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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身發(fā)妻 第11節(jié)

    戲臺上唱的還是第一出,藍(lán)臉獠牙的魁星手持寶劍,劈天地誅鬼怪。李小白看了一會兒,聽著周圍的鑼鼓聲,久違地陷在紅塵中,忘了來時的初衷。

    等到換第二出戲了,臺下不起眼的角落,一身玄衣的年輕人悄悄抬眼,夜色中,燈火璀璨通明,春光暗度,坐在窗邊的女子打了個哈欠,支手打著瞌睡。

    寶娘給她找了新拐棍,何平安試了試,見戲沒意思,拄拐慢慢下樓去了。

    家里人生怕她再摔,樓梯上下都掛了燈照著亮,她一邊走一邊道:“你晚上走把拐杖帶走,免得人手欠?!?/br>
    “平日里你要出去走動,叫個有力氣的婆子背你就是,何苦要自己這樣?!?/br>
    “我又不走遠(yuǎn)路,麻煩人家這些做甚?!?/br>
    寶娘搖了搖頭,到了屋里等她洗漱,真就把拐棍帶走了。彼時不見顧蘭因的身影,何平安以為他回了那邊的宅子,樂的自在,將燈燭吹滅,先睡去了。

    也不知過了多久,門外隱隱約約還有唱戲的響動,有人砰地一聲推門而入,驚醒了熟睡的何平安。她瞇眼,借著廊上微弱的光芒,見是顧蘭因,復(fù)又閉上眼。

    屋里不曾點燈燭,四處仿佛都蒙著昏沉沉的霧,少年跌跌撞撞躺到自己的床塌上,嗅著屋里漫開的藥香,愈發(fā)覺得頭疼。

    顧蘭因沐浴之后又在外頭吹了會兒風(fēng),如今面上是冷的,身上卻一直發(fā)熱,心尖上像是爬了螞蟻,一直啃噬著rou,讓人抓不著,只能苦苦忍著,火氣直往上竄。

    他解開衣裳,無奈抓撓幾下,誰知卻如火上澆油。

    這種感覺有幾分似曾相識。

    少年紅著臉,將臉埋在枕上,許是憶起曾對趙婉娘起的那些心思,手下用了些力。如今何平安想來是在前面看戲,他克制不住,露了些聲響出來,身上發(fā)汗后隱隱有些暢快的感覺,卻遠(yuǎn)遠(yuǎn)不夠,面浮潮.紅的少年一拳砸在了枕上,翻身而起。

    他在自己的柜子里翻找東西,那一頭,已經(jīng)歇息的何平安不知他干什么,聽著窸窣不斷的響,就覺得屋里像是來了個大耗子,心里厭煩的不得了。

    只是聽他后頭的聲音,她忽然覺得不對勁。

    床上的女子悄悄爬起身,生怕自己聽錯了,只是著屋里并無其他人,少年壓抑的低..喘清晰無誤傳來,讓她吃了一驚。

    何平安蹙著眉,視線投去,隔著半扇折屏,背對著她的少年人將被褥都弄皺了,衣衫極為松垮,他緊閉著眼,脖頸修長,喉結(jié)在滾動,隨著胸膛的每一次起伏,喘..息加重,仿佛在經(jīng)歷一種酷刑。

    他這是……

    何平安被自己的猜測嚇到,低頭看自己的衣裳,生怕自己被占了便宜。畢竟顧蘭因趁著她睡著,確實干過幾件讓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比如有天夜里給她畫了個死人妝,將第二天進(jìn)屋的寶娘嚇了一跳。

    不敢打草驚蛇的少女抓著帳子,思索再三,屏住呼吸,等那頭聲音弱了些許,又看了一眼。

    平日待她甚是惡劣的少年如今像是墮落進(jìn)了污濁的泥里,秀氣的長眉似蹙非蹙,一身肌rou繃緊了,那折屏后模糊的影子讓人浮想聯(lián)翩。

    何平安瞧了一會兒,心里冷笑,見他久久沒有停手,忽然生出一絲壞念頭。她盯著他面上的神情,趁著他將要登頂時陡然叫他的名字。

    猝不及防的叫喚果然驚到了他,顧蘭因睜大了眼,難以置信看過來。

    “我還以為屋里竄了條野狗,在亂發(fā)..情?!?/br>
    何平安撩開半邊簾子,那張與趙婉娘極像的臉龐上掛著一絲譏笑,眼里似是不屑,目光落在身上,讓他一瞬間失了魂,同時又生出異樣的快.感,仿佛那是婉娘終于看穿了他偽裝下的腌臢心思,他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了。

    少年喘了口氣,用帶著情..欲..的眼眸掃了她一眼,嗤笑了一聲,并不覺得羞恥。

    “你看多久了?”

    不等何平安說話,門外有人匆匆叩門,聽聲音,竟是八尺。

    原來臺上的一場戲結(jié)束,臺下的另一場戲又開始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八尺進(jìn)門,將燈點上服侍少奶奶穿衣裳。

    屋里悶著異樣的氣味,她以為是燒炭的緣故,將窗戶又開了一道縫。

    何平安問她外面出了什么事,八尺臉上是一言難盡的表情,小聲道:“表少爺那里六尺跟七尺打起來,柳二管家過去的時候,寶娘jiejie正幫著七尺打六尺,結(jié)果兩人都不是對手,吃了六尺幾拳,現(xiàn)下頭青臉腫,很是難看?!?/br>
    “好端端,為什么動手?”

    八尺嘆氣:“寶娘說六尺偷表少爺?shù)臇|西。”

    何平安聽笑了,笑到一半,抬眼看著屋里另一端,顧蘭因在床上將被子蓋的嚴(yán)嚴(yán)實實,像是睡著了。她走到門邊,故意將一邊的燭臺端起,昏黃的燭光潑灑在素白的折屏上,床上人一動不動,全然沒有方才的坦然。

    “關(guān)門小聲點,少爺此刻睡的正酣,勿擾了他的清夢?!眻?zhí)燭臺的女子聲音極溫柔,末了,卻是砰地一聲重重合上門扉,帶著歉意道,“嘖,這門檻有些絆人?!?/br>
    八尺站在一旁扶她,善意地為她辯解:“奶奶腿腳不便,夜里又有人不干正經(jīng)事,沒了拐棍我來扶著,我保證不會讓你摔著?!?/br>
    何平安笑了笑,就在她的攙扶下最后走到外書房那里。

    在她走后,顧蘭因從被子里冒出頭,清雋的面上被悶得通紅,也不知有沒有幾分羞恥意摻在當(dāng)中,他丟了手上被弄臟的心衣,回想起那主仆二人的陰陽怪氣,他望著自己的影子,黑潤的眼眸里漫出一絲陰鷙。

    顧老爺今夜不在家中,宅子里女眷犯了事,柳嬤嬤最先得了消息,其次才是柳二家的媳婦,周氏尚未歇息,就過來瞧瞧怎么回事。

    何平安身邊的六尺她是有些印象的,模樣黑黑,說話聲音敞亮,近來跟著李小白學(xué)了幾個拳架子,舞起來還真像那么回事。

    外書房門此時大開,燈火通明,柳嬤嬤身邊兩個婆子已將那三個丫鬟都分開按住了。兩個粗壯有力的婆子摁著猴一樣的六尺,就聽她在嚷嚷:“我才沒有偷東西,表少爺教我練拳,我慣常從這里走,因聽到里面有動靜,又想起表少爺不在了,一時好奇才進(jìn)去瞧瞧是誰,沒想到是她!”

    “都是少奶奶身邊伺候的人,是她又如何,為何事而打?”

    寶娘搶先道:“她在說謊,分明是我們聽到動靜才進(jìn)去查看,她偷東西!”

    柳嬤嬤問:“偷東西?這外書房里有什么值錢東西值得她去偷?”

    寶娘眼珠子轉(zhuǎn)了一下,用力掙扎開來,就將自己荷包里的金瓜子倒了出來:“老爺曾送給表少爺一些金瓜子,她這丫頭眼皮子淺,就趁表少爺離開想要進(jìn)去搜刮搜刮,還真就讓她找到了。這是我跟七尺剛剛從她身上搶來的,你們瞧?!?/br>
    七尺被她胳膊肘一捅,猛地回了神,一個勁附和寶娘。她挨了六尺兩拳,如今兩個眼眶青烏,說話間淚光閃閃,看著好不狼狽。

    何平安到來時六尺已經(jīng)氣的火冒三丈,一個勁說自己沒有,眼見寶娘還一個勁往她身上潑臟水,再也顧不得什么,大喊道:“她想勾引表少爺被我瞧見了,我是氣不過才打她的。寶娘一向跟她好,聽到聲響過來給她遮掩,還倒打一耙,哪個好人愿意受這樣的冤屈?請?zhí)鞑?!?/br>
    此言一出,周氏都驚住了,不由將視線落在七尺身上。

    仔細(xì)一瞧,見她打扮的確實有幾分妖嬈,臉上胭脂明艷,再看身上的衣裝,分明還是初春時節(jié),寒意料峭之時,她這夜里卻換上了單薄的春衫,勾勒出玲瓏身姿,分明是有些許心術(shù)不正在當(dāng)中。

    “你來的正好,這是你屋里的丫鬟,如今一方說人偷東西,一方說她勾引男人,我真是聽著頭疼,你說說看該怎么處置。”

    見何平安來,周氏將這爛攤子丟給她。

    無論是偷東西還是勾引男人,都不光彩,何平安便將閑雜人都驅(qū)散了,留下幾個要緊人物,將人都帶到榮禧堂問話。

    六尺是個大嗓門,蓋住她兩個的聲音一路喊冤,周氏聽著耳煩,喝止道:“快住嘴。”

    她一消音,寶娘便跟著說她也冤,柳嬤嬤回首瞧了她一眼,皮笑rou不笑道:“姑娘這樣喊,讓人知道了議論紛紛,丟主子的臉,事情沒有定論之前,還請慎言?!?/br>
    寶娘哼了一聲,咬緊了牙,臉上發(fā)燙。七尺在她一旁,此時羞愧地低下了頭。

    何平安瞧在眼里,微弱無聞嘆了一聲。

    未幾,榮禧堂的大門合上,姿容華貴的婦人捧著一盞茶坐在東側(cè)的交椅上,她懶懶地看著主位上的少女,一言不發(fā)。

    何平安跟前跪著三個丫鬟,其實心里已經(jīng)有了猜測。

    “說吧,你若是沒有偷東西,可有證據(jù)證明?”她低著頭,沒有平日掛在臉上的笑,嚴(yán)肅姿態(tài),屋里氣氛一時顯得有些壓抑。

    跪地的六尺砰砰磕頭,先舉手發(fā)誓道:“奴婢從沒有偷過表少爺?shù)臇|西,這些日子我跟著表少爺練拳,心里感激他還來不及,怎么敢去偷東西?若是奴婢真偷了東西此刻再撒謊,就讓我渾身生爛瘡,家里人死絕,遭天打雷劈,死無葬生之所!”

    她氣得聲音在發(fā)抖,只是何平安仍是問道:“空口無憑,你有證據(jù)嗎?”

    六尺盯著她,手指蜷縮成拳,含恨道:“她們污蔑我,表少爺可以為我證明。”

    “那你現(xiàn)下就是沒有證據(jù)。”

    何平安擺了擺手,轉(zhuǎn)頭問七尺:“六尺說你勾引表少爺,你有證據(jù)證明自己的清白嗎?”

    七尺聲音細(xì)細(xì),指著寶娘道:“寶娘jiejie可以為我證明?!?/br>
    因熟知寶娘的為人,何平安摸著自己袖子里藏的金鐲子,等她自己開口。

    果然,寶娘一說話便是咄咄逼人的姿態(tài),瞧著她手里那把作為贓物的金瓜子,何平安面無表情。

    “人贓并獲,這是我從她身上搜出來的。要知道她一個二等的丫鬟,哪來的金瓜子。我平日里管著她們,就這個六尺最愛偷jian耍滑。做丫鬟的不干本分事,整日去跟表少爺學(xué)拳,今夜若非是我路過,見她打七尺挺身而出,只怕她不但偷了東西還要栽贓嫁禍給七尺。大家伙別被她這張嘴騙了!她最愛強(qiáng)詞奪理?!?/br>
    七尺恰到其時地哭了幾聲,臉上的傷清晰可見。

    柳嬤嬤見何平安不說話,便先開口道:“你這話先等等說。”

    “六尺往先跟著表少爺學(xué)拳,每日往外書房跑咱們都知道。只是你七尺好端端的去那里做什么?”

    “今夜有戲看,宅子里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去前頭看戲,我也是喜歡看戲,適才去湊這一份熱鬧,因不熟悉前面,回來時走錯了路,陰差陽錯轉(zhuǎn)到那里,又陰差陽錯撞見了六尺偷東西?!逼叱呓忉尩馈?/br>
    這話說起來沒有毛病,一群人都看著座位上拿主意的何平安,偏偏她攏著衣裳,反問了一句:“今夜不冷嗎?你穿的這么少?!?/br>
    七尺一愣,后知后覺地抱著手臂,搖頭道:“不冷?!?/br>
    何平安笑了笑,長眉淡淡如遠(yuǎn)山,微微一挑,那股子冷漠陡然像是散去了一般,又如往常似的和藹可親。

    “二月二拜土地,咱們家大大小小都換了新衣裳,我記得你早間穿的是個湖藍(lán)的襖子,這會子天比早上還冷,難為你換了身衣裳。我原以為你跟我不一樣,是個身子骨硬朗結(jié)實的,沒想到你跟六尺打起來,這樣的可憐?!?/br>
    七尺捂著漲紅的面龐,這卻不知從何解釋。她今日有私心,只是經(jīng)六尺一打斷,到如今變成了笑話。

    沒人告訴她表少爺竟是夜里就走了。

    關(guān)鍵時候,還是寶娘插話道:“奶奶也不看看六尺這些天學(xué)了多少拳,再硬朗的人碰上她這不知輕重的拳頭,幾個能有好臉?”

    她看著何平安,埋怨道:“當(dāng)初奶奶挑人時就不仔細(xì)了,如今可不能不仔細(xì)。”

    那字里行間的意思,只有何平安聽的最明白。

    寶娘跟何平安之間有秘密,這是顧家的丫鬟們誰也無法抵達(dá)的,有這一層秘密在,就注定了她們會是一根線上的螞蚱。

    何平安嘆了口氣,懨懨沒有精神,似乎很是為難。只是沒有人知道她此刻想的是什么,一邊是受了大委屈的六尺,一邊是跟她非主非仆的寶娘。何平安心里那桿秤在不斷偏。

    燈火明明滅滅,她那張素白的面容隱在當(dāng)中,良久,周氏都快等的不耐煩了,她忽然咦了一聲,緩緩起身道:“方才眼拙,你這把金瓜子,倒有些像我鎖在匣子里的那些?!?/br>
    寶娘有些意外,只是強(qiáng)裝鎮(zhèn)定,深深地看了何平安一眼。

    “這都是老爺賞的,你怕不是將我那里的金瓜子跟表少爺那里的弄混了。過年時候,我抓了一把給六尺,你們其他人是銀錁子,所以不知道。今日看,你好像真的弄混了?!焙纹桨参⑿χ采钌羁戳怂谎?,說完話,抓著她的手就將那金瓜子倒回來。

    寶娘啞口無言,那一刻她咬著唇,強(qiáng)忍住了心里的那股子不甘。

    周氏跟柳嬤嬤比她們多活了幾十年,哪有不明白的,見她是兩邊都不想處置,一時間感到些許的失望。

    只是大事化小小事化無,也無不可。

    周氏不痛不癢地罰了她三個丫鬟半年的月例,臨走不忘囑咐何平安好好管教她們。

    她說:“這要是我屋里的,我是都要趕出去的。你既然有這個善心,就別讓下頭人仗著你好說話胡作非為?!?/br>
    何平安在她跟前唯唯諾諾應(yīng)了一聲,周氏轉(zhuǎn)過身嘆了口氣,自去臥房里休息了。

    八尺要扶何平安上樓,她擺手讓人都走,只留身邊一個寶娘。

    方才幾個人鬧的都不愉快,寶娘人前不敢對她表露出自己的怒氣,如今沒了旁人看見,她冷眼看著何平安一蹦一跳爬樓梯,自己跟在身后諷刺道:“你還真大度?!?/br>
    “你什么時候撬開了我的匣子,拿了那樣一把金瓜子?”何平安問她。