淺青長帶糾纏著她垂下的青絲,少女靠在樹云前,唇瓣翕張,臉頰從細膩的白里透出嫣然清澀的紅。 即便此刻清醒再望,依然引他再采擷。 “主人?”她聲音被他吻得喑啞。 ……[浩劫將至。欲滅魔頭、救世人,其惟紫辰]…… 浩浩天音如在耳邊回蕩。 一同的,還有魘魔歇斯底里的切齒之音。 ……“天機占卜,她是生來就注定送你歸滅的紫辰!”…… ……“如今你就能以血飼她,等到來日,她若真要殺你,你確知自己不會引頸受戮嗎?!”…… 或許,天機閣所言確會成真。 若叫她活著,任這種影響加深,將來終有一日,她可能真的會害他大業(yè)成空,萬年徹骨之恨不得昭雪—— 那這上萬年里日日夜夜碎骨重鑄、死生煎熬、無盡磋磨輪回才換來的這一次生機,又算什么? 魔垂下袍袖。 一尾翠色長笛慢慢顯形。 他低著睫羽,任殺機在上面結起霜雪似的寒意。 “…主人?” 身周太安靜,安靜得讓時琉有些不安。 不管她如何輕聲試探,始終沒人對她做出回應,她只是敏銳地感覺到,身周的空氣好像有些突兀地冷了下來。 仿佛從人間四月忽然跳到了數(shù)九寒冬。 冷意撲面而來,銳利如劍。 然后指在了她頸前。 絲帶遮束的昏昧里,時琉什么也看不見,但她能感覺到脖頸前像是停了一把薄極也鋒利凌冽至極的劍。 只消它再輕輕向前一送,血就會像盛放的花,從她雪白的頸間綻開。 時琉怔停在靜默里。 幾息之后,絲帶纏束后,少女面色蒼白地跌下眼睫。 她在絲帶后閉上了眼。 然后時琉聽見了魔的聲線,像一抔雪落在guntang的心口,一瞬就冷得沁骨—— “明知我要殺你,連逃都不會么?!?/br> “……” 時琉氣息有些顫,平復了一兩息,她才輕聲說出話來:“你殺我,我是逃不掉的?!?/br> “那就等死嗎?” 魔似乎被她激怒了。 那冰冷的劍鋒終于貼覆上來,直接將她纖細的頸抵扣在樹上。 涼冰冰的。即便看不到,時琉也知道,是酆業(yè)隨身的那把翠色長笛。上面還新綴了一只小小的印章,她很喜歡。 時琉的心也慢慢平下來:“你是主人,我的命是你救的,”少女唇色都蒼白,卻慢慢決然,“你要殺我,我不會逃。” “——” 冰冷玉笛橫抵在她頸上,然后笛尾一抬,挑起她下頜。 時琉微滯。 她幾乎能想象到,他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漠然俯睨她的模樣。 只是不知原因,他仍不叫她摘下眼前的絲帶。 “既然這樣,那我還是用完再殺好了。”魔冷啞著聲,“——你怎么不問問我,為何忽然要殺你?!?/br> 時琉輕顫了下睫,睜開:“為什么?!?/br> “因為太浪費了,”魔低下身來,薄涼的譏誚幾乎要刺破她眼前的絲帶,“一想到我的血,只能養(yǎng)出你這樣弱小的、連靈力雜質都無法自行煉化的螻蟻,我便覺著在浪費我的時間與精力?!?/br> 時琉面色一白。 魔仍低聲說著,聲線像蠱惑,語氣卻冰冷:“如果你弱小到連我殺你的第一劍都逃不掉,那還留你在我身邊做什么?——讓我分心的累贅么?” “我會…變強的,”時琉聲音輕顫但堅定,“雪晚說我天賦很好,進玄門以后,修習功法,在靈氣充沛的地方修煉,我會是仙門里進境最快的弟子……無論用多久,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地追近你的。” “最好是這樣。” 身前冰冷退開,“進玄門前,我不會再和你一起。你若連玄門天考都無法以第一名通過,那今后也不必跟在我身旁?!?/br> 時琉面色微白,但還是點頭:“好?!?/br> 酆業(yè)又望了眼方才那絲氣機消逝的地方。 他停了幾息,手里翠色長笛一轉,并指如劍,在笛尾綴著的翠玉古印前一削。 那枚翠玉古印就從笛尾斷開,然后浮起來。 酆業(yè)皺眉盯著它看了兩息,最后還是松了眉眼間的情緒。 隨他意動,翠玉古印亮作光團。光里,模糊的印章輪廓變化起來,像是被生生熔煉化作液態(tài),又重新開始塑形。 窮盡化境之力都不能蹭下一道白痕的仙寶天衍印,此刻卻被生生熔煉。 ——天衍宗任何一位掌門魂魄若能見這一幕,大概都要驚得詐尸了。 片刻后。 還被絲帶束纏在眼前的時琉只覺著手腕被人一勾,什么涼冰冰的東西繞上來,不等她動,托她的手又離開。 魔的聲線依然冷淡:“戴好了,不許摘?!?/br> 話聲落下,酆業(yè)轉身走到云邊。 離開之前他側了側身,余光瞥著樹前安靜站著的眼前纏著絲帶的少女,睫下漆眸里如墨云翻涌: “若我下次動念殺你……” “?”時琉輕歪頭,朝向聲音的方向。 魔低聲。 “……要逃掉?!?/br> “——” 話聲落后。 那人身影原地消散。 魔說了謊。 玄門這場天考的監(jiān)管者,自始至終只有一個。 月白長袍,溫和端方,但臉一點也不方,還很好看,能惹得玄門內一些師妹三天兩頭往宗主峰跑的那種好看。 —— 玄門掌門晏歸一之子,晏秋白。 此刻,他獨坐玄門山門前。幾丈開外,偌大一面十丈高的青石壁上,正映著正在進行的玄門天考里每一個人的顯影。 “師兄!我和鳴夏師姐來看你了!”有劍聲破風而來。 “……” 蒲團上,有些困頓的年輕公子身影微滯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